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分別時分
2024-09-29 13:17:58
作者: 巒
康橋是在次日知道關於唐雨萱的事情,和一些八卦網站街頭小報,相比主流媒體沉寂了許多,有報導的也就在不起眼的版塊上,形式性提及一下,有的乾脆連報導都沒有。
關於唐雨萱被逮捕的原因眾說紛紜,唐雨萱的好友在私底下對外表示「她遲早會出事。」
而霍蓮煾對於前女友在戴高樂機場被捕的事情,則是說出這樣一句「每一個人都必須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
不知道為什麼,康橋覺得霍蓮煾這話好像另有玄機的樣子,面對她觀察的目光蓮煾少爺如是說「我可是好人。」
依稀間,在很久很久以前,康橋仿佛也聽過霍蓮煾說過這樣的話,做了壞事後的少年一再強調自己是好人。
一眨眼間,那麼多年過去了。
「我真的是好人。」蓮煾少爺一再強調。
笑了起來,手交給他,他輕輕一扯,她的臉就貼在他心上的那塊位置,想抬起頭去看他。
「別看。」
好,不看,閉上眼睛,這是一個沒有人會來打擾到他們的美好清晨時光。
「木頭。」「嗯。」
「我覺得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大約會變成一半像霍正楷,一半像唐雨萱那樣的人,什麼都有,可又什麼都沒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確定下一秒自己會幹出些什麼。」
依稀間,康橋似乎看到昔日住在那幢,有著粉白圍牆建築里安靜木訥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按照媽媽說那些準則生活著,日復一日。
可,這個人好像把她說得很好的樣子,她有那麼好嗎?
「我有那麼好嗎?」
「當然,對於我而言,這個世界上誰也沒有你好。」
有什麼東西在眼帘里滾動著,潤潤的,把心裡某一角刺得酸酸的。
一個禮拜過去,霍蓮煾似乎沒有絲毫想要離開醫院的打算,這使得康橋不得不懷疑他手受傷程度。
這個中午康橋忍不住提出想看一下霍蓮煾的傷口。
正在埋頭看雜誌的人看也不看就把手給她,從手腕到手掌都纏著繃帶,這導致康橋看不出所以然。
除了知道他尾指指甲脫落,其他的康橋一無所知,關於尾指指甲脫落霍蓮煾說了,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說等把霍晟均抱上車時,才發現自己的尾指甲脫落了。
忍不住的,康橋再一次手去觸霍蓮煾尾指指甲脫落部位。
「一個月就長回來了。」霍蓮煾把雜誌放在一邊,瞅著她。
漸漸的,在那道目光下她的臉頰開始發燙了起來,似乎是想和她證明他手沒有受傷,那隻手伸進她衣服里的手,鬧騰得厲害也壞得厲害,想要把他手拿下來又怕會觸到他的傷口,最終只能把頭擱在他肩膀上任憑這他為所欲為,直到霍晟均打開門進來時,他的手這才從她衣服里解脫出來,一邊朝著霍晟均笑一邊在她耳邊「現在還懷疑我手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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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霍晟均送到學校之後,康橋走進一家中餐廳,坐在她對面的那位白人男人曾經從事武器研發,退休之後出過一本和他專業有關的書後,被美國政府封殺,現在這位在生活捉襟見肘。
出現在這裡之前,康橋和他曾經在線上聊過天。
康橋把她雕刻好的東西交給白人男人,康橋總覺得那幾位號稱聯邦高級探員找霍蓮煾的事情,並沒有霍蓮煾口中說的那麼簡單。
而這幾天來如影隨形跟著霍晟均和她的那些高大男人,也讓康橋心驚肉跳的,即使霍蓮煾說那是為了怕綁匪分子、殘餘勢力報復而採取的應對措施。
交到白人男人手上就是康橋憑著記憶,看到那幾位聯邦探員拿到霍蓮煾面前的鋼珠,康橋把鋼珠的大致樣子,連同當時在鋼珠看到的那個標誌雕刻成了現在的這個模型。
約半個鐘頭之後,白人男人拿著康橋給他的酬勞離開中餐館。
白人男人告訴康橋她交給他的那個模型臭名昭著,那個看似普通車輛零件的小玩意,卻在紅極一時的關塔那摩監獄事件,扮演了最不光彩角色之一。
