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2024-09-29 15:29:56 作者: 王聖翔

  「太祖爺顯靈?」華鋼翻了個白眼:「你看見了?」

  王彬舔了舔嘴唇,謹慎地說:「騷亂時我排在後面,沒看見。」

  華鋼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大殿。

  

  「我是沒見到,但在前面的那些尚書、侍郎們都見到了啊。」王彬翹起鬍子,氣呼呼地說。

  「你們就叫我來,就是查這件事?」華鋼的眼神在大殿內來回掃視。

  「是啊。」王彬小心翼翼地躲在華鋼身後。

  「那我需要找那些尚書和侍郎們來問話。」華鋼呼地轉過身對王彬道。

  王彬砸砸嘴,「你個小小百戶,好大的口氣,尚書侍郎們是你能隨便見的嗎!」

  華鋼想了想:「那你把今日在場的執事官都找來。」

  王彬遲疑了一下,勉強道:「這倒是可以,反正都是旁邊神樂觀的道士和樂舞生。」

  華鋼點點頭,徑直向大殿中央的石台走去。

  「哎……你小心點,」王彬掐著嗓子喊:「這可是我大明祭天重地。」

  華鋼只當作沒聽見,幾步走到石台前停了下來。

  「華鋼!這是皇天后土和太祖爺的神位!這麼直視是大不敬!」王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鼠,吱哇亂叫。

  華鋼衝著他招招手道:「王御史,我問你,這次騷亂有傷亡麼?」

  「人倒是都沒什麼大事,」王彬想了想,「不過有被踩踏受了傷的。」

  「萬歲有受傷麼?」

  王彬又炸了,一蹦老高,指著華鋼的鼻子叫道:「萬歲是太祖爺親孫,怎麼會來害他!」

  「那就奇怪了?」華鋼摸了摸臉上的傷疤。

  「有什麼好奇怪的?」王彬氣鼓鼓地一甩袖子。

  「王御史,你來看看這裡。」華鋼用手一指太祖皇帝的神牌。

  王彬往中央石台挪了挪,剛想發作,下一瞬眼睛卻瞪圓了,「這……這……」

  華鋼見王彬眼神呆滯,渾身顫抖,像中了邪似的,急忙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王御史,王御史……」

  「啊……」王彬拔腿就跑,卻被華鋼一把按住了。

  王彬雙手不停地揮舞,嘴裡喃喃自語:「流淚了,流淚了……」

  華鋼卻不為所動,一手將他拖到石台近前,另一隻手去那神位上抹了一點晶瑩的「淚水」湊到自己鼻子前聞了聞。

  「你……你……」王彬激動地像頭上被淋了熱油。

  但華鋼的下一個動作,更讓王彬絕望,他把粘了「淚水」的手指伸到了王彬的鼻子下面。

  王彬只覺得一股隱隱的腥臭味隨之而來,「臭……臭……」他急忙用手掩住口鼻。

  「王御史,你的淚水是臭的麼?」華鋼悠悠地說。

  「這……」

  被華鋼這麼一說,王彬倒也冷靜了下來,他歪著腦袋想了想:「你的意思這不是太祖爺顯靈?」

  華鋼搖了搖頭,「現在我只知道,這東西肯定不是淚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王彬捻著兩撇小鬍子道,「你剛才問我有沒有人受傷,萬歲有沒有事,想說有人故意引發了這次騷亂。」

  「現在還不知道,」華鋼雙手一攤,「只是太祖爺顯靈,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

  「那下一步你準備怎麼查?」王彬看著華鋼問。

  「王御史,大典的執事官站在行禮隊伍的前面,應該有人看到了全過程,還是先找他們來問問吧。」華鋼想了想說。

  王彬點點頭,「大殿不用再看了嗎?」

  「剛才我看了看,確實也沒發現什麼異樣,」華鋼搖了搖頭,伸出手指向一處,道:「不過,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查過。」

  王彬順著華鋼手指的方向,抬頭望向大殿的天花板,一臉不屑地說:「這些天花里會有什麼。」

  華鋼也望向殿頂,緩緩道:「不是那些……是那些橫樑上面。」

  殿頂寬闊的橫樑足夠容納好幾個人。

  「華鋼,你別開玩笑了,這大祀殿的主梁離地有七八丈高,你能爬到那麼高的地方去?」王彬語帶嘲諷地說。

  「你怎麼知道上不去?」華鋼語氣堅定。

  「那你自己上去唄,我就不奉陪了……」王彬嘿嘿壞笑。

  華鋼又用手一指皇天后土的神位,「王御史,你看看,這兩個上面就沒有這種水。」

  他又指向橫樑道,「而太祖神位正好在這道梁的下面。」

  王彬撇撇嘴,十分不情願地說:「那你想怎麼樣?」

  「上去看看。」

  一炷香的時間,王彬極不情願地帶來了幾個工匠,工匠們帶著雲梯,爬上了樑柱。

  「上面有東西嗎?」華鋼仰著頭,急切地問。

  一個年輕的工匠已經借著雲梯爬到了橫樑上,他轉頭喊:「黑漆漆的看不清,不過好像有東西……」

  候在梯子底下的工匠們找來一盞燈籠送了上去,那人提著燈火一照,立刻驚叫起來:「有人……有個人……」

  在上面的工匠嚇壞了,順著梯子就滑了下來。

  「上面到底有什麼?」華鋼急忙拉著他問。

  那工匠喘了口氣,驚魂未定地說:「上面……上面好像有個死人。」

  華鋼看了一眼王彬,王彬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屍體腐爛得厲害,幾個工匠用蘆席包裹著才能從橫樑上帶下來,華鋼又命他們將屍體抬到了大殿外面,那裡光線好,可以進行查驗。

  王彬探頭探腦地湊過來,當一看到這具花花綠綠腐屍,忍不住跑去角落嘔吐去了。

  華鋼倒也習慣了,看這具屍體的腐爛程度,應該一月有餘了,這人身著一件墨色的曳撒,華鋼看著有些眼熟,好像自己也有這麼一身,臉部已經爛得無法辨認。

  致命傷應該是背後的刀傷,只是刀口因為腐爛已經無法確認刀口寬度和深度,看起來應該是把比一般形制大一些的刀。

  華鋼又搜了搜,從屍體的衣袖中發現一份手稿,雖然被屍液浸染但文字清晰可見,是一首五言律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華鋼知道這是一首唐人的詩,但不知有何含義,不過讓華鋼意外的是字跡竟然也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哪裡見過。

  另外,此人腰間還掛了一塊牙牌。華鋼將它取下來,辨認上面的字跡。這一看,華鋼更是驚異莫名。

  他急忙將自己身上的錦衣衛牙牌取下來比對,牙牌的反面都刻著雲紋,還有「建文三年」的字樣,正面四周也都用陰刻法刻著雙獸,中間一摸一樣地刻著幾個字:

  錦衣衛百戶華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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