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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11:20:30
作者: 海劍
丁一楠開完庭就回了家,正上樓掏鑰匙開門時,接到同樣在濱海市做律師的老同學打來的電話。
老同學說:「一楠,你知道我今兒去中院開庭時看到啥了?」
「啥呀?一驚一乍的,快說呀!」丁一楠一手拎著包,一手開門,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
「你不是被指定做林慧英的辯護人嘛,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把這消息告訴你。今兒你們在裡面開庭,法院外頭可熱鬧得很,一個自稱是林慧英丈夫的男人,叫啥來著……好像叫韓大栓,對,就是叫這名兒,他說他老婆叫朱秀萍,壓根不是什麼林慧英……」老同學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
丁一楠一聽到說林慧英的現任老公來了濱海市,瞬間就走神了,腦海里一個勁想著也許可以從這個叫韓大栓的男人這裡獲得些有利證據!
老同學還在電話里不停地喂喂喂,丁一楠興奮得都把他給忘到腦後,兀自進了衣帽間去換了一身素雅舒適的寶藍色連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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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趕緊打電話給助理章文穎,讓她開車過來接上自己一起去找韓大栓。
依據她多年的職業經驗,檢察院不可能不知道韓大栓來了濱海,她必須搶在他們前面行動。勝訴,就是她多年來當律師的目標,事實上靠著紮實的刑法學功底和實踐經驗,加上要強的個性,這些年來她確實贏了很多官司,經她手被判罪輕、無罪的不計其數,可謂是濱海律界的女強人一枚。
出發前,章文穎已打聽清楚韓大栓就住在濱海市公安局看守所附近的惠客來賓館。
這惠客來賓館還真是簡陋得可以,黑漆漆的牆,滲著黃色的水漬和霉斑,油膩膩的地板,陳年老舊的木樓梯,踩一下似乎都要粉碎,穿著高跟鞋的丁一楠每走一步都有點擔心會把木板踩出大洞來。上了二樓,狹窄的過道里居然還鋪了條淺藍色的髒髒舊舊的地毯,牆壁倒是比一樓好看點,至少算得上潔白,每一門泛黃泛舊的木門都小小的,丁一楠想這老闆可真是精明得很,一間房經過他這樣一隔都能弄出四間房來!
章文穎問過前台,說韓大栓住在207,靠窗的一間。丁一楠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到207 房門前,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個身形魁梧、面色黑紅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從打開的小木門裡伸出腦袋,詫異地問:「您二位找誰?」
丁一楠道:「我是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為林慧英指定的辯護律師,負責為林慧英出庭辯護。聽說你來到濱海市,我看看你,希望你能提供一點林慧英的情況。」
韓大栓一聽是林慧英的辯護律師,瞬間熱情洋溢地將兩位女士迎進逼仄的房間,丁一楠和他就在簡陋的木椅子上坐著,章文穎只得坐在窄窄的單人床邊。
韓大栓很認真很誠懇地道:「丁律師,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朱秀萍真的不是林慧英,是他們弄錯了。」
說著他就從衣袋中掏出了一張身份證讓丁一楠和章文穎看:「你看,這是朱秀萍的身份證,公安局發的,這可作不了假。可是,怎麼一眨眼的功夫,朱秀萍就變成了林慧英呢?」