鋼珠是通過那種能在短時間裡,迅速加熱的材料製作,鋼珠裡層放了磁鐵,還有高科技晶片。
那些人會把經過特殊處理的鋼珠植入囚犯腳底或者是手心,一旦活動手腳就會驅動磁鐵和晶片相符牽引驅動,讓鋼珠外層迅速加熱,從而在沒有任何外傷下,對人的身體製造出巨大的疼痛感,當疼痛感來到臨界點時,會導致指甲自行脫落。
聽到這段時,康橋下意識打斷白人男人的話,白人男人的話讓她腦海里第一時間想起霍蓮煾光禿禿的尾指。
白人男人走後,康橋坐在原來位置上發呆,她怎麼也無法把手中的那個模型,和讓人談之色變的關塔那摩監獄聯繫在一起,也無法和霍蓮煾聯繫在一起。
在康橋心裡她希望就像是,那位白人男人說的那樣,也許是他在判斷上出現錯誤,那只是一顆普通的鋼珠。
三個半小時之後,康橋就知道了,那位白人男人的猜測再正確不過,那真的不是一顆普通的鋼珠。
傍晚時分,康橋回了一趟家,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保姆把一個信封交到康橋手上,說是幾天前收到的。
康橋打開信封,信封裡面放著一張小卡片和一個u盤,卡片背面上有一行字,字跡十分的潦草,但可以看出大約意思是,讓她看完u盤再打開卡片。
拿著信封和卡片康橋回到自己房間。
東南方向的窗是打開著的,從康橋這個角度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每家每戶的屋頂,屋頂上是夜的顏色。
康橋覺得今晚夜的顏色,就像是有人用濃墨在黑色布簾上,塗上一層又一層的色彩,無邊無際鋪天蓋地的讓人看著無法喘氣。
房間沒有開燈,房間唯一的光亮,來自於電腦屏幕藍色的光輝,看完那段視頻之後,她就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了,那時想去關電腦腳一軟就癱倒在地上,然後就看著窗外發呆。
手機響起,在黑暗中一撥又一撥的,緩緩的臉轉向手機放著的所在,那是蓮煾打來的電話。
嗯,蓮煾。
蓮煾,霍蓮煾。
那個名字帶動著從腳底下,衍生出來的氣流直達心上,就像有人拿著鞭子往著她心上最為薄弱的那個所在狠狠來上一鞭。
疼得她……
上邊牙關和下邊牙關都打在了一起,不停磕碰著,從牙關縫隙發出來的聲響,在黑暗裡聽著就像是在哭。
蓮煾,我現在沒有辦法接你的電話,你太討厭了,無比的討厭,如果這個時候去接電話,我怕我會忍不住把臭罵一頓。
不,肯定不會是臭罵一頓那麼簡單。
蓮煾,你要我死給你看嗎,要嗎?你是混蛋,你是自以為是的傻子,大傻子你看你都把我氣哭了,氣得恨不得在你面前一了百了。
蓮煾……
終於,安靜了。
手機安靜下來的那一刻,康橋迅速從地上站起來,擦乾眼淚,打開房間開關,站在窗前開始嘗試的發音。
幾聲之後從之前的沙啞,迅速恢復到清脆。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之後,康橋站在床前,抱著胳膊盯著放在床上的手機,倒數:
三、二、一、
手機鈴聲響起了,貝多芬的歡樂頌把整個房間塞得熱鬧又亮堂。
揚起嘴角接起了手機,與此同時,她把自己身體呈大字形重重往床上一丟,穿在腳上的拖鞋東一隻西一隻往天空上拋,目光跟著拖鞋。
拉長聲音叫了一聲蓮煾——
「剛剛為什麼不接電話?」他還是有點少爺脾氣的。
「在洗澡。」她回答。
電話彼端出現短暫的沉默,康橋就猜到會變成這樣,她是故意惹他心轅馬意的。
嗯,果然,聲音有點怪:「怎麼還不來,你今天偷懶得夠久了。」
怎麼還不來啊,不行,現在她眼睛腫得就像核桃。
「蓮煾,我不去行不行。」她的聲音軟軟膩膩的。
「理由。」
理由啊,理由是……「蓮煾,床太軟。」
「這裡的床也軟。」
「蓮煾,可這裡的枕頭比較舒服。」
「那麼,把枕頭帶來。」
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提高聲音:「真要我去?」
「你如果不來的話我不吃飯。」意識到他的話有漏洞之後迅速改口:「你不來的話我不睡覺。」
用哄霍晟均那樣的語氣緊張兮兮的:「不睡覺?」
「是的,不睡覺,睜大眼睛看天花板。」
「不睡覺這個可是不好的事情,你現在可是病人要注意休息。」裝模作樣嘆氣著,然後:「好吧,我去換衣服。」
一、二、三、
那邊傳來淺淺的笑聲。
「木頭。」「嗯。」「晚安。」「晚安。」
