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韓信收降鍾離昧
2024-09-29 11:55:46
作者: 朱宏
漢王即位五年,乃設宴大慶,激勵文武士氣。眾武將聞大王將東逐項王,皆為之振奮,個個摩拳擦掌,爭先請命。宴畢,漢王差人先送太公、呂氏入關,自領三十萬大軍,令樊噲為先鋒,起兵追擊項王。又遣使分傳檄文至齊王韓信、魏相彭越及各鎮漢屬諸侯並衡山王吳芮處,約定會盟,共往梁地合兵擊楚。忽趙使來報,說趙王張耳病薨,漢王落淚泣道:「張王與朕舊識,從於患難,忠心不背,豈忍逝別。」遂諡為景王。其時,張耳之子張敖為公子,正質於關中,高祖招之,許之婚約,以女魯元公主嫁之為妻,嗣立為王,歸趙奔喪。
霸王與劉邦在鴻溝結盟之後,自以為盟約既結,兩家和好,天下從此也將太平安定,黎民百姓也將安居樂業,便令大小三軍,撤離了廣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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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一聲令下,軍中三聲炮聲響過,西楚大軍便浩浩蕩蕩,東歸彭城。霸王率軍離了滎陽,正行至陳郡,忽得後軍快馬又來急報:劉邦背負盟約,趁楚軍東歸無備,在後悄然追趕,今大軍已至固陵地界。項王不由大怒道:「劉季果是既無信,又無賴。
我誓殺此等小人!」言畢,急令後軍變為前隊,駐紮下來,以迎擊劉邦。
季布急道:「漢軍一心來追,定是準備在先,我必須操縱奇兵,兩下夾攻,方可勝之,徹底打消他來犯的意念。」霸王從之,乃令季布居左,丁固居右,自居中軍,以迎漢軍。楚軍返回至固陵地界,正遇漢先鋒樊噲之軍。霸王將人馬擺開,先出陣喝道:「無信賊寇,既已定約,何故私背,又來追我?」樊噲立馬橫刀道:「汝乃弒主國賊,縱之不殺,以何面對天下之人。今日即使漢王不殺你,天下義士也不能饒你!」霸王大怒,催馬挺戟,直取樊噲,樊噲揮刀來迎。戰了二十餘回合,忽喊聲大作,季布出左,丁固出右,兩處人馬衝出來。漢軍先鋒初至,立足不穩,軍士皆紛紛後退。樊噲見勢不利,不敢強攻,虛晃一刀,敗下陣來。
霸王揮軍掩殺,斬敵無數,追殺四十餘里。是時,西楚將土聞得劉邦背負盟約,率軍來追,均萬分憤慨,躍躍欲試。季布再向霸王建議:「劉邦率中軍大隊隨後就到,其尾隨而來,必疏於防備,若能在此布下奇兵,繼續兩下夾攻,便可一鼓而勝之。」
霸王頗然其言,又見手下諸將均摩拳擦掌,便說:「劉季來得正好,在固陵我定要再教訓他一番!」言畢,吩咐季布、丁固二將,各領一軍,左、右埋伏,自己領中軍準備迎擊劉邦。
然漢王領後軍追擊霸王,自是行動遲緩,剛過陽夏,謀士陳涓便諫道:「楚軍雖乏糧而退,然自往彭城而來,始終未遇敗績,其驍勇尚在。大王今出險地,無可依據,若戰之不利,不可收拾。
