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酹月

2024-09-29 15:11:28 作者: 王聖翔

  「你們兩個登徒子怎麼還在這裡。」

  一聽這聲音就是胡蓮兒來了,韓道趕緊躲到華鋼身後,那晚之後這胡蓮兒是越發兇悍了。

  遠遠望見李老四走在最前面,李嫣跟在他身後,胡蓮兒則在一側。

  華鋼跟李老四打招呼。

  「老四,你們這是去哪裡?」華鋼笑盈盈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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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四一如先前神情木然,只點點頭回應。

  李嫣更是視若無睹,徑直從他身邊昂首走了過去。

  只有那丫鬟胡蓮兒一臉嫌棄地問:「你們杵在大門口乾什麼,怎麼還不走?」

  韓道從華鋼身後探出腦袋:「與你何干!」

  「怎麼不干我事兒,你們在這,我爹他們怎麼回……」胡蓮兒發現自己失言,趕忙捂住嘴巴。

  「你剛才說你爹怎麼了?」韓道忽地從華鋼身後蹦了出來,急切問道。

  華鋼一皺眉,心想老四定是都跟李嫣和胡蓮兒說了,只是這丫頭的嘴也太容易漏了。

  李老四將胡蓮兒扯到身後,急忙開口道:「沒事,華百戶,我們去一趟固節縣城。」

  華鋼接茬道:「好,你們早去早回。」

  韓道狐疑地看看李老四,又看看華鋼道:「你們有事兒瞞著我。」

  「沒事,你們好走了。」李老四身後的胡蓮兒搶著說道。

  韓道嘿嘿一笑,「我還就不走了。」

  說著他拎起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哼著小曲轉身回了驛站。

  「這……這,還真不走了。」胡蓮兒一跺腳,眼淚差點掉下來。

  華鋼嘆了口氣,對著李老四道:「朝鮮正使病倒了,只能耽擱些時日了。」

  李老四一愣,旋即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四叔,小姐呢?」胡蓮兒突然大聲道。

  李老四被嚇了一跳,急忙四下看了看,發現李嫣真的不見了。

  「小姐呢?你怎麼沒看好她。」老四衝著蓮兒大吼。

  胡蓮兒哭喪著臉說:「剛剛還在,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沒了呢。」

  華鋼也幫著四處找尋,使團的人都已經知道不走了,紛紛在卸車架。

  「小姐怎麼在朝鮮人的車上?」蓮兒叫起來。

  華鋼循聲望去,只見一輛朝鮮馬車的窗簾剛好落下。

  「什麼朝鮮人,小姐不是在那。」李老四指向那輛馬車的車頭,李嫣臉色鐵青地站在馬頭前。

  蓮兒喜極而泣地叫道:「小姐,小姐,你這是到哪去了啊。」

  李老四偷偷地沖扮了張苦臉,低聲道:「在氣我沒跟她說實話呢。」

  華鋼微微點頭,心想發現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騙了,滋味一定不好受。

  老四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苦笑道:「頭兒,這回我自身難保,幫不了你了。」

  華鋼也跟著搖搖頭,苦笑了下。

  李老四轉身趕上了李嫣主僕,華鋼遠遠地望著李嫣瘦弱的背影漸行漸遠。

  又過了幾日。

  三更天。

  夜色如蒙了一層濃濃的黑墨,一彎冷月孤零零地懸在當中。

  枯枝殘葉在月下仿佛結上了一層霜,泛起冷冷的光。

  固節驛,在這樣的夜裡安靜地像一座墳墓。

  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扔下一粒石子,微微一動,接著一圈圈的波紋盪起整個潭水,那是一個人影在後院快速地行走,如一幅水墨中突然闖入了一個皮影人偶。

  他沒有提燈,卻在漆黑的夜裡如履平地,一雙如炬的眼睛發著幽幽的光亮。

  穿過將整個院落和房間連接在一起的遊廊,越過後院正堂的門廊,快步走入中庭,踏上假山的石階,往上面就是那座『鬧鬼』的棲雲亭,他沒有一直往上爬,而是在山腰那段平坦的小路上停了下來。

  他警覺地左右看了看,側耳聽了聽,四下里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一腳踏上那塊不起眼的小石頭,一手扳住擋住去路的巨石,手臂發力,腳掌一撐,整個身子便轉了過來。

  他穩穩地落到石頭平台之上,略一低頭,便看見黑黝黝的洞中漏出一絲微弱的燈火,隱約間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安靜地站在半明半暗之間。

  他一低頭,進到洞裡。

  往前沒走幾步便來到秘道分岔的地方,這裡分出了兩條通道,一條往南,通向正堂,另一條往東直達驛站之外。

  這裡是整個秘道里最寬敞的地方,洞壁上一盞油燈泛出微弱的火光,昏黃的光亮半籠著一個女子的身影,看不真切,但那個人的身影他再熟悉不過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乾澀而凝滯。

  那女子突然上前一步,整張臉被燈火照亮,清晰地出現在男子的眼前,男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你……」

  話音剛從喉嚨里發出,便戛然而止。

  一柄帶著寒光的短刀已經刺穿了男子的胸膛,血從傷口處滲出,立刻染紅了衣服。

  男子盡力張大嘴巴想吸入更多的氣息,卻只能大口地吐氣。

  女子決然將短刀拔了出來,留在男子胸膛上的窟窿里鮮血汩汩而出。

  他伸手一把捂住,剛想抬頭再看看名女子,卻只覺得眼前一黑,女子又撲到了眼前,只聽「噗」一聲,短刀再次刺入胸膛。

  「你……小姐……」

  男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嘴巴里吐出了幾個字。

  女子眼裡凶光一閃,再次乾淨利落地拔出短刀。男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整個人陷入了重重的黑暗之中,身子向後一晃,轟地倒在了地上。

  女子還沒停手,一下躍到男子身體邊,摸了摸男子的鼻息,眼中又泛起狠戾的精光,她銀牙一咬,提起手中短刀又是重重地一刀,當胸插入,屍體只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她沒有再把短刀拔出來,只是將手慢慢地鬆開,任由短刀留在了屍體上。

  她再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檢查有沒有遺落與她相關的物件,從容地消失在漫漫長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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