那聲晚安之後淚水又沿著她的眼角淌落了下來,慌忙擦拭乾淨,不然又會沒完沒了的,她一哭眼睛就會變得更丑,明天她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見他,就像那時在峇里島和他所承諾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你養我。
洗完澡關掉電腦,腳無意間踩到那張卡片,撿起卡片打開,卡片上寫著:我們看上的男人不錯。
真是一個讓人倒胃口的女人!這個女人是不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詮釋: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善良的。
把卡片丟到垃圾桶里,據說,唐雨萱小姐最害怕老鼠,她還最喜歡罵她討厭的人「你就像那臭水溝里的老鼠一樣讓人噁心。」
真正像臭水溝里的老鼠一樣,讓人噁心的人應該是她。
嗯,聽說,監獄裡的老鼠也很多,那麼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唐雨萱有的是時間和老鼠先生老鼠小姐們打交道了。
打開霍晟均的房間門,小傢伙已經睡覺了,南瓜燈,長頸鹿壁紙,熊寶寶枕頭讓熟睡的孩子看起來就像是小天使。
低頭,唇印在小天使額頭上。
剛剛想離開脖子就被纏上了,以此同時康橋聽到連串的笑聲,晟均小王子一邊笑著一邊得意洋洋的:媽媽,被嚇到了吧。
驚魂未定的聲音附和著:小壞蛋把媽媽嚇了一大跳,這次你的屁股要遭遇了。
「媽媽,你怎麼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媽媽,我可是男人!」
男人?揚起手「啪」的一聲。
意識到她真的打了他屁股,意識到她也許還會第二次打他屁股,小傢伙出賣起了爸爸來。
「媽媽,你不要打我屁股,我告訴你爸爸的秘密。」為了讓他的秘密顯得更加有價值,小傢伙故作神秘。
「什麼秘密?」康橋壓低著嗓子。
納豆一樣的眼睛在四周圍瞄了一圈之後,確信沒人在偷聽,說一聲媽媽你把耳朵湊過來。
於是康橋聽到這樣的話「媽媽,爸爸的那件黑色風衣被敵人偷走了。」
小傢伙開始娓娓道來:「那天爸爸在垃圾場找到我時手流血了,爸爸告訴我那是,因為他和敵人大戰了幾百回合之後受傷的,爸爸說敵人人數太多了,爸爸還告訴我敵人偷走他那件黑色的風衣。」
原來,蓮煾少爺也知道黑色風衣的故事,原來黑騎士做了不光彩的事情了:偷聽牆角了。
可以想像得到那個時候偷聽的人該有多麼的得意洋洋。
「所以,媽媽,是不是因為爸爸的黑色風衣被偷走了,所以他在執行任務時,我才能見到他。」
「是的。」
「哇,幸好敵人偷走他的風衣。」小傢伙高興完之後瞬間擔心了起來:「媽媽,你說爸爸會不會很快的找回他的風衣。」
「當然。」
「太棒了。」霍晟均握緊拳頭:「媽媽,現在我想明白了,為什麼我那次從那麼高的陽台摔下來會沒事,一定是穿著黑色風衣的爸爸接住了我,媽媽,你說是不是?「
「是的。」
「媽媽,還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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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華燈初上時分。
康橋站在鏡子前,感覺自己是那名心懷忐忑的小姑娘:我喜歡的男孩在我家門口等我,今天晚上月色很迷人,我和他會沿著月色鋪滿的小徑去公園散步,公園有一家電影院,我知道他在散步後會邀請我和他看電影,我都知道……可我不知道我現在穿的衣服他喜不喜歡,我又有些緊張,我不確定這件衣服是不是適合我,是不是足夠漂亮……
「漂亮。」
那個忽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康橋嚇了一大跳,霍晟均小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他昂著頭看著她。
小傢伙懂什麼漂亮啊。
「有多漂亮?」她問他。
「比誰都漂亮。」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甜言蜜語聽起來都差不多。
「媽媽,你穿得這麼漂亮是要去見誰?」