不如止軍陽夏南,築營壁壘,待與齊、梁二軍會合,方可與楚決戰。」漢王從之,就近擇一險要之處紮下大營。後軍剛剛駐紮,樊噲前軍已經敗回,並稱楚軍即將追至。漢王乃令張良與周昌守住營寨,自己率大軍出營去迎。行不過數里,只聽金鼓大作,霸王之軍已蜂擁而至。兩陣對圓,霸王出馬喚漢王答話。漢王立於門旗之下道:「弒主之賊,有何話說?」霸王道:「人言劉季多詐,反覆無常,一直未敢全信。然今既得父、妻歸國,不思寡人之恩,反負盟背約,欲乘隙圖我,看來此言屬實也。今寡人在此,汝可來決死一戰!」漢王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看我漢營之將如何擒你?」言未畢,酈商拍馬掄刀,出陣來戰霸王。二人戰了五十餘回合,霸王精神反而倍增,且越戰越勇。酈商料敵不過,撥馬回陣。韓王信出迎,與霸王交馬七八個回合,便不能敵,亦撥馬敗回。漢將紀義出迎,霸王喝道:「汝等以車輪戰寡人,寡人亦不怯也。」遂縱馬來斗,交馬三個回合,一戟刺紀義於馬下。季布見霸王斬將,急驟馬出陣,如一道閃電頃刻已至漢王馬前,舉槍照漢王胸前便刺。漢王身邊一將急舉槍架開,救了漢王一命。漢王撥馬閃到一旁。季布視其將,乃周緤也,大怒道:「匹夫壞我好事。」便與之搏殺,二人拼作一團。霸王見漢軍陣腳大亂,當下拍馬舉戟,徑來取漢王。楚軍見勢,一齊湧來。漢軍大亂,漢王慌亂中失去方向,與眾將失散,拍馬往軍少處走,只聽身後鸞玲響處,一騎如風而至,回頭視之,正是霸王。左右將見霸王兇猛,皆四散逃命,漢王急呼救駕。周緤聞見,棄了季布,飛馬過來,抵住霸王。季布乘隙,拍馬來趕漢王,漢王大驚,落荒而逃。楚軍四下圍來,漢王不能歸營,正在危急間,一將領數十騎趕到,厲聲喊道:「休傷吾主!」季布視之,乃夏侯嬰也,便回馬來戰。二人戰三十餘回合,一軍又到,正是樊噲。季布恐敵不住二將,遂領軍而回。夏侯嬰、樊噲不敢追趕,慌忙保著漢王退回壁壘之中。
漢王回寨,驚魂未定。少時,周緤歸營,身負重傷,漢王道:「非將軍拼死相救,今日寡人必死於項羽之手也!今軍事雖不利,幸有將軍之忠。寡人得以毫髮未損。」乃重加賞賜,令下去療傷。
復清點將士,折了三千軍卒,死了二十餘將,漢王悶悶不樂。
霸王大勝,連日至寨前挑戰,漢王不敢復戰,遂深溝壁壘而守。過了幾日,派往大梁的使者回報:「臣出使赴東魏請兵併力擊楚,魏相國道:『魏地初定,因畏楚強,尚不可依約而來。』因此不肯發兵。」漢王大驚,諸將亦不平。又過了兩日,遣齊之使回報:「齊王駐兵下邳,聞大王欲會諸侯至梁地擊楚。齊王道:『正攻彭城,楚防甚嚴,尚不能攻克。若領軍來會,恐彭城軍從後來追擊,故不敢輕動。待楚軍疏防,攻下彭城,當即來夏陽會師。』所以令臣先歸。」漢王甚憂,遂與張良議道:「寡人約諸侯會於梁地,共擊項羽。今日期已至,諸侯不從,我力不能當項羽,如何處置?」張良笑道:「諸侯不至,只因各懷心事。若大王能依臣之計,臣保諸侯不日即到也。」
漢王乃問張良:「有何計可讓諸侯前來相助?」張良便說:「楚兵將破,而諸侯未定封地,所以不來。大王若定心與其共分天下,當速發詔確立韓、彭之地位,以收其心。若不能,則天下事未可知也。韓信之立齊王,非大王本意,其心亦不能定。韓信家在楚地,其意欲復得故土,大王當取陳郡以東至海濱予齊王韓信。彭越本定梁地,當初大王因魏豹為王,故拜彭越為魏相國。
而今魏豹已死,魏地無主,彭越亦望為東魏之王,大王當封彭越為梁王,取睢陽以北至谷城為其疆土。大王能捐出此地以許二人之願,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也。」
漢王聞言,才恍然大悟,說:「此封地稱王,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並非難事。若非先生提醒,幾乎誤了大事!」
當即令刻印,親降詔書,欲令使者往二處傳詔。張良道:「事關重大,當遣重臣去,以示大王誠心。」漢王從之,使張良親使齊國,又使酈商攜梁相國之印,往睢陽冊封彭越。
