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屠傳

  孔方鎮有屠董剛，幼失怙恃，祖籍不詳，問之，則曰曾祖行乞至此，見民善田裕，遂居而衍，始有董宗。剛敘祖史無忌避，每問必如是答，人皆異之，以其戇拙。

  剛秉性淳厚，樂善好施，秤誠肉美，但逢雨雪，必躬至客門，及節慶，更擇腴施予孤寡，兼其體壯力偉，常抱不平，鎮民咸納其惠，尊曰「俠屠」。

  一日客臨，自稱江南陸羽。羽至伊始，徑問剛曰：「公善格否？」剛對曰：「否。」羽微詫曰：「公恐過謙也，願否一較？」剛搖首欲退，羽已捋袖趨前，手足倏然並起，力著而勁巧，捷比兔起鵲落，快似電光石火，觀者盡為驚服。剛避之甚拙，蹶而復仆，無一時免，羽忽罷手笑曰：「不善格，焉成俠哉？弱民愚鈍，不辨是非，彼俠之大者，豈可信口拈言耶？」剛瞋目盻之，環顧久立，默離於萬目睽睽。

  次日，羽昂然過市，見者多褒，讚譽雲集。剛操屠如舊，惟終日鬱郁無言，此後數月，鎮眾崇羽為俠，漸忘剛乃何許人也。

  盛夏多雨，一日更深，驟雨如傾，剛輾轉難眠，忽聞隆隆地聲，沉悶如雷，自遠至近復至遠，此起彼伏，屋內各物翻倒四滾，檐梁簌簌欲墜。剛急起出戶，槌盆呼喝奔突，四鄰漸醒，紛亂捲逃，彈丸之鎮，霎如水溢蜂攢。羽聞聲亦起，才至戶外，一婦扯袖指屋嚎啕曰：「吾幼未出！吾幼未出！」羽睹屋殘破搖曳，恐坍無定時，躊躇不前。剛已裸衣入，未幾駝一童出，母子跪謝，剛無暇受之，徑向別處，不論老幼，遇者皆助，後體衰力微，仍不見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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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聲褪震消，眾餘悸未了，親朋相喚，獨不見剛，遍尋墟礫，見其倚坐殘牆，目瞑神平，似入深憩，少探鼻息，竟已辭世。眾撫屍大慟，追悔已遲，乃合力厚葬之，題碑「俠聖」。

  後人評曰：「剛之凜行義舉，羽不及萬一，是以剛不善格而立，羽善格而廢，故彼俠者，非格技所能成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