第106章 夢魘

  宋芙紛雜的思緒被晏江流這一打岔，倒是沒先前那樣沉重了。

  她看向夏榕，沉吟片刻道：「給江叔叔傳信，明天我要見他。」

  雖然宋雲依說了，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但她總歸是要親自查一查才放心。

  時過境遷，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十七年，再想查到當年的始末怕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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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再困難，她也不會放棄。

  是夜。

  宋芙躺在床上，眉頭緊鎖，額頭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夢裡。

  宋芙看到了滿目的白，她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進種滿梨樹的院子，手裡拿著一個彩色風車。

  「娘，娘……」

  她奶聲奶氣的喊，「玩，和乖乖玩……」

  啪！

  她過門檻時摔了一跤，倒在了屋子裡。

  可那個帶著梨花香，會溫柔抱起她的懷抱卻始終沒來。

  「娘，娘……」小小的宋芙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圓潤的杏眼裡蓄滿了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抱抱，娘抱抱。」

  宋芙看見一個姿容清秀的侍女，扶起她，雙眼泛紅，滿目憂傷。

  「姑娘，姨娘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日之後。

  她再也沒看到娘。

  幾日後。

  她甚少見到的母親來到了梨院，來人表情溫和憐憫，看著她的眼底卻暗藏不屑。

  「從今日起，你就由我教養了。」

  女人溫柔的聲音響起，她蹲下身，伸手抱宋芙。

  「不要！」小宋芙嗓音尖銳，伸手推她——

  她轉身就跑，可很快被人抓住，「果真是小娘養的，一點教養都沒有，竟敢對嫡母不敬！」

  夫人身邊的姑姑如是道。

  夫人面上依舊帶著憐憫之色，道：「孩子還小，多教教就好。」

  「帶走吧。」

  哐當！

  大門在小宋芙面前被關上。

  「娘！娘！救救乖乖！」

  「娘！」

  「……」

  小小的宋芙一個人被關在黑暗裡，喊聲撕心裂肺。

  「夫人說了，這不聽話的東西啊，多關幾日就好。」

  「也不必送什麼吃的，瞧她胖成那樣，餓兩日餓不死的。」

  「放心，大人不會管的。」

  小小的宋芙在黑暗狹窄的屋子裡哭的聲嘶力竭，暈過去又醒過來，入目還是一片黑暗。

  三天之後。

  她暈了過去……

  ……

  江宅。

  宋芙的屋裡，春柳等人焦急的站在床邊，此刻眼圈紅紅，「怎麼辦啊？姑娘魘住了，一直醒不過來。」

  「我來看看。」秋枳義不容辭，立刻上前為宋芙把脈。

  可等她摸上宋芙的脈象，卻是皺眉道：「好像……是姑娘自己不願醒過來。」

  「那怎麼能行？」春柳著急的連連跺腳，「這樣下去不行的。」

  「秋枳，這你會治嗎？」

  秋枳面色一僵，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這個……」

  她對這個實在不擅長。

  片刻，她脫口道：「二殿下會！」

  屋內一片沉默。

  夏榕環視一圈，氣惱跺腳，「我去求二殿下，便是姑娘醒來惱我，我也認了。」

  如今已日上三竿，姑娘再這樣睡下去是不行的。

  春柳等人對視，卻也沒出聲阻攔。

  很快。

  夏榕便帶著晏江流出現在宋芙的寢房外，晏江流一陣風似的掠了進來。

  正在為宋芙擦拭額角汗珠的春柳忙起身讓了位置。

  晏江流伸手按住宋芙的手腕，輕輕把脈，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並未解釋什麼，從腰間取下一個香囊，放在不宋芙鼻尖。

  香囊的香味清新淺淡，其中最大的一個作用便是提神。

  「娘——」

  宋芙尖銳的嗓音響起，她猛地坐了起來，眼中全是驚慌。

  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娘，別走……別離開乖乖……」

  乖乖是她娘對她專屬的小名愛稱。

  屋內一靜。

  晏江流整個僵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他雙手懸空，攥著香囊的手微微緊了緊。

  春柳等人更是默默背過身去，權當什麼都沒看見。

  這這這……

  「宋姑娘，是我。」

  好一會兒，晏江流克制壓抑的聲音響起，宋芙終於反應過來，猛地鬆開緊緊抱著晏江流的手。

  一張原本蒼白的臉瞬間漲的通紅，「殿，殿下，您怎麼在這？」

  她說完，瞧見晏江流胸前有一塊可疑的深黑色，全是她的眼淚。

  她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晏江流「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開口，「你昨晚魘住了。」

  宋芙怔了怔，想到昨晚的夢，雙手下意識攥緊，眼中有恨意閃過。

  她雖然不知道昨晚為什麼忽然夢到了娘，但有些被她遺忘的事卻在昨晚的夢裡再次清晰呈現。

  「咳咳。」

  瞧見兩人都沉默下來，春柳在旁邊輕輕咳了一聲。

  畢竟二殿下此刻還坐在姑娘閨房的床上呢。

  這實在是……有些逾矩了。

  晏江流也反應過來，猛地起身。

  咚。

  他太著急，個頭又高，一下撞到宋芙的床頂，聲音沉悶響亮，可見力度之大。

  所有人都關切的看向晏江流，「殿下，您怎麼樣？沒事吧？」

  這點痛晏江流都不怕。

  他就是覺得……怪尷尬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聲，「無妨。」

  「你莫要多想，我開個安神湯方子給你，喝幾次便好。」晏江流飛速轉移了話題。

  宋芙乖乖點頭，「有勞殿下。」

  「好好休息。」晏江流叮囑一聲，出了內室。

  「啊……」晏江流人才剛走，宋芙就低呼一聲，抬手捂住臉，生無可戀的倒在床上。

  一下拽著被子，把她整個人都蓋住。

  沒臉活了！

  她剛剛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不僅抱住了二殿下，還自稱……乖乖？

  她短時間內再也不想見到二殿下了。

  宋芙以為她的小懊惱無人知曉，卻不知往外走的晏江流動作微頓，唇角上揚，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她的聲音是不大，可他耳聰目明，又沒走遠，全都聽見了。

  晏江流留下安神湯方子之後，照例又從圍牆回了他的宅院。

  宋芙被春柳哄著，從被子裡出來，她小臉紅彤彤的，有細密的汗珠。

  這次完全是被熱的。

  剛才那種尷尬的事她真是一點都不想再提，洗漱完畢喝了安神湯之後，她問：「江叔叔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