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送你出嫁

  丁菲的婚禮在晚上6點開始。

  

  我梳洗一番，穿著黑色的大衣出門，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木箱，裡面裝著我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天女花。

  坐上了通天會的車，我本不是一個奢華的人，然而今天我還是坐上了通天會的加長版的白色林肯，上海的路況很差，車子開得很慢。我看見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們，他們看著我的車指指點點。

  「白凡，我該驕傲嗎？坐著這麼好的車。」

  白凡收起了手上的雜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輕聲說道：「希望你今天不要哭。」

  我裂了裂嘴角，勉強給了他一個微笑。

  六點半的時候，我到了新錦江的門口，當白色的林肯慢慢停下來後，服務生打開了我的門，我拎著木箱，跨出了車門，這一刻，我讓自己的臉上洋溢起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四周人來人往，我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衣，白凡今天也是一件白色的西裝，黑色的長髮，清秀的臉龐讓他看起來比任何明星都更加英俊。

  他乖巧地站在我的身邊，我抬腳往裡走。

  這是我第一次出席婚禮，卻沒想到出席的就是丁菲的婚宴，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暗諷。

  晶采軒燈火通明，白色的水晶吊燈一盞連著一盞地懸掛在天花板上。

  乳白色的牆壁，潔白的玫瑰，五彩的絲帶，象徵純潔的白色蠟燭，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大廳里有優美的音樂在迴蕩，我站在門邊上，卻沒有往前走，因為我看見了站在遠方高台上的丁菲。

  她是那麼美麗，如同陽光下最美麗的色彩。

  在我的眼中她甚至比我手中的天女花還要美上千倍。

  一席白色的拖地婚紗，雪白的不可方物。

  一頭如同海藻般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笑容裡帶著可以化去萬年寒冰的暖意。

  腳下那雙水晶鞋，在燈光下閃動出令我炫目的光芒。

  「她很美。」

  白凡站在我的身邊輕聲說。

  我點點頭，此時此刻，我只想這麼遠遠地看著她，看一千年，看一萬年，看盡我這一生。

  哪怕她不屬於我，哪怕今日是她的婚禮，哪怕未來陪伴她的不是我。

  「不進去嗎？」白凡問道。

  「等等吧，他們要交換戒指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雙拳緊緊地握著，指甲嵌進我的肉里。

  婚禮進行曲響起來，她竟然選擇了我心依舊這首老歌作為此時此刻的音樂。

  司儀站在台上，輕聲說道：「劉揚先生，你是否願意娶面前這位美麗的丁菲小姐為妻，無論富貴貧窮，疾病苦難，都愛護她保護她？」

  劉揚說：「我願意。」然後，他微笑了。

  我說：「我願意。」然後，我感覺眼眶瞬間被霧氣瀰漫了。

  「丁菲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面前這位英俊的劉揚先生為妻，無論富貴貧窮，疾病苦難，都跟隨他，照顧他？」

  丁菲沉默了，微笑從她嘴邊消失。

  我看見她慢慢抬頭，向屋外看來，我慌忙閃身，躲進了陰影里。

  我的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整個人在黑暗中沉默著，強行壓抑著自己幾欲痛哭的衝動。

  「我，願意。」

  當丁菲說出這話的時候，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慢慢地蹲下來，沒有痛哭，然而淚水依然止不住。

  我就這麼無聲地蹲在陰影中，輕聲哭泣，白凡站在我的身邊，沉默地看著我。

  我的身後是她結婚的禮堂，有數百人的歡呼，有喝彩，有鼓掌，有悠揚的音樂。

  而我擁有的只是黑暗，只是我的累，我的心，我的淚水。

  今夜，我為她準備了三份禮物。

  三份，讓今夜如夢似幻的禮物。

  大廳里，劉一刀正領著劉揚和丁菲四處敬酒，熱鬧的人群，祝福的聲音落在我耳朵里是那麼刺耳。

  丁菲的家族很小，劉家勢大，卻也不是頂級的存在。

  婚宴上，來的同行不多，即便來了也多是一些散修。

  「叔父，南疆的邵家說太忙來不了了。」

  劉揚在劉一刀身邊悄聲說。

  劉一刀眉頭一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其實他很不滿意這門婚事，丁菲家族早已沒落，要不是自己這個傻侄子執意要娶丁菲為妻，他是怎麼樣也不會同意的。