睢陽不遠,上馬即到。彭越聞漢王遣使封王,急換禮服出迎,請入酈商。酈商奉上文書印符,並誦讀漢王詔書。彭越受封為梁王,亦從漢王之意,拜酈商為梁相國,著文武大臣盡來,彭越親為引見。首席第一位,便是大將軍田橫。酈商早聞田橫烹殺其兄酈食其之事,不由地手按佩劍,怒目而視。待彭越輕拽其袖,方覺一時衝動失禮,連忙改換容顏,以禮相待。然田橫眼明,早已窺見,答禮已畢,遂立一旁,不發一言。
敘禮畢,彭越擺上酒宴,眾人入席,忽聞報田橫領五百人出城往東面去了。彭越大驚道:「這是何故?」酈商道:「此乃田橫見足下受漢王之封王東魏,臣又為梁相國,其自思曾烹殺吾兄酈食其,恐被誅殺,故領其親信匿去。」彭越不好多言,嘆道:「田橫與我交於患難,恩如兄弟。此時大勢將定,苦盡甘來,卻無言別去,甚是不舍。」酈商道:「待漢王平定天下,自有公道。」於是眾人舉杯,共賀彭越進位為王。酒過三巡,複議後事。
彭越道:「睢陽久經戰亂,城池破舊,修繕不易。我欲棄此老城,遷都昌邑,一則昌邑少經戰禍,二則亦有榮歸故地之意。相國以為如何?」酈商道:「昌邑縣小,闊建不易。臣以為,足下權且以睢陽為都,待天下安定,再遷往定陶定都。定陶據太行之險,北有黃河,東有大澤,可擋三方來兵,乃安定之地也。」彭越道:「相國所言極是。」於是君臣暢飲,直至子夜方休。
歡慶三日,酈商對彭越說:「漢王知足下勤勞魏民,卑賢下士,常領微弱之兵擊於敵後,數絕甬道,劫西楚之糧以助漢,功勞非淺,故以全梁之地以封之。今漢、楚決戰固陵,漢王約會諸侯,共擊暴君。足下與楚游戰三年,方得今日之勢,何不率軍共助漢王?」彭越得漢王之封,心愿已足,遂道:「梁雖方立,未見強勁,然感漢王之恩,願竭力助之!」遂領梁地十萬人馬,往西去合。
兵至固陵,卻見楚軍已退四十里下寨,漢營兩側亦營造無數帳篷。原來淮南王英布既已攻下九江,便與周殷率舒城、六安之眾,同劉賈、盧綰之軍一道先來會合。加上韓王信長隨漢王,至彭越兵到,乃是第三路諸侯。漢王接入寨中,先表祝賀之意,彭越亦謝漢王封賜。禮畢,茶罷,共議軍情。漢王道:「寡人為義帝報仇,合天下諸侯,共伐西楚,苦戰四年,大事將成。今韓、梁、淮南三軍已到,燕、趙、長沙三軍得漢之詔,亦起兵相從,正在途中。齊軍正激攻彭城,不日亦將來會。項羽已是網中之魚、瓮中之鱉。決戰之時,還需各位萬眾一心,並力向前,以早定天下大勢。」三王齊起身道:「臣三國之能復立,皆賴大王恩典。
凡大王用到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英布道:「臣等三鎮諸侯王,勇則勇矣,論道攻城拔寨,衝鋒陷陣,皆可身先士卒,當仁不讓。若權衡敵我,先使我立於不敗之地,然後戰而勝之,則與齊王差之遠矣!今項羽已成困獸之勢,必負隅頑抗,縛虎不成,則反為虎傷。故臣以為,齊王未到,非至萬不得已,不便輕動。」漢王道:「寡人亦有此意。軍師使齊,亦有些時日,不知近況如何。」
漢王正欲使人去探,人報張良已回。漢王急喚入內帳相見,詢問韓信動靜。張良道:「臣初至下邳,韓信尚懷猶豫之心,稱:『彭城楚軍強勁,與齊兵勢均力敵。若棄之赴會,敵從後擊,必然致敗,此為畫虎不成反類犬。』臣即取大王封書以示,對其說:『漢王分茅裂土,足下大得楚地,若不急下,日久生變,反成畫餅矣。』齊王視其疆土最大,又為臣之言語所動,即與臣言:『既漢王已約定諸侯,齊不敢負命,十日上下,齊必下彭城,與漢王會之頤鄉。』於是臣便辭歸,以免大王牽掛。」漢王聞之,且喜且憂道:「韓信雄才,必不能久居人下!」張良道:「此非燃眉之急,可徐徐圖之。以臣之見,日後若有變,能制韓信者,唯都尉陳平也。」漢王然之,遂按兵不動,靜待齊兵東來。
