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

  被封鎖了數萬年的六道之門，這座曾經掌控輪迴，掌控所有亡魂命運的關隘，此時，被我踏了過來。

  

  雖然只是邁出了一步，但是卻的的確確進入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這是一個廢棄的輪迴，是曾經無數孤魂野鬼擠破頭皮都想要踏進來的門檻，只是在當年六道之門荒廢的剎那，無數還沒來得及投胎，或者說剛剛邁入六道之門的厲鬼，都被關在了這扇門口。

  雖然遠遠看去，這是一扇孤零零立在山坡上的圓形大門，但是唯有我真正踏過去的一瞬間，才真正了解了，所謂的輪迴，所謂的六道，所謂的投胎轉世到底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其實，當年跟隨鐵公東奔西走的日子裡，我就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鐵公，什麼是投胎，什麼是轉世。

  鐵公說，投胎轉世是一次機會，一次讓厲鬼重新做人的機會。

  後來，我卻問司馬天，什麼是投胎轉世。

  司馬天告訴我，投胎轉世是一次救贖，一次上天給那些厲鬼的救贖，讓它們能夠重新走自己的路。

  但是，我知道，這些答案是他們的，並不是我的。

  就在今天，就在這六道之門後，我有了自己關於投胎轉世的答案，這是一次離別，一次與過去的離別。

  六道之門被廢數萬年，我踏進六道之門後，整個場景立時大變。

  前方只有一條路，四周是一片虛空，灰色的虛空中，雷電轟鳴，混沌之氣伴隨著雷電之力不斷的攪動。

  有大風從不知名的地方吹來，將我的黑色外套和頭髮吹亂，甚至風大的我都睜不開眼睛。

  不只如此，我看見整個天空中飄蕩著無數孤魂野鬼，它們沒有靈智，不會思考，所有的孤魂野鬼此時排著隊從我頭上飄過。

  這些孤魂野鬼都是六道之門被廢棄的時候沒有及時離開而被留下的，它們已經被關在這六道之門後數萬年時間，每天日復一日地排著隊往前飄動，然而數萬年來這六道之門只有非常偶然的幾次開啟了人之道，也只有少部分的孤魂野鬼能夠重新投胎做人，大部分的亡魂每天都徘徊在六道之門後，等待著奇蹟降臨。

  然而，就在今天，奇蹟真的降臨了。

  我將外套的領子翻起來，遮住自己的口鼻，迎著大風艱難地往前走。這裡充滿了混沌氣息和濃郁的陰氣，吸入身體內，有巨大的壞處。

  無形之力在我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擋住了大量誤闖過來的亡魂。

  前方一片灰暗，我看不見俞甜的身影，但是想來她應該離我不遠。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即便是我這個玄尊也是小心翼翼，更何況是她這個連半仙修為都沒到的孕婦。

  我有信心，能夠在她走到路盡頭，投入輪迴人之道前找到她。

  四周傳來低聲的呼嘯聲，這些亡魂在風中飛舞，身形連連晃動，它們的隊伍排得很鬆散。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似乎是從這條大路的盡頭傳來，緊接著，我就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這條孤零零的大路盡頭，一個橢圓形的藍色光幕慢慢展開了。

  就好像是一個人的眼眶，又好像是一張打開的巨大嘴巴。

  這橢圓形的藍色光幕大的離譜，我距離大路盡頭應該還有一段非常長的距離，但是此時看著這橢圓形的藍色光幕卻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光幕之上，有白色的細密線條流轉，藍白雙色詭異地融合在一起，不斷地按照順時針方向轉動。

  「什麼鬼東西？」

  我低聲咒罵道。

  我話音剛落，就看見自己身體四周所有的孤魂野鬼猛地沖了過去，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在這光幕打開的一瞬間立刻亂了。

  那些亡魂沒有智慧，但是此時卻發瘋一般沖向那藍色的光幕，發出一聲聲尖嘯，爭先恐後。

  我遠遠看去，無數的灰色亡魂沒入了那藍色的光幕中，就好像是雨水落在了池塘里，泛起絲絲漣漪和波紋。天空中的雷霆漸漸纏繞住著藍色的光幕想要將它擊碎，無盡的混沌之力好似一張大手硬是要將這藍色的光幕併攏。

  仿佛這藍色的光幕本就不該出現在此地，它的出現似乎觸犯了某種規則。

  看到這一幕，我心中立刻反應了過來，這藍色的光幕正是人之道的入口。所有的亡魂都在拼命衝進人之道內，投胎轉世。

  只是這人之道入口看來堅持不了多久，那雷霆之力和混沌氣息強大無比，甚至壓制住了六道之內人道之力。

  就在此刻，我看見一個長發的身影出現在了前方，她捧著自己的肚子，急匆匆地向著藍色的光幕走去，速度很慢，然而步伐卻無比堅定。

  「俞甜！」

  我透過黑色的衣領大聲呼喊她的名字，我看見俞甜的背影一頓，然而她卻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