  如今他請來的同行更是來得寥寥無幾。

  場面在他看來掉了不是一個檔次。

  「罷了罷了。」

  他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卻走進來一名丰神如玉的少年，他背著劍，手拿一盒錦盒，這個英俊的少年，正是龍虎門的龍形子，他正巧路過上海，被我請來送禮。

  「龍少俠怎麼來了？」

  龍虎門是主流門派，劉一刀不敢得罪。

  龍形子一拱手，遞上錦盒：「代朋友，送上羅璇彩衣一件，祝丁小姐和劉公子百年好合。」

  劉一刀整個人一愣，他猛地回過頭看向劉揚，劉揚搖搖頭示意龍形子不是他請來的。

  「龍少俠，不知是否早就相識我家劉揚？」

  龍形子擺擺手，說道：「到時你便可知。」

  說完，他自顧自地坐在了一邊。

  劉一刀連忙派人收起了這羅璇彩衣，這可是防身至寶，每片彩片都堪比寶石，製作繁複，工藝精巧，為珍寶。

  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門外又走進來一人。

  帶頭的是個憨厚的少年，笑的時候憨憨的。

  阿郁帶著崑崙山一眾弟子，走進了大廳。

  劉一刀徹底傻眼，連忙迎上去，拱手說道：「崑崙山王少俠，怎麼來了？」

  阿郁憨厚一笑說道：「代人送禮，送上南海蚌王明珠一顆。祝兩位新人白頭到老。」說著他遞上了一個精緻的金色小盒子。

  劉一刀顫抖著手慢慢接了過來。

  蚌王為精怪，天生天養，很難捕捉，每隻蚌王一生只有一次機會可能產出明珠。

  這顆明珠，美麗無比，更能吸納天地靈氣，淨化人的身體，達到煉體的神效。

  為珍寶中的珍寶。

  「不知，是哪位高人托您來送禮的？」

  阿郁笑著搖搖頭不說話，轉身坐在了龍形子身邊，兩人默契的點點頭。

  劉一刀迷糊了，今夜的事情讓他徹底傻了眼，兩位當代的翹楚接連上門，讓他迷惑。

  然而，還沒完。

  門外再次走進來一人，一個背著黑色大劍，高大威猛的大叔。

  藍墨提著一個長長的盒子走進大廳。

  「我藍墨，代友人來送禮。祝新人美滿。」

  藍墨聲音很粗礦，震的整個大廳都震了震。

  接連的來人，已經讓整個大廳的賓客都吃驚了。

  劉揚呆立在一邊說不出話，丁菲則眼神愣愣地看著門外若有所思。

  「什麼風把藍墨長老吹來了！」

  劉一刀知道藍墨為國字號第五組的長老，連忙上前施禮。

  「別廢話，送上樹王枝幹一段，拿好。」

  藍墨直接將禮物扔到了劉一刀的手上，然後自顧自坐在了阿郁身邊。

  樹王為天地樹木之精華，它的枝幹有復甦大地，感悟自然之神效，為真正的大寶貝。

  劉一刀這次已經呆住了。

  接連三大勢力的造訪，三件重寶的送出，將他都砸暈了。

  是誰，如此看得起劉家？

  他莫名了。

  整個大廳都安靜了。

  幾個散修都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

  門外，白凡看著我說道：「該你了。」

  我抬起頭，滿臉淚水，說道：「帶我進去，好嗎？」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軟。

  白凡卻搖頭：「站起來，你總要走過這個坎。」

  我顫抖著伸手抹去了整個臉上的淚水，梳理了自己的頭髮，一抖黑色大衣。

  一步跨出！

  大廳的燈光很刺眼，我看著丁菲，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我就這麼走過去，如同走向的是我的新娘。

  整個大廳如此安靜，這麼多人，而我眼中的只有丁菲。

  我笑著，一步步走向她。

  我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我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我差點擁抱她。