見誰啊……媽媽要去見你爸爸,媽媽要去討你爸爸的歡喜,和你爸爸比起來媽媽一點本事也沒有,媽媽現在唯一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好好的,好好的用媽媽的方式表達感激。
夜再深沉一點時,康橋站在霍蓮煾的病房前。
心情忐忑的那位小姑娘呵,將要把她認為最漂亮衣服穿到自己喜歡的喜歡的人面前。
這一路走來,她的手不得不去拉高自己的裙擺,這一路走來她用披肩把自己包得結結實實的,因為所有所有只能他可以看。
現在她和他隔著一道門,深深呼出一口氣,想了想,鬆開手,被提起來的裙擺瞬間就像,是遇到風的雲彩往下滑落擴散。
質地極好的披肩,也隨著她手的鬆開從肩膀脫落到手腕處。
禮服是裸色的,領口深v設計,領口處採用黑色蕾絲邊,用那位女設計的話說「霍先生看了非流鼻血不可。」
康橋也想看蓮煾少爺流鼻血的樣子。
再深呼出一口氣,敲門,幾聲之後來自於霍蓮煾的回應:進來。
康橋打開門,透過那道拱形屏風,康橋看到那個在茶水處接水的修長身影。
低著頭,心開始砰砰亂跳起來,放輕腳步腳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越過那道屏風,站停在那個修長身影面前,不怎麼敢去看他。
按照來時想的那樣,用溫柔的語氣說出。
「蓮煾,我剛剛去參加基金會一位員工的婚禮,你覺得我挑選的這件禮服怎麼樣?要不要我轉一圈給你看看?」
沒有等來他的回應,腳就開始移動,沒有太快也沒有太慢,沒有很張揚也沒有多矜持,這個動作她做了不下十次。
她覺得還行,最後披肩從臂彎滑落最好看,撩人而曼妙。
披肩滑落在地上,微笑,抬頭,臉朝著他:蓮——
看著眼前的人,康橋忘了說話,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簡廖?!
還沒有等康橋回過神來,來自於左邊傳來霍蓮煾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都穿了什麼鬼衣服,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你穿成這幅鬼樣子到底想幹什麼,康橋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康橋第二次回過神來,披肩已經回到她身上,而且,這空間還有另外幾個陌生男人。
也就眨眼之間,那幾個男人逃難般離開房間,因為他們的boss說了,多呆一秒就多扣一個月工資。
那幾個男人走後,霍蓮煾氣還沒有消,對著康橋莫名其妙的又發一頓脾氣,他指責她打扮成這樣去參加婚禮,肯定安著去搶新娘風頭的野心。
他說你們女人都喜歡出那樣的風頭。
本來懷著很美好的心情,卻又遭遇到了尷尬的時刻,她那個轉圈的姿勢有被別的男人看到了,現在又遭遇到霍蓮煾如此莫名其妙的指責,康橋氣壞了。
扯下披肩,披肩狠狠朝著霍蓮煾臉上扔去:那件禮服是專門穿來給你看的,婚禮是藉口,壓根沒有婚禮這件事情。
「霍蓮煾,你這個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狠狠朝著他吼完最後這一句,康橋提著裙擺往門口走。
沒走幾步就被牢牢框固在一個懷裡:木頭別生氣,你得理解一下本來那頓美味大餐,被人捷足先得的那種憤怒。
「美味?捷足先得?憤怒?」康橋加重聲音,一字一句。
「這樣表達你不喜歡嗎?那我換一種說法,好比是一場電音首映禮,這場電音首映禮原本我是唯一的觀賞者,可卻莫名其妙的被另外一個傢伙先大飽眼福了,我能不生氣嗎?我當時都想把他們的眼睛摳下來了,特別是簡廖。」
「首映禮?」冷冷哼著:「也就是說之後我將會在各大影院播出,而且你還要去摳那些人的眼睛?」
結果,霍蓮煾越說多就越是錯多,五分鐘後霍蓮煾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他一手拿著包一手拿著書站在她面前:「要包還是要書?」
說完之後,把包放在康橋左手上,而包交到她的右手。
抱著胳膊,看著她。
「如是沒有那麼生氣的話就用包,如果砸包還沒有平息,你的委屈怒火的話,就換書砸,書應該比較疼一點。」
暮色逐漸加深加厚,他躺在沙發上她趴在他身上,她的頭髮全部都分到右邊肩膀上,又從肩膀上滑落至他身上,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觸摸著垂落至他身上的那些頭髮,眼睛卻是在瞅著她。
垂下眼帘,低聲問,蓮煾我今天漂亮嗎?