  「該死。」

  我一跺腳，雖然身體非常虛弱，但是救人要緊，此時天字紋火焰再次被我打開，爆發力驚人的天字紋火焰將我送了出去，我整個人在這條大路上滑行，速度極快，距離俞甜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在天字紋火焰第二次爆開的之後，我終於衝到了俞甜的身邊，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

  「你放開我！」

  俞甜想要掙脫我的手，但是卻辦不到，只能無奈地看著我。

  「別尋短見，和我回去。」

  我拉著俞甜就往外走去，卻聽見俞甜輕聲說道：「門後的世界，我不願回去，那裡已經徹底變了，我不快樂，我寧願重新投胎做人也不願回去做那個受他們擺布，成為他們妻子的俞甜了。你能明白我嗎？羅焱。」

  這一刻，我的腳步停住了，慢慢轉過頭輕聲說道：「我曾經得到過一個答案，別人告訴我，人活著是為了讓愛他的人快樂放心。俞甜，不要傷害那些愛你的人，和我回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俞甜低下頭，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搖了搖頭，我看見她的臉色一片蒼白，眼中露出一片悲哀。

  「沒人在乎我，外面的世界已經沒人在乎我了。祖母自保都成問題，老祖一心想要我孩子的靈魂，宇哥，他左右為難。誰還會在乎我們母子倆，誰還會在乎我俞甜是不是能夠好好活下去。羅焱，放我走吧，讓我帶著我的孩子一起進入輪迴，至少讓我有一次回頭的機會，重新做一次凡人。」

  我怔怔地聽著俞甜的話，手掌在這一刻輕輕滑落，在她說給她一次回頭的機會時，我的心猛地一顫。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其實我曾經想過，若是我早認識你幾年，或許我就不會愛上端木宇。你是個好人，能夠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只是可惜，我們晚遇到了幾年。我也不怪門外那些人，這個修煉界本來就是如此現實，善良的人終究活不好，羅焱，你也要學得自私一點。」

  俞甜衝著我微笑，只是那個微笑如此傷心，以至於她的眼角有淚水划過，可是嘴角卻微微上揚。

  「謝謝你，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我做這麼大的努力。你是我見過最傻的修道人。那麼，再見了羅焱，若有來生，我希望更早遇見的那個人是你。」

  俞甜的心已經死了，也許從她知道自己懷上了端木宇的孩子，知道了這個孩子是補天一族北天一脈皇家血脈的時候開始，她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我不知道她受到了多麼大的欺辱，不知道她在那個冰冷的蓬萊學府內如何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但是我知道，當年我見到的俞甜活潑善良，而如今的她，心已經死了。

  我往前走了幾步，一道無形之力從我身體內散發出來，衝進了她的肚子裡。

  俞甜沒有感覺，但是我卻知道，這道無形之力能夠保護她和她的孩子一起落入輪迴。

  補天一族無法進入人類的輪迴，但是，有我的無形之力保護，這個孩子不會被送出六道之門落入姬月之手，他會伴隨著她母親的身體，一起落入輪迴之中。

  俞甜的魂魄會重新投胎，而她的肉體會伴隨著這個孩子降臨在人類的輪迴中，也許會出現在過去，或者未來。

  輪迴，人之道，本就是有無限的可能性。

  俞甜一步步往藍色的光幕走去，我站在原地，看著她一點點走到大路的盡頭，她回過頭看著我，沖我揮了揮手。

  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亦如當年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那個純真的笑容里綻放出解脫，好似在這一瞬間，那個美麗的仙子又回來了。

  接著，她邁入了藍色光幕之中，整個人消失不見。

  隨著她的邁入，藍色光幕徹底閉合，人之道關閉了！

  雷霆和混沌之氣分開，沒有來得及衝進人之道的亡魂們重新開始徘徊，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是我知道，就在剛剛，我的一個朋友，永遠離開了我。

  我揉了揉眼睛，嘴角微微顫抖，猛地轉過身，走出了六道之門。

  「羅焱，俞甜呢！」

  我剛剛踏出六道之門，就聽見正在和鬼帝纏鬥的姬月沖我大吼。

  我從兜里掏出煙盒，點了根煙，看著姬月低聲說道：「我心情不好，別惹我，不然我讓你回不了人間。」

  這句話從我嘴裡說出，震得四周的人全部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