韓信送走張良,即令三軍拔寨,繞道往大梁而去。灌嬰諫道:「今彭城近不攻,而徑去陳郡赴會。彭城兵甚精,若藉機從後來襲,項羽又當頭迎擊,其勢不可收拾。」韓信道:「漢王之約,不可違背。」灌嬰道:「雖是如此,亦不可取敗。」韓信笑道:「將軍既來,當使汝建一奇功。」乃咐耳授一計,灌嬰大喜道:「大王神機,臣萬不可及也。」遂領兵自去。韓信乃取道取慮,由相城往陳郡而行。
項聲本受命紮營於彭城東面拒齊,聞得下邳城中兵動,急上馬領數十騎,出營來看。軍士來報稱:「韓信領大軍出下邳,盡往東南而去。」項聲道:「此必韓信欲往陳地夾擊霸王。若縱之去,霸王危矣。」急回帳召集眾部將商議對策。公杲道:「韓信若繞道去陳郡,必由垓下過。垓下地勢險要,可以伏兵。今可領兵沿道伏擊,若擒得韓信,劉季自擋不住我霸王。」項聲從其計,乃留周蘭領五千兵守寨,自領公杲、郯公連夜往垓下而去。
去約半日,一騎飛報周蘭道:「項聲為韓信伏兵所擊,形勢正危,期望將軍前往救助。」周蘭大驚,急點兵出營,往南去救。
一路上只見楚軍敗兵回奔,周蘭只道項聲危急,催軍疾走。正行間,迎面一將領敗軍過來,只管低頭走路。兩馬相近,那將忽一抬頭,周蘭認識,不是灌嬰是誰。周蘭大驚,措手不及,被灌嬰生擒過馬。原來灌嬰得韓信吩咐,領兩萬人馬伏於此處,先使人扮作敗兵誘周蘭深入,復回軍圍之,五千楚軍不曾走得一人。灌嬰占得楚營,責問周蘭道:「汝既已降齊,為何又背而歸楚,其心難養如此。本當解你去見齊王,又恐齊王不忍殺你,徒遺禍也。」遂將周蘭斬首軍中。灌嬰處理完周蘭,又使軍中貌似項聲者,扮作主將,乘著黃昏近夜之時,誑騙彭城守軍。
項他堅守彭城已有多日,一直未敢有任何疏忽。這日卻聞得城下人喊馬嘶,急登城觀之。只見火光之中,項聲往城上喊道:「吾已兵敗,齊兵追殺,請速開城門。」項他急令開城,齊軍一擁而入,四下亂殺。項他覺得不對,方趕下城來,見之大驚,急欲走時,灌嬰持槍拍馬而至,一聲大喝,眾軍士齊上,將項他拖下馬來,縛了個結結實實。楚軍將領,不知敵軍驟臨,大多未披甲執矛,自是措手不及,如何敢應戰,只得束手就擒。灌嬰占了彭城,張榜安民,勒令不許亂殺!又令諸將各守四門,甲士鎮住王宮,只待齊王親來,再作交割。
項聲領軍往垓下埋伏,剛至山下,忽聽一聲炮響,迎面殺出一軍,為首一將,立馬橫刀,厲聲大喝道:「項聲要到哪裡去?
靳歙在此等候多時。」項聲大怒,拍馬來戰。鬥了十數個回合,靳歙敗走,人馬盡往山中退去。項聲領軍來趕,行不到數里,喊聲起處,齊將雍齒領一軍出,指著項聲道:「汝已中計,何不早降?」項聲也不答話,只管來斗。略斗數合,雍齒又敗,項聲隨後又追。行至一山坳內,郯公拍馬趕上道:「齊將誘敵,不可追趕!」項聲勒住馬,方欲令人探哨。不料靳歙從山後衝出,連斬數名楚將,項聲大怒,揮刀來迎。戰不到十個合,靳歙大敗,盡棄馬匹盔甲,沿山道逃去。公杲不舍,縱馬上山去趕,不料山道甚滑,馬失前蹄,將公杲掀下山去,跌了個粉身碎骨。此時天色漸暗,項聲見勢不對,欲撤兵,只聽一聲炮響,山頭火光沖天,齊兵盡出,將大石、滾木從山上打下,將去路截斷。項聲情知中計,急欲回馬尋找退路,只聽山頭上軍士大叫:「齊王在此,喚項聲答話!」項聲勒馬往山上看,只見韓信金盔金甲,赤氅錦袍,立於山頭之上,指著項聲道:「我知你聞我往西進兵,必領兵往垓下來伏擊,故留老弱在後,虛張聲勢,我自領精騎先已至此,布下天羅地網,只待你來上鉤。