「你看我那麼生氣,就知道你今天又多漂亮了。」
「蓮煾。」
「嗯。」
聲音越來越低。
「我以後會很乖,我保證以後比霍晟均還乖。」
就這樣,他把她抱得很緊很緊,緊得她都快要喘不過去來了,許久,許久,抱著她的手稍微鬆開了一點。
屬於情人間的低語在暗夜裡呢喃開來。
「我的姐姐,說看看,你變乖的計劃。」「今晚,我不是穿得很漂亮來見你嗎?」「嗯,很有誠意的在變乖。」「蓮煾,你還想看我變乖的樣子嗎?」「想。」
她一點點掙脫開他的手,小會時間過去,她拿起他受傷的手,她問他蓮煾疼嗎?他搖頭。
她用很遺憾的聲音告訴著好可惜啊,本來我想要是你說疼的話我會親你的手,他半撐起身體「我比較好奇你會怎麼親?」垂下眼睛「就像是親你另外一個地方那樣親你。」沉默沉寂——「木頭。」「嗯。」「你也知道男人們都喜歡裝。」「所以呢?」「木頭,其實很疼。」
暮色再加重一點,竊竊私語還在繼續著。「蓮煾,我剛剛表現得乖不乖。」「乖,乖得我都想特別製造一種特殊的公文箱了。」「做那個幹什麼?」「把你放在那個特殊的公文箱裡,到哪裡哪裡都帶著。」
竊竊的笑聲開始流淌開來,細細的碎碎的像抖落在水面上的月光。
「蓮煾,你還想不想我看我更乖的樣子?」他瞅著她,她拉著他沒有受傷的手,來觸摸自己此時此刻已經微微發燙的臉頰,指引著他的手一路往下滑行。
印在鏡子裡人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現在站在鏡子前的她,腿還在抖著的,他最後的那一次持續時間有點久,都換了好幾種姿勢還沒有出來,最後…想到這裡康橋臉頰開始發燙,下意識摸了摸牙關骨,蓮煾少爺好像在某方面上癮了,以後她可不干那事。
已經刷好牙的人來到她身後,從後面一把抱住她。
兩顆頭顱緊緊挨在一起,四隻眼睛在鏡子中對視著,他的目光落在她頸部上,笑得好不得意的樣子:現在不像木頭了。
「那像什麼?」「就像是一隻粉紅豹。」
他們挨著門板在接吻,她的手擱在房間把手上,他的手壓在門板上,她踮起腳尖背部緊貼著門板,他低下頭用自己的身材優勢把她擠在他和門板之間。
屬於他們彼此之間洶湧的情潮,由經肺部源源不斷變成了氣息,氣息交纏著,綿長繾綣。
他的額頭抵在門板上喘息著,她的額頭擱在他肩窩上,也在喘息著,小會時間過去,他的手觸了觸她的臉頰。
低聲:我們房間除了床單顏色我來挑,其他的都按你的喜歡。
這話聽著就像是隨意說出來的,可細細聽的話聲線有些的干,蓮煾少爺也有緊張的時候呢,揚起嘴角,低低哼出:嗯。
「說大聲一點,聽不見。」
於是:「我們房間床單顏色你來挑。」
「等等。」
「什麼?」
「我不喜歡那些粉粉的東西。」
「好,那就不要那些粉粉的東西。」
「再等等。」
「什麼?!」
「我認識一個很棒的室內設計師,他知道我的喜好,我讓我助手打電話給他?」
「好。」
「你沒有不高興?」
「沒有,我答應過你要比霍晟均乖。」
「是很乖,親一下。」
啪——
「再等等!」
「霍蓮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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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安去看霍蓮煾是在周一下午,他離開紐約倒數的第三天。
在哈德遜河附近那幢水藍色建築里,經過四個人周頌安才見到霍蓮煾,他被帶進霍蓮煾的辦公室,正在接電話的霍蓮煾,用手勢示意他到一邊等他。
那一等就等了四十多分鐘,這四十多分鐘裡周頌安喝了三杯咖啡。
這四十多分鐘裡,有六個人來見霍蓮煾,其中兩位是銀行家,兩位是古董商人,一位是享譽國際的拍賣師,一位是政府官員,這些人都比霍蓮煾年紀大很多,這些人在面對霍蓮煾時,極具討好。
