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姐弟倆
2024-05-05 09:37:55
作者: 清波凡人
秀瑛望著嫩白的雪梨,眼中蒸出一層霧氣。
瞥眼看見小安子腳上,穿著一雙舊布鞋。
左腳大腳姆趾還戳破露出個頭。
她徑直回到房間,從錢搭子裡取出兩錠十兩紋銀塞到小安子手上。
「你拿點這銀子,趕快去買一雙皮靴子,一身禦寒棉衣,還有春秋穿的衣裳等。」
「不不…芸姐,我怎能要你的錢呢?」
小安子連忙擺手拒絕。
「怎麼?嫌棄姐姐的銀子不乾淨?」秀瑛嗔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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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姐的銀子一絲一毫都是乾淨的,這些都是姐演出時皇帝和皇后娘娘賞的,共有一百六十多兩呢,這才二十兩。」
「快拿著,否則,你就別給我送這送那的了。」
見秀瑛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小安子不收是過不了關。
「那行,我收下,可不需要這麼多啊。」
「還有你義父啊!記住,要買皮靴,還有冬裝和春秋裝的衣裳都買,錢不夠我還有。」
秀瑛強調。
「不是的芸姐,這二十兩銀足夠了。」小安子著急回答,生怕她想歪。
秀瑛總覺得小安子捨不得花錢,不過是在敷衍自己。
但人家都已經這麼說了,自己又不好再嘮叨啥。
半晌,才戳穿似地嘟囔一句,「過些日子姐可要檢查你的哦。」
聲音雖小,但足夠讓坐在對面的小安子聽見。
他猝不及防的一怔,又緩和地傻笑。
秀瑛喝了口雪梨湯,鮮嫩的甜味爽口極了。
她滿意地眯起眼睛,慢慢品嘗。
果真是東宮裡的廚子,做出的吃食,那美味火候就沒得話說。
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自家府里,她很喜歡吃母親做的甜食。
又嘗了幾口,眼神忽然又沉悶起來,勺間搗著碗底,語氣帶著一絲哀婉。
「小安子你知道嗎?我的父親雖然公務繁忙,但是燒了一手好菜。」
「每日下朝歸家,就會做一桌子好菜給我的母親,兩位兄長和我吃,從我記事起就是如此。」
聽到這話,小安子沉默不語。
他能猜測到秀瑛肯定是大戶人家出生,但是,沒想到竟會是高官家庭的小姐。
每日下朝這四個字,表明她的父親是位高官,當朝大臣。
這讓他更明白自己與芸姐姐之間的差別。
提及父母兄長,秀瑛已經沒那麼傷心了。
現在更多的是思念。
父親凌遲,兩兄長被謔斬,母親和嫡親女眷送進教坊司,成為低賤的官妓。
不管怎樣,她都熬過來了。
試問,除了死亡,還有什麼坎是她過不去的呢?
「芸姐,宮裡太監都不是好人,您別和他們走得太近。」
前些日子,聽說秀瑛跟大太監王景弘住在一起,他聞言有些傷心。
不過,說這話時,小安子才恍然記起自己也是太監,不由得垂下頭。
秀瑛暗自搖頭,「姐姐看你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麼會進宮呢?」
「我本是河南人,父親是個員外,母親是個通房丫頭。」
「……」
了解後才知道,小安子家裡原本有良田千餘畝,三年大旱,播下去的糧食顆粒無收。
百姓都往北平府逃竄。
在苟延殘喘之際,他父親發現進王府為奴這個門路,身為庶子,就被迫走上了這條路。
「母親是在逃亡路上餓死的,父親聽說燕王府里收奴才,一個人就給一百兩紋銀,就把我送進去,他拿到錢就跑了。」
小安子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秀瑛可憐又心疼,用手絹輕柔的幫他拭去眼淚,可嘆一聲。
同是天涯淪落人。
「小安子別哭了,你現在有義父罩著你,還有姐姐,別難過了。」
秀瑛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
「芸姐,你想吃啥食物?」小安子關切道。
她歪頭想了想,透亮眸子望著明媚的天空,小嘴張口篤定道:
「我想吃…紅燒肉紅燒魚,嘻嘻…」
見秀瑛開心笑了,小安子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沒有作聲,只是眼睛彎了彎,微微點了點頭。
說是不能多待,但他還是忍不住留下,看著她喝完雪莉湯,肉糜菜粥。
就這樣,他就十分滿意。
「不能再耽擱了,我得回東宮去了,太子妃那邊事挺多的。」小安子起身拍了拍衣袖。
「路上小心,弟弟!」
秀瑛起身相送,小安子伸出手阻攔,「芸姐別送了,快回屋裡歇著,外面涼。」
他出了門,加快腳步往東宮走去。
興許是心裡高興,也就不覺得有多遠,撩起衣擺,步履生風。
到了東宮轅門口,瞧見徐大人和義父站在那裡說話。
「奴才拜見徐大人。」
小安子對這位比自己僅長兩歲的少年大臣,十分的尊敬和羨慕。
人家家族背景硬,人又聰明能幹。
「哦是小安子,你回來了?」
徐欽雲淡風輕。
「嗯。」
小安子稀里糊塗答應了一聲。
他尚不明白,徐大人此話是什麼意思?
徐欽朝羅平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東宮內走去。
「那姑娘恢復得如何?」
待徐欽走遠,羅平低聲詢問。
「回稟義父,她好多了,能在院裡走動,還能喝下雪莉湯和一碗肉糜粥。」
小安子正往衣兜里掏那二十兩紋銀,準備交給義父。
沒想到羅平已邁步往宮外走去。
「快回蘭香殿去,太子妃正在尋你呢。」
小安子聞言,嚇得頭一縮,手從衣兜里退出,撒丫子往蘭香殿小跑。
太子妃張氏平時就是個叨叨嘴,碎碎念。
小安子從北平燕王府開始,一直就在太子和她身邊侍奉。
她已習慣使喚他了,對當地新入宮的太監宮女,她視而不見。
小安子猶如她身上的零件,轉個身子不見著,嘴裡就叨叨。
……
正月二十一,奉天殿。
這是永樂元年的第一次當朝廷議。
各部院寺等首腦們都卯足了勁,紛紛上表陳述,為各自部門爭得最大權利。
爭奪的焦點,無非是經費,權限和人員。
權限界定歷來如此,扯皮拉筋沒完沒了。
經費也是老生常談,試問封建王朝,有哪屆朝代的國庫是滿滿當當?
唯一官吏人員缺乏,是永樂元年的第一大奇葩難事。
想到去年朱棣入城時,三品以上文武降臣,攏共也就不到二十個。
方孝孺,齊泰,黃之澄等六部九卿一個不剩,全被滿門抄斬,滅十族九族。
京城裡五品以上官員,逃跑的十之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