  然而，我還有理智，可恨的理智。

  「你來了。」

  她眼神里有一點恍惚，輕聲開口。

  「我來送你出嫁。」

  我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微笑。

  然後打開了白色的木箱，絢麗的燈光下，一朵潔白如玉的天女花在耀眼的燈光下綻放著，帶著如同仙境般的美麗和純潔。

  「送給你，它能讓你年輕十年。」

  我看著捂著嘴的丁菲，看著她吃驚地看著我。

  我聽見四周震天的驚呼，天女花徹底讓所有人都瘋狂了。

  然而，我眼中依然只有她。

  我輕輕地將手中美麗的白色放進了她的手裡，雲霧圍繞著丁菲，讓她如同出塵的仙子，美麗的我不敢觸碰。

  「劉揚。」

  我轉過頭，看見目瞪口呆的劉揚，這個比我英俊比我帥氣比我幸運的男人此時被天女花驚得發不出聲音。

  「嗯，嗯？」

  「照顧她一生，不要負她。」

  我開口，聲音中一片黯淡。

  「好。」

  他慢慢回過神，堅定地點點頭。

  然後，我轉過頭，看著丁菲，看著這個我第一個愛過的女人。

  「給我一個擁抱吧。」

  我笑著說道，眼裡的淚水快要止不住了。

  她點點頭，然後擁抱了我。

  這是我第一次和她擁抱，也是最後一次。

  我的臉貼著她的臉，她身上很香，髮絲輕拂在我的臉上。

  「我愛你。」

  我很輕很輕低聲說，聲音很顫抖。

  然後，我感覺她在我懷裡塞了點東西。

  接著她推開了我，微笑著謝謝我的祝福。

  我微笑著施禮，慌忙地轉身，向大廳外走去，因為我怕淚水滑落。

  整個大廳的燈光讓我暈眩，我只想逃離，逃離這個美好地方。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出晶采軒的，我只知道我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沿著馬路，沿著街道。

  直到走累了，我才靠著牆慢慢蹲下來，此時此刻，已經深夜，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累了，我的心太累了。

  蹲在街邊，我穿著昂貴的衣服，可是卻不管不顧地蹲在街邊，如同一個乞丐。

  我慢慢從懷裡掏出了她塞給我的東西。

  依然是一封信，一封粉紅色的信。

  我慢慢打開。她娟秀的字跡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致：我最愛的羅焱。

  今天是我的婚禮，我不知道送給你請柬是對還是錯。然而，我還是希望你來，因為我希望你能夠看見我最美麗的樣子。

  我是不是很自私呢？羅焱。

  我從未想過會再見到你，當初蜀山上下來後，我被家族的人硬生生地拉回了家裡，連和你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直到我在黃山上看見了你對決唐凌峰。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有多難過，因為我再一次遇見了你。

  我和劉揚從小就有婚約，我一直沒告訴你。我進通天會也是為了找他。

  然而，我從未想過會遇到你，遇到你這個大名鼎鼎的天公太子。

  你知道嗎？我一直是你的小粉絲。

  你有那麼多的傳奇，那麼多的經歷，那麼神奇的過往。

  當年我第一次和你封鬼，我知道這個羞澀的大男生是大名鼎鼎的天公太子的時候，我有多麼欣喜若狂。

  我居然能夠和你一起封鬼，真是太棒的事情了。

  而最棒的是，我知道你喜歡上了我。

  被一個自己仰慕的人喜歡，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我也曾一度認為，也許能夠和你過一生，和自己最仰慕的人過一生。

  然後，後來，你的傳聞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傳進我的耳朵。

  我忽然感覺離你好遙遠。

  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公太子，是年輕一代的翹楚。

  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修道人，一個小家族的子嗣。

  這種距離感讓我害怕，更讓我清醒。我配不上你。

  所以，我矇騙了自己，我找到劉揚，他很愛我，我們在一起了。

  直到你回來，我看著你站在十日決的擂台上，拼命地搏鬥，我心如刀絞。

  然而，我知道，我越是不離開你，越是拖了你的後腿。

  所以我拼命告訴自己，要離開你，我不能成為絆住你前進的阻礙。

  你會怪我嗎？

  你一定會的，我這麼自私，這麼壞，傷了你的心。

  只是，我只能說聲對不起，對不起，羅焱。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必不負君之情。

  忘了我吧，羅焱。

  愛你的，丁菲。」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抱著信，在這長街放聲哭泣。

  「我不怪你，不怪你！」

  這一夜，註定屬於淚水。

  這一夜，註定悲傷。

  這一夜，註定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