霍蓮煾甚至於半帶開玩笑的性質嘲笑,其中一位古董商人的身材,說他胖得手都挪不到後面去擦屁股。
送走了那位政府官員,霍蓮煾似乎才想起辦公室還有人在等他,他選擇在周頌安對面沙發坐了下來,語氣有點的無奈:今天是禮拜一,事情多。
意思就是讓他長話短說了。
「晟均的事情我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不需要。」淡淡應答著:「即使不是在你手上出的事情,也會是在別人手上出的事情,而且,你也用你的方式彌補你的過錯了。」
「反過來我想我得替康橋和你說一聲謝謝。」
周頌安沒有再說什麼。
片刻:「我後天就離開紐約了。」
「後天?」霍蓮煾微微斂起眉:「後天我康橋恐怕沒有時間去送你,那天我們有事情。」
周頌安早就猜到會從霍蓮煾口中,聽到類似這樣的話,即使後天沒有事情忙,他肯定也會折騰出事情來讓康橋忙的。
挑了挑眉,說了一句:理解。
說完之後周頌安環顧了辦公室,之後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電子菸上。
電子菸後面接了一個精緻的菸嘴,那是康橋送他的,把菸嘴拿下來放在霍蓮煾面前:「前幾年我抽菸特別厲害,改成電子菸之後,康橋為了讓我成功戒菸,送了我這個,她雕刻的,為了這個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霍蓮煾連看也不看一眼,語氣嘲諷:「周老師,你可真幼稚。」
也許吧,不過是他的學生幼稚在先。
「霍蓮煾,即使你讓人把我帶到你辦公室來,讓我看到你的豪華辦公室,向我展示你的能力,足以讓那些年紀比你大得多人,在你面前向你俯首稱臣。」頓了頓:「但在我的心裡,你還是我那個會把「貢丸」說成是「睪.丸」的學生,就像你在康橋心裡大多的時間裡,都是那位會偷走她送我的小猴子,然後大卸八塊的粉白色房子的小主人。」
周頌安特意加重了那個「小」的口音。
坐在對面的人一副,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裡的表情。
還在裝,那麼繼續——
「覺得我的話是在胡扯?霍蓮煾,不如你現在打一通電話給康橋說你想戒菸,我保證你的那位拖油瓶姐姐,會馬上印證我剛剛說的話。」周頌安似笑非笑的看著,表情明顯已經有些鬱悶的蓮煾少爺。
歡樂頌響起時,康橋正在參加家長會。
驟然響起的鈴聲打破安靜的氛圍,慌忙接起電話,拿著電話往外走,聽清楚來至於霍蓮煾打的電話之後,戒菸?康橋想這人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朝著霍蓮煾亂吼一通,就差沒有說出「蓮煾不要鬧,抽菸對身體不好」了。
掛斷電話之後,霍蓮煾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鬱悶了些許。
「我猜,康橋在和你說那些話時,一定用老師們通常會交代他們學生『放學不要到處亂跑』類似這樣的語氣說出。」看著霍蓮煾周頌安說。
霍蓮煾手捏了捏眉骨:「周老師還有事?」
很明顯,辦公室主人已經在行駛逐客令了。
不過,他得讓霍蓮煾心甘情願的叫他一聲「周老師」,再怎麼說他也是他的第一個學生。
「霍蓮煾,在臨走前我們要不要玩一個遊戲,這個遊戲就叫做『當周頌安和霍蓮煾同時掉進水裡康橋會救誰』?」
他的話惹來霍蓮煾的一陣嗤笑。
周頌安繼續一本正經的說著。
「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康橋回答會先救周頌安的話,你要真心誠意叫我一聲周老師,如果康橋回答會先救霍蓮煾的話,我以後在十年裡都不見康橋,不和康橋有任何聯繫。」
顯然,他開出的最後一個條件吸引了霍蓮煾。