今你已被圍,走投無路,不如繳械投降,與寡人共建大業,如何?」項聲道:「汝一楚營降將,僥倖得志,何必猖狂。吾乃西楚上將,怎可降汝漢狗!」韓信大怒,乃將手中令旗一揮,只聽一聲綁子響,兩側弓弩手齊出,箭如雨下,將項聲、郯公及數千楚軍,一併射死於山谷之中。山谷之外尚有三四萬人馬,正欲設法營救山中之軍,只聽喊聲大作,兩軍齊出,兩支人馬殺出,左李必,右王周,軍士皆大呼:「項聲已死,汝等早降!」楚軍無主,不敢抵抗,皆伏地投降。
韓信收降楚營軍士,聞灌嬰已下彭城,便率大軍來會。灌嬰接入城中,將城中事物一併交割。韓信到公堂坐定,楚都諸官,皆拜於堂上。韓信視之,乃呂青、公孫耳之流,便仍令其各掌舊職。灌嬰押上項他,韓信道:「公乃項氏族人,有滅秦之功,漢王與項羽分爭天下,量不會為難公。今且先安居彭城,漢王至時,自有賞賜。」項他不言,稟手告退。韓信擬功行賞,大宴群臣,殺牛宰羊,犒勞士卒,開倉放糧,賑濟百姓。軍民大悅,喜迎新王。
彭城既定,韓信點軍馬、步卒,共計二十萬,令泠耳領五萬軍鎮守彭城,自領大軍十五萬,稱三十萬,一路往固陵而去。靳歙道:「臣自復從大王,一向未立軍功,今欲為前部,一路為大王開道。」雍齒亦請命道:「臣亦願往!」韓信大喜道:「今全軍上下,氣勢如虹,西楚當滅也。」遂令靳歙為先鋒,雍齒為副將,領兵三萬,先行開道。
有探馬報至楚營,霸王聞之大驚道:「彭城已失,我歸何處?」季布道:「事已至此,不如且將大軍東撤,奪回彭城,再作打算。」項襄道:「今劉季糾集諸侯由西而來,韓信領三十萬大軍由東而來。若此時撤軍,敵人兩下夾擊,苦不堪言。不如分兵拒敵,待擊敗兩處之軍後,方可伺機收回彭城。」季布道:「今我軍食盡,士無戰心,分兵拒敵,恐軍卒離散,倘若為敵所敗,軍心必大亂也。不如大王親率精壯東擊韓信,臣領本部西擋漢軍。
一路緩緩而退,不至大亂。」項襄方待爭辯,霸王忽拍案而起道:「寡人縱橫天下,何懼敵兵烏合百萬!今休言退兵,寡人自當與劉季決一死戰!」季布聞之,不敢復諫。忽聞報齊王遣靳歙為先鋒,已兵至酇縣地界,項王遂問:「誰敢拒敵靳歙?」項悍道:「臣願往!」項王素知項悍多勇少謀,放心不下,因鍾離昧曾數卻韓信,知其用兵之法,乃喚之道:「汝可與項悍同往拒敵,一路計議而行,勿失寡人之望。」鍾離昧沉默不言。霸王怒道:「大敵當前,汝還有私心否?」鍾離昧道:「臣謹守命。」霸王乃分兵五萬與項悍,鍾離昧副從,往酇縣迎戰靳歙。
兵至澮水,齊兵已在對岸紮下營寨。項悍令渡水迎敵,鍾離昧道:「若至東岸,戰之不利,無處可退,軍必敗也。」項悍道:「韓信曾背水為陣,大破成安君,謂之『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乎』。吾今仿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鍾離昧道:「此理謬也!前時與韓信對敵者,成安君也,多言少成,迂腐之輩,不足論之。今韓信用兵,鬼神莫測,既能用此計,必能破之。況靳歙、雍齒皆齊國名將,不可輕敵。不如隔河堅守,使韓信不能西來。待項王戰退劉季,齊兵自退。」項悍不悅道:「量一跨下庸夫,能有何計?汝既懼之,可留此堅守,我自領本部破敵。」遂令軍士連夜搭造浮橋。
河邊斥候探得消息,急報知靳歙,靳歙對雍齒說道:「此必是楚軍欲渡河與我決戰。明日將軍領兵伏於營寨兩側。我令多埋伏一些弓箭手於寨內,自去迎敵,誘敵來攻我寨。敵軍若攻,我這裡以亂箭射退,將軍從兩側掩殺,可擒敵將。」雍齒依言,領兵而去。
