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烽火狼煙散九州

  西周王朝歷經三個世紀的風雨，最終斷送在了周幽王姬宮湦的手上。

  公元前780年，也就是周幽王即位後的第二年，周地發生了一次巨大的震災，涇水、渭水、洛水三條河流都因此枯竭，岐山的一些山脈也被震塌，西周從這一刻踏入了滅亡的門檻。

  對於這場空前的大天災，當時西周的太史伯陽甫曾說：「天地間的陰陽之氣都是有秩序的，三川地區會發生地震，是因為陽氣離開了它原來的位置而被陰氣壓在了下面。陽氣處在陰氣的下面，水源就必定因受到阻塞而乾涸。沒有了水，土地得不到滋潤，長不出莊稼，國人吃什麼？靠什麼生存？國人如果到了財用匱乏的地步，國家也就快滅亡啦！從前，伊水、洛水乾涸，夏朝就滅亡了；黃河枯竭，商朝就滅亡了。現在岐山崩塌，三川枯竭，我大周的氣數也和當年夏商兩代末年一樣了，恐怕不出十年，上天就會拋棄我們了。」伯陽甫的話也許是後人演繹的，同時也充滿了迷信思想，但細細品味會發現其中蘊含著許多樸素的道理。西周時代的農作物以黍稷為主。黍稷雖比麥類耐旱，但沒有水依然無法生長。周幽王時期的這次大地震使地層發生了變動，地下水資源必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再趕上降雨量不足的年景，便造成了水源枯竭，導致旱災，妨礙了農業生產。周人極為畏懼天災，認為天災是上天對下民的懲罰，所以天災在心理上給周人造成的打擊，往往要比實際的經濟損失更為沉重。周幽王時期，除天災人禍之外，舊的社會秩序也正在逐漸改變。王室內國庫空虛，上層諸侯大夫們雖身份尊貴，可實際生活處境往往還不及一些地方的小諸侯或下級小官。這些複雜的社會問題綜合到了一起，就促成西周鎬京在被犬戎攻破後，即使新君立位，也無法收拾殘局的境況。

  古人對待亡國問題多不從社會經濟方面尋找原因，總是將所有問題都歸結成帝王的昏庸與紅顏禍水這些人為因素。就如同夏有施妺喜、商有蘇妲己一樣，西周末年的「妖女」是褒姒。

  褒姒有多美，不得而知，在《史記》中她的出身就已經具有了魔幻色彩。這種「殊榮」，施妺喜也好，蘇妲己也好，都未曾享有。在史家的魔筆下，褒姒的出身直接追溯到了夏王朝末年。傳說在夏后氏衰落的時候，一天有兩條神龍突然降落到了夏帝的宮殿上，至於是夏朝的哪一位帝王，《史記》中沒有說，倒是在馮夢龍的《東周列國志》中被敷衍為夏桀。兩條神龍對夏帝說：「我們是褒國的兩位先君。」夏帝望著兩條神龍，感到十分的惶恐。他找來巫師進行占卜，想讓上天給他以啟示，告訴他是應該殺掉它們，還是趕跑它們，抑或是留住它們，占卜的結果卻都不吉利。經過一番思考後，夏帝又請求巫師占卜，要是將兩條神龍的唾液藏起來，會怎麼樣呢？這次的結果是吉利的。於是夏帝擺設出幣帛祭物，書寫簡冊，向兩條神龍禱告。風雲變化之後，神龍不見了，只留下了它們的唾液。

  夏帝拿來木匣把神龍的唾液收藏了起來。光陰荏苒，木匣一直被封存著，經歷了夏朝的興亡，看到了殷商的盛衰，最後傳到了周朝。在西周最初也一直被封存著，武王伐紂、周公秉政、成康盛世、昭王南征、穆王西遊，又歷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從來沒有人敢把木匣打開，窺伺其中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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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木匣終究還是被人打開了，那是在周厲王末年。厲王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千多年裡，竟然會有人被一個遙遠時期的詛咒所束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揭開了「魔匣」。神龍的唾液立即從木匣中飛出，在殿堂上橫流，怎麼也清掃不掉。周厲王聽從巫師的建議，令宮女赤身裸體向著唾液大聲禱告。不想唾液突地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大蜥蜴，爬進了厲王的後宮。

