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守望城

  顧長寧看著蕭擲，說道：「那就按照你們姑爺的安排，讓他和蕭家軍去抬棺吧，朕另外派兵護送棺欞出殯。」

  「皇上是怕有人鬧事？」蕭擲問道。

  顧長寧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人因為蕭家軍失守西關，家破人亡，這類百姓便將怨氣都撒在蕭家軍的身上，朕現在重提蕭軍全軍覆沒的事情，難保有些百姓不會對此有異樣的看法。」

  蕭擲沉默了下來。

  蕭家軍守護的國民，卻被國民唾棄，可就算被他們唾棄，蕭家軍也不可能動手傷害燕國的百姓。

  「皇上，有你的聖意壓著，應該不會再發生十年前棺欞被推倒的事情了吧。」蕭擲不確定的反問道。

  

  顧長寧盯著罪詔書，沉著臉道：「十年了，十年時間，蕭家軍死在奸人手裡，有些百姓因此家破人亡，他們怨蕭軍、恨蕭軍十年，卻沒有人替長眠於黃土的士兵叫過冤，朕替他們叫冤，誰若敢再上前鬧事，朕不會再縱容慣著他們，既然那麼蕭氏，不如朕送他們下去當著他們的面罵吧。」

  顧長寧說出這番話時，把蕭擲和謝禮都嚇了一跳。

  蕭擲勸道：「皇上，萬萬不可，老侯爺不希望看到這一幕，你可以把你的刀揮向奸臣，卻不能把你的刀揮向你的子民們。」

  顧長寧冷笑了一聲：「你放心，朕不會讓他們有機可趁，再辱蕭氏滿門的棺欞，江淮。」

  江淮轉身面對著顧長寧。

  顧長寧道：「去安排大將軍，提前在出殯道路部署好，排除一切隱患，務必保證蕭氏棺欞順利出殯下葬。」

  「是。」

  深夜，文榮昌接到了上鋒的命令，將領著自己的八百士兵清理蕭家出殯的路道。

  林杏兒跟著坐起身，雙手抱著文榮昌的胳膊問道：「夫君，有任務嗎？」

  文榮昌推開她的手，一邊穿上衣服一邊說道：「聖上剛下達的任務，蕭氏的棺欞將在今日寅時出殯，皇上怕有人再出來惹事，推倒蕭氏棺材，羞辱屍身，已命謝家軍清理路道，我是其中一支軍隊，你不必管我，好好睡一會吧。」

  「他們寅時就出殯了，我竟然不知道。」

  文榮昌動作一頓，看向林杏兒：「蕭表妹沒有告訴你？」

  「她不怎麼跟我說話，蕭家的下人都圍著他們的主子轉，如果蕭家棺欞今日出殯，那我得過去一趟，夫君，一塊走吧。」林杏兒自是不放心讓文榮昌一個人去蕭府。

  她要時時刻刻看著文榮昌和蕭桑晚，以免二人在葬禮上舊情復燃，當然，她也想安慰安慰蕭桑晚，希望她能儘快從失去親人的痛苦裡走出來，跟賈璽安好好過日子。

  文榮昌並不知道林杏兒的心思，就由著她了。

  二人一塊出府，文榮昌回軍營調兵，林杏兒直奔蕭府。

  此時，燕京城內許多曾與蕭氏一門交好的世家早已到來，準備送蕭氏棺欞最後一程。

  林杏兒趕到時，滿庭院都是人，也都是棺材，大師站在棺欞前，告訴蕭桑晚她該在出殯時做什麼：「你是蕭家唯一一個蕭氏人，老侯爺的棺材被抬起來之前，你將奉著老侯爺生前穿過的衣物，繞棺材走三圈，一邊走一邊喊魂，把他從西關叫回來，讓他不再做孤魂野鬼，有家可去。」

  蕭桑晚紅著眼眶，輕輕點頭，問道：「那我要怎麼知道我的祖父回來了？」

  「貧僧會在院子裡撒上白面，魂歸時，地上會有老侯爺的腳印，這就說明他回來了。」昆靈大師耐心的給蕭桑晚解釋。

  圍在庭院四周的人聽完昆靈大師的話後，個個都生出了敬畏之心，無一人說話打亂昆靈大師的聲音。

  時辰快到時，昆靈大師命令手下的弟子往偌大的庭院四周撒上白面。

  接著，昆靈大師拿起了搖鈴，在老侯爺的棺材上方搖了好幾下。

  蕭桑晚雙手捧著老侯爺的盔甲戰袍，一步一腳印繞圍棺材走，聲音哽咽的喚道：「鎮國侯蕭忠，回家吧。」

  「鎮國侯蕭忠回家。」

  她每走一步，便喊一次，走過了三圈，庭院內沒有一絲動靜，撒在地上的白面也沒有昆靈大師所說的腳印，有人甚至懷疑昆靈大師在故弄玄虛。

  蕭桑晚盯著地面，問道：「大師，我祖父回來了嗎？」

  「沒有。」昆靈大師搖了搖頭，又給老侯爺算了一卦，眉頭深皺了起來：「他還在西關守望城守著那座城，沒有聽到你的呼喚聲。」

  蕭桑晚淚流滿面：「可我按照大師的方法，我的祖父為何沒有聽見我的呼喚，他為何一直停留在守望城。」

  兩道身影出現在了蕭氏庭院的某個陰影下。

  謝錦雲扶著顧長寧的胳膊，抬頭看向顧長寧，道：「長寧，你去吧。」

  顧長寧心情沉重。

  他垂眸看了看謝錦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後，便從陰影底下走出來，道：「朕來吧。」

  在場眾人看到顧長寧出現，紛紛跪下行禮。

  蕭桑晚也捧著老侯爺的盔甲跪下，顧長寧從老侯爺的戰袍里找到了一樣東西。

  他幼年時，用木頭雕刻的一個木雕人，外形乃照著老侯爺的模樣刻出來的，木雕人被保留的很好，被一卷紅布包裹著，看起來還是嶄新的，只是……

  顧長寧拿起木雕人時，發現木雕人腦袋被粘連修補過。

  應該是主人不小心弄斷了木雕人的頭，正如老侯爺的下場一樣，被斷頭而死。

  顧長寧把木雕人握在掌心，讓所有人都退出庭院，自己則快步走到老侯爺的棺欞前，垂眸看向棺材裡的屍身。

  十年棺欞露宿荒野，屍身早已化為白骨。

  顧長寧依稀能想起老侯爺生前的魁梧英姿。

  在年幼的顧長寧眼裡，老侯爺高大偉岸，跟他說話時總是蹲下身子，徐徐引導，傳承蕭氏祖訓。

  明知殊死一戰，老侯爺也不曾動過貪生怕死的念頭，甚至到死……他都遵守著對顧長寧的諾言。

  【外祖父給你守著，等你回到故土，一切都會好的】

  守望城是顧長寧從燕國通往辰國為質的國門。

  「我回來了，外祖父，長寧回家了。」

  風，呼嘯而起，一片楓葉落到庭院。

  守望城，楓葉盛產地，老侯爺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