項悍急欲過河決戰,看澮水河面並不寬,於是一夜之間,催促楚軍搭好了三座浮橋。翌日,項悍便領軍由浮橋上順利渡過澮水,往齊營來挑戰。靳歙領軍出,對項悍說:「今齊兵已破彭城,汝主已危,不如棄械來降,勝過兵敗遭擄。」項悍大怒,飛馬來戰。靳歙揮刀戰了數個回合,撥馬便走。項悍領軍去奪營帳,忽聽一陣梆子聲,齊營內萬弩齊發,箭若飛蝗,將楚軍一陣射退。
項悍正欲整兵再戰,只聽喊聲大作,斜刺里殺出一彪人馬,為首一將,正是雍齒。楚軍防不勝防,亂了陣腳,士兵皆往後退,項悍喝不住,欲獨力來戰,卻見齊營大開寨門,靳歙領軍殺出。項悍抵擋不住,只得退回河西。靳歙大戰一陣,殺敵無數,盡奪旗幟馬匹而歸。
項悍回營,責怪鍾離昧道:「汝見我敗,為何不領兵來援?」
鍾離昧道:「非我拒守,齊兵早已殺過河來。汝不聽吾言,故有此敗。」項悍大怒,掣劍在手呵斥道:「你欲通敵,先試吾劍之鋒!」鍾離昧亦拔出佩劍道:「汝劍雖鋒,豈知吾劍不利否?」
眾將見了,齊來相勸,各自解開。鍾離昧憤憤歸帳,部將陳果道:「將軍久事西楚,不能為用,項族諸將常常仗勢欺人,此處已不可久留。今西楚大勢已去,將軍何不棄之歸漢?末將聞韓信深服將軍之才,若往投之,必能為漢所用,勝過在此兩頭受氣,猶如鼠鑽風箱耳。」此言點醒了鍾離昧。當夜便收拾行李,領親信五十餘騎,上馬棄了楚營,渡河往東而來。有人報與項悍,項悍大怒道:「匹夫安敢如此,我必追而殺之!」乃點三千騎兵,出營來追。
其時,鍾離昧已至齊營前,急往營里喊話:「罪將鍾離昧棄楚來投,容開寨詳訴。」靳歙、雍齒二人登哨樓來看,見確實是鍾離昧,便道:「齊王欲得將軍久矣,然今深夜來投,不知虛實,不敢放入。」鍾離昧道:「我若詐降,需帶些人馬來,今我只有隨從數十騎,如何能占你營寨?」靳歙手往西指道:「汝身後火光起處,敢說不是你帶來的人馬?」鍾離昧回頭一看,果見一軍手執火把,追殺而來。鍾離昧道:「此是楚軍聞我背離,引兵追殺,請將軍早開寨門,放我進去。」靳歙道:「你若誠心來降,殺了來將,我便信你。」鍾離昧道:「寡不敵眾,如何能斬他?」
靳歙道:「汝自戰之,我這裡與你壓陣。」鍾離昧道:「將軍不必多言,我這就去殺了來人,以表真心。」遂回馬迎敵,將五十騎兩邊擺開。不多時,楚軍至,項悍一馬當先,指著鍾離昧道:「背主之人休走!納下人頭,許你降敵。」鍾離昧亦不答話,掄斧便砍。二人交馬,戰了三十餘回合,鍾離昧大喝一聲,一斧將項悍劈於馬下。楚軍軍士見之,大半走了。剩下之人,多為鍾離昧故部,皆來降。靳歙認得所殺之人乃是項族之將,急忙大開寨門,迎接鍾離昧入營。靳歙道:「兩軍交戰,未敢輕信,剛才犯冒之處,還請將軍見諒。」鍾離昧道:「敗軍之將,倉皇來投,將軍能予容身,自是感激不盡,何言冒犯。」靳、雍二將皆知韓信早有收降鍾離昧之心,於是好言安撫,不敢怠慢。
楚軍敗卒回報霸王,霸王聞之大驚,與季布道:「不聽將軍之言,果有此敗。今齊、漢兩邊來攻,寡人當如何?」季布道:「項悍既死,軍心已挫,大王不宜坐困於此。不如盡率大軍往東與韓信決戰,趁機東去,收回彭城。若可成功,彭城錢糧足備,可解缺糧之難。敵軍百萬,日耗巨大,我拒彭城之險,堅守不戰,曠日持久,敵軍必生變,復起兵擊之,方可轉危為安也。」霸王無計,只得從之,乃令利幾領後軍抵漢王,自率精銳之師,逕往酇縣去戰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