  厲王立即派人四處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原來後宮中有一個才六七歲、剛剛換牙的小宮女，這天也該她應劫，恰巧碰上了這隻大蜥蜴。也許是孩子年少不懂事，看見了這從未見過的「怪物」也不害怕，瞪著小杏核眼好奇地看著蜥蜴。蜥蜴也注視了小宮女許久。這時四周傳來了宮人的腳步聲，蜥蜴迅速地爬到了小宮女的腳下，一道白光閃過，消失在了虛空中。

  小宮女當時也沒有在意，不想成年以後，竟然未有男女之事就懷孕並生產了。作為一個宮女，這在宮中可是既令人感到羞恥，又會掉腦袋的事情。

  她又害怕，又恐懼，就把那孩子抱出宮廷扔掉了。

  小宮女扔掉骨肉的時候正是周宣王統治的中後期。這時候有一首童謠：「山桑弓，箕木袋，滅亡周國的禍害。」一天，周宣王在返回鎬京的路上聽到了這首童謠，說來也是湊巧，正好有一對夫妻在路邊賣山桑弓和箕木製的箭袋。宣王看到後十分恐懼，就叫侍衛去抓捕這對夫妻，要把他們殺掉。夫婦二人見情況不對，慌忙中逃入了大路邊的樹林。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夫妻兩人為躲避周宣王的追兵，晝伏夜行，慌不擇路。在密林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個月色朦朧的晚上，一聲聲女嬰的啼哭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驚飛了林中的鳥群，觸動了兩個可憐人的心。他們循著聲音發現了被小宮女遺棄的嬰孩，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兩個善良的人收留了女嬰。

  夫妻兩人懷裡抱著女嬰幾經輾轉，最後逃到了褒國。在褒國，夫妻兩人含辛茹苦，生活雖然艱難，但日子還是一天天地熬過去了，女嬰長成女孩兒，長成了如花似月、傾國傾城的美女。但戰爭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周幽王荒淫無道，派人四處搜取美女。褒國的封侯大臣褒珦出面進行勸諫，結果得罪了周幽王。周幽王興師問罪，在強大的武力面前，褒國人屈服了，褒珦被逮捕下獄。褒珦在監獄裡被關了三年，褒國的人一直在想辦法營救他。經過仔細揣摩周幽王的心思，褒國人決定投其所好，向幽王進獻美女贖罪，以換取褒珦的自由。經過一番搜尋，女孩兒被選中了。褒國人把她訓練好了，打扮起來，把她當作褒國人，起名為褒姒。

  褒珦很快就被赦免了，因為褒姒被送到鎬京後，立即就得到了周幽王的寵幸。褒姒確實是太美了，她的美掩去了王宮內所有佳麗的光彩。周幽王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被她迷住了。也許是有著悲慘的身世，也許是因為對周幽王的厭惡，也許是因為天性的孤僻，褒姒在進入宮廷後一次也沒有笑過。周幽王確實從心裡喜愛著褒姒，他日日夜夜陪著她，在夢裡也期待能看到那花容綻放。

  為博得紅顏一笑，周幽王傳詔下去：「無論是什麼人，只要能讓王妃一笑，立即賞金一千。」詔書一下，貪財好利之徒接踵而至，他們說笑話，裝鬼臉，演滑稽戲，非但沒有讓褒姒一笑，反而讓她覺得這些人噁心醜陋。這時喜歡投機的大夫虢石父給周幽王出了個主意，他說：「先王為防備犬戎東下，曾在驪山一帶造了二十多座烽火台，每隔幾里地就是一座。西戎一旦攻來，戍邊士兵只要點起驪山上的烽火，下一座烽火台上的守兵望見也會將烽火點燃，這樣一座接著一座，很快就能讓附近的諸侯看到警報，立即發兵來救。現在，天下太平，驪山上的烽火早就沒用了。大王為什麼不和王妃到驪山去玩兒幾天呢？到了晚上，大王把烽火點燃，火光映紅天地，四方諸侯一見，一定會趕來，這樣做既能讓王妃一笑，還可以考驗諸侯們的忠心，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昏庸的周幽王聽後，馬上就同意了，他卻不知道，取得天下首先就要以信義為先。經過一番準備後，周幽王帶著褒姒到達了驪山。大夫鄭伯友聽說後，進行勸阻，被幽王駁了回去。當天夜裡，烽火狼煙散向天空，諸侯們看見了烽火，果然從四面八方趕來，結果看不見犬戎的鐵騎，卻聽見了城頭上的樂曲聲與女人的笑聲——望著諸侯與將士們迷茫不解的眼神，兵戈交錯、戰馬嘶鳴的混亂場景，褒姒終於笑了——這一笑，為西周滅亡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