歡樂頌再一次響起,又是來自於同一個人,家長們看康橋的眼神已經很不友好了,康橋拿著電話再一次離開。
「霍蓮煾!!!!」
掛斷電話,康橋心裡覺得奇怪,霍蓮煾這個下午到底怎麼了,儘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問題也奇怪,他居然問出「我和周頌安同時掉進水裡你會救誰?」這樣的幼稚問題來,還非得給出他一個的答案。
迎面而來的是,來自於哈德遜河河面上的風,帶著濃濃秋日的味道,手放進外套兜里周頌安開始微笑,霍蓮煾那聲真心誠意的「周老師」讓他感覺到心情還是不錯的。
嗯,得保持這樣的心情,這樣的狀態去迎接新的生活。
那年,周頌安和康橋一起出海,不知道他不會游泳的,她把他推到海里去。
那個時候他把她嚇得半死,在他醒來時她嚎啕大哭和他保證:頌安,你不會游泳不要緊,我會游泳,以後你掉進水裡我一定救你,我發誓。
傻兮兮的年紀,傻兮兮的諾言,但,慶幸,她還記得。
這樣就足夠了。
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周頌安變成眾多螞蟻的一員,霍蓮煾揉了揉臉。
看來傻大個很高興,那個幼稚的遊戲適當滿足了他的失落感,不就是想讓他叫他一聲「周老師」嗎?那他就滿足他一下,那可是老好人,讓老好人高興一下等於是在做慈善。
只是,康橋說會先救周頌安,讓他有點不高興,這個女人前幾天還保證要很乖來著,可這才幾天就原形畢露了。
不,不,不是這個女人,是「霍太太」
「霍太太」抵得過幾千幾萬聲「周老師。」
「周老師」是「霍太太」感激的人,但不是她愛的人。
還是位於中國城附近的廣場,還是周頌安來紐約當天時的夕陽,那兩個孩子也和當天一樣在廣場追逐嬉鬧著。
他們還坐在當天坐的長椅上,康橋坐在左邊周頌安坐在右邊,面向著從密集的高樓區縫隙滲透進來的夕陽,夕陽折射到了他們的臉上。
「我明天要回去了,下午四點半的航班。」
「嗯。」
「車站機場、月光鋪滿的公園、午後的咖啡廳、電影院煽情的電影配樂、這些都是能加強情感的場所,所以,別來送我。」
「好。」
「康橋。」
「嗯。」
「在接下來的十年裡,我想我們不適合見面,我覺得我需要用五年的時間來忘記你,然後用剩下的五年和別的女人建立感情以及生兒育女。」
「好,在未來的十年裡我不去見你,你也不要來見我。」
「嗯。」
許久,許久,久到他們都忘了那流動的時間。
眨眼間,暮色蒼茫。
他站了起來,停在她面前,她昂起頭看他,他的手掌蓋在頭頂上,暮色中,他的眸光褶褶發亮,他說:
「康橋,你不是一個倒霉的人,你擁有很多,現在,友情親情愛情這三份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情感你都有了,所以記住了,你是幸運的。」
點頭,是的,她是幸運的。
他說:
「康橋,你還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女人,你看,你讓兩個很不錯的男人等了你八年,八年可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它相當於一位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從奮鬥到碩果纍纍然後到謝幕。」
「雖然,周頌安沒有霍蓮煾那樣像一顆星星般的存在,可在他內心裡住著一個王國,他是這個王國的國王,所以,你應該為擁有這樣的兩份情感而驕傲。」
在暮色中——
他的身影逐漸遠去,她依然停留在原來的地方,目送著他。
透過暮色,她似乎窺見了住在他內心的那片王國,那片王國,地域遼闊,土地肥沃。
伸手,朝著那個背影揮手。
再見,周頌安。
我會一直驕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