丁一楠把朱秀萍的身份證接了過來,仔細地看了一下,又遞給了韓大栓,說:「能談一談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嗎?」
韓大栓深吸一口氣道:「那呀,都是22 年前的事了……」
那天中午,年輕的韓大栓正蹲在院子裡石凳桌前喝粥,還邊嚼著生大蔥呢,突然隔壁曾大媽邁著一雙小腳風一般闖了進來,未見其人先聞其笑:「大栓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老嬸子保管你愛聽!」
眼見著曾大媽就站在他跟前,只見她雙手擦著黑色圍裙布,布滿皺紋的下巴上還有幾道黑菸灰痕,顯然她剛還在煮飯。
韓大栓放下手裡的粥碗,使勁嚼著嘴裡的大蔥,想趕緊吞咽下去。他邊嚼著邊站起來笑,這神情怪逗人笑的,把曾大媽和他自己都逗樂了。
曾大媽笑道:「老嬸子剛才正燒火做飯呢,聽俺家媳婦串門回來說,咱村里今天來了個女要飯的,年輕著呢!我兒媳婦說還算標緻,這不,我飯還沒煮熟就跑你這兒來了,就想著你不是還沒娶媳婦兒嗎,這可不老天爺就給你送媳婦兒來了,老嬸子可不得趕緊告訴你,可別讓旁人搶了先!」
曾大媽一口氣說完,就邀功似地看著韓大栓,還別說,韓大栓的眼裡都放出了亮光:「大嬸子,您說的這女要飯的,她在哪兒?她會同意跟俺嗎?」
曾大媽越發覺得這韓大栓可笑可愛,她就像看自己的兒子一般,用憐愛的眼光看著他:「別急,別急,你看看,老嬸這一說,就馬上急著娶媳婦了?」
韓大栓嘿嘿地笑了,又蹲在了石桌子邊,端起粥碗呼嚕了一圈,又撓了撓頭不再說話。
曾大媽知他是害羞,便說:「我聽我兒媳婦一比劃,尋思著我得趕緊去看一看才行,於是就跑去村頭看了,我跟這女要飯的說,你這麼著要飯也不是個長法呀,乾脆我給你找個家算了. 你說怎麼著?她馬上答應了,說找個男人只要知道疼她,就是做牛做馬,這一輩子她也認了。多好的媒呀!老嬸子就想到你了!」
韓大栓興奮地站起來,咧開嘴笑,一嘴的大蔥葉子粘在牙齒上,他搓著手笑著滿口答應:「行,麻煩嬸子您跟她說,她只要跟了俺,俺就是做牛做馬也能養活她!」
曾大媽像是得著了皇帝的聖旨一般,喜不自勝地就跑去傳話去了。
韓大栓對丁一楠和章文穎說:「也是我們兩個有緣分,朱秀萍討飯到了我們村,要找個家把自己嫁了。我們村呢,那會兒就我一個人是光棍,歪打正著,我們兩個就成了一家人。」
丁一楠聽著這故事有點入迷了,只怪這韓大栓講得太精彩。別說這韓大栓沒啥文化,但卻是講故事的高手。
丁一楠笑問道:「後來你們結婚了?」
韓大栓有點肥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那是幸福,抑或是害羞?丁一楠不得而知,只聽韓大栓說:「是呀!我們兩個結婚了。第二年朱秀萍就給我生了個胖丫頭。我們兩個,她在家裡幹活,我出去打工,現在的日子呀!比過去強多了!」
說起往事,韓大栓非常自豪,可以看得出,韓大栓非常愛朱秀萍。
丁一楠問:「那……你知道朱秀萍娘家是哪兒的嗎?」
韓大栓連連點頭:「知道,知道。是內蒙的。」
丁一楠又問:「你去過朱秀萍的娘家嗎?」
韓大栓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倒是沒有。你知道,內蒙,遠著呢!她娘家已經沒有親戚了,父母不在,也沒有兄弟姐妹。
朱秀萍是自小討飯長大,早已經找不到娘家了!」
章文穎指了指放在簡陋的床頭櫃的身份證:「那這個身份證是怎麼來的?」
韓大栓掏出紙菸來抽著,滿屋子瞬間煙味濃烈,兩位女士不停咳嗽,可是韓大栓心思全在案子上,完全沒顧及兩位女士為什麼會咳嗽得這麼厲害。他繼續道:「那個時候,村里換身份證,我把朱秀萍的情況向村里說了一下,村里就給開證明辦了。怎麼?這還有錯嗎?」
一向對煙味反應特別厲害的丁一楠終於耐不住這滿屋子的劣質煙味兒了,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這簡陋的小屋。一直到旅館樓下,她站在外頭的榕樹下咳了好一陣兒,才和章文穎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