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生不能共白首,願能執手赴黃泉

  「夫君？夫君！」阿翠也激動的語無倫次，「你回來了啊？你真的回來了啊？

  夫君，你餓不餓？渴不渴？

  我去給你做飯啊？」

  蘇明姝欣慰的回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原地，一臉錯愕的十五。

  十五看不到嚴陣寬，他所看到的就是阿翠雙臂像是抱著什麼，站在那裡自言自語。

  蘇明姝來到十五身邊，把一張符紙遞給十五，「十五，拿著。」

  十五疑惑的接過那張符紙，「王妃……」

  「你再看看。」蘇明姝朝著阿翠和嚴陣寬的方向努力努嘴，示意他再看過去。

  當十五看到嚴陣寬之後，驚愕的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那是阿翠的男人，很多年前就死在戰場上了。」蘇明姝解釋道，「其實他一直跟在阿翠身邊，可惜阿翠並不知道。」

  

  現在好了，阿翠終於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夫君，我給你做了新衣服，還有新鞋子。」阿翠迫不及待的要把嚴陣寬拉進屋內，「你的衣服都破了，也舊了，快些去換上。」

  嚴陣寬看著心愛的姑娘，從青絲等到白髮，從懵懂的少女到如今的蒼老模樣，他心疼的說道，「阿翠，別忙了，我要走了。」

  「去哪裡？」阿翠著急的問道，「怎麼剛回就要走？我等你好久了，我們還沒好好說說話，我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跟你說。」

  嚴陣寬聽後，心就像是被刀子慢慢的割過一樣。

  那幾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又豈能是一句等你好久就可以輕易帶過去的？

  他自然知道年輕時的阿翠多麼的明艷動人，更是知道他離開阿翠之後，阿翠的日子過的多清苦。

  他的傻姑娘，就為了他臨走時的一句：等我回家，就痴傻的等了他那麼多年。

  早知道，他走的時候就不說那句話了。

  「阿翠，我……」嚴陣寬正想著要怎麼開口，就聽阿翠問道，「你帶我一起走吧？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反正不管生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下面的話，嚴陣寬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輕輕的撫摸著阿翠那佝僂的背，然後看向蘇明姝，「我……」

  可不可以不走呢？

  他只想遠遠的看著阿翠，等著和她一起去奈何橋。

  此生不能共白首,願能執手赴黃泉。

  阿翠拍了拍嚴陣寬的手，拿著的燈籠來到蘇明姝跟前，「姑娘，我夫君能不走嗎？

  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要跟他在一起，怎麼樣都好。

  其實我已經是這把歲數了，無兒無女，無親無故，也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蘇明姝看向面前的老人，原來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也是，她已經白髮蒼蒼，到了暮年。

  可她的夫君卻還是那麼年輕，忽然就這麼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又怎麼猜不到呢？

  雖說人鬼殊途，可阿翠所要的，也不過就是和她的夫君相守走完這剩餘不多的時光。

  蘇明姝想了想，把自己那幾張符咒都拿了出來，「這些符紙只能在晚上用，這樣的話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等過幾天，我再讓人給你多送一些過來。」

  「謝謝，謝謝姑娘。」阿翠開心的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拿著那些符紙來到嚴陣寬身邊，「夫君，太好了，你不用走了。」

  嚴陣寬拉著阿翠走到蘇明姝跟前，給她行了一禮，「姑娘的大恩大德，嚴陣寬來世再報。」

  蘇明姝擺了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們……都好好的吧！」

  阿翠等了那麼多年，早就已經是油盡燈枯。

  在她最後的時間裡，可以看到自己等待了一生的人，應該是幸福的吧？

  事情辦完了，蘇明姝看向十五，「咱走吧！」

  十五來到院門口，取下門閂，打開了院門，兩人走了出去，並體貼的為阿翠關上了院門。

  蘇明姝回頭看向那個小小的院子，這裡承載了阿翠的一生。

  她是不幸的，成親沒多久，丈夫被徵兵去了前線，一去再也沒回來，她守著這個小院子，為了他的那句話，等了一輩子。

  她又是幸運的，她的丈夫死後魂歸故里，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可是還有許許多多的阿翠，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遺憾的走完了她們的一生，到死都沒等到要等的那個人。

  想到這裡，蘇明姝的心情很是沉重。

  無論是在什麼時代，戰爭最大的受害者都是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夜深人靜，大街上空無一人，蘇明姝和十五一前一後朝著舜王府的方向走去。

  蘇明姝想了想，還是對身後的十五說道，「今晚的事情，你務必要保密。

  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她不是不信十五，她只是擔心自己原本就不好的名聲，會再被加上一個神棍的罵名。

  「是。」十五回道，「屬下誰也不說。

  王妃，你真的和以前一樣善良。」

  「嗯，嗯？」蘇明姝好奇的看向十五，「我以前也善良？並沒有吧？」

  以前的蘇明姝那可是囂張跋扈，驕縱任性，和善良絲毫不沾邊兒。

  而且現在的她，也未必就是善良的。

  蘇明姝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相反，她覺得自己的心其實很硬，很冷。

  「王妃，你以前是不是看到我身邊的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鬼了？」十五又接著問道，「那他現在還在嗎？」

  「我就見到過一次。」蘇明姝回道，「後來就沒見過了。」

  「哦……」十五有些失望，「那他是已經離開我了嗎？」

  「或許吧！」蘇明姝也不知道十五的那個雙胞胎兄弟到底還在不在他身邊，「畢竟人鬼殊途，他雖然對你沒有惡意，但他長期待在你身邊，對你和他都有影響。」

  「那……王妃為什麼又讓嚴陣寬待在阿翠身邊？」十五問道，「如果是對阿翠好，不應該是把嚴陣寬送走嗎？

  而且你也說過，我們今晚是來超度亡魂的？

  你本來也是要超度他的，可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呢？」

  「送嚴陣寬離開，確實是為阿翠好。」蘇明姝解釋道，「但我們以為的為阿翠好，是阿翠想要的好嗎？」

  所以，蘇明姝其實很討厭「我是為你好」這句話的。

  這一次，十五沒有再說話，他低著頭，似乎是在想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