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出現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

  富麗堂皇的廳堂，各處擺有絢爛時新的名種盆栽，正開的絢爛、暗香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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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隱約輕緩的水流聲伴隨著腥臊味瀰漫開來，名花的芳香壓都壓不住。

  牆壁上暗金色的子彈怎麼也扣不下來，商父商母的褲子裙子濕了一大片。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二人癱軟在地、臉色蒼白，沙發上還躺著面色通紅被嚇暈厥的商寧。

  傭人沒一個敢上前。

  最初陰雲密布要下一場驟雨的天空也沒有發作，商晏和西門瀛從商公館出來後，天高雲淡、湛藍得像染料加工過一般。

  商晏停住腳步，看著藍天微微一嘆，她沒有哭，但西門瀛還是看到她微紅的眼眶。

  沉重的人和事想要放下，談何容易。

  如從天而降的黑衣護衛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跟上次一樣像是從未出現過，陳寅也拿走西門瀛手中的槍，提前走到車旁邊稍等。

  西門瀛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商晏身旁，什麼話都沒說，總要給她時間去適應。

  「賀京。」

  「……我在。」

  他聽到商晏喊他，起初他並不是很習慣這個稱呼。

  商晏看著眼前高大落拓的他，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悸動，她伸出手抱住西門瀛，緊緊的。

  擁抱往往比親吻更加令人心動。

  西門瀛連忙攬住她，很清楚她是佯裝的堅強，他知道她內心的脆弱，明白她此時最需要的就是依靠。

  世界被定格靜止，沒有要將彼此融進骨子裡，但也不留餘力，他們於湛藍蒼穹下緊密相擁，透過樹葉縫隙掉落下來的光影披在他們身上。

  周圍有飛鳥與魚競相發聲，遠處煙塔升起墨褐色的煙霧。

  商晏的嗓子有些微啞，應是強忍眼淚的緣故，「賀京，謝謝你，總能出現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西門瀛沒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像是很害怕失去。

  從商公館回邯鄲路的時候，西門瀛沒有讓陳寅開車，而是載著商晏選擇了一條較遠的行程。

  那是環海公路，雖然遠，但是可以遠離市中心的喧鬧，沿途還可以看到一眾數不清的白鴿從海平面飛過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能讓人靜心。

  沿途商晏幾乎沒說話，西門瀛也只是靜靜開車，不動聲色將車速放慢，他在等，等商晏願意開口的時候。

  商晏沒睡覺，一直撐著額頭看著車子前進的遠方，一眼望不到頭的柏油馬路。

  她略有些壓抑的嗓音在車內響起，「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我，從小我就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學習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努力學習金融公關、運營管理，努力學習如何去討他們的歡心，讓自己成為一個端莊大氣、無所不能的大家千金。」

  她的聲音越來越啞，「我也曾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因為我是姐姐，他們希望我成為妹妹的榜樣，所以對我嚴厲冷漠，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他們就會像喜歡妹妹一樣喜歡我，可是我錯了，無論我再怎麼做，他們都不會喜歡我，他們只喜歡妹妹，永遠都不會愛我。」

  西門瀛能隱約聽到她嗓音中刻意掩蓋的哭腔。

  他握緊方向盤，骨節泛白、指尖微顫。

  「我明明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他們愛我，所有的財產我都不會多看一眼，我可以用我的畢生所學、盡我最大的能力去達成他們的願望，我只是希望他們愛我，可是他們連放過我都不願意，他們恨不得將我全身上下都變換為金錢。」

  紅透的眼眶蓄滿珠淚，只要一個軟弱便可盡數決堤。

  商晏咬著自己的指骨，拼了命在忍，她真的不想哭，可是又實在忍不住。

  忽然眼前出現一隻有力偏白的手臂，西門瀛的聲音心疼到極點，「別咬自己，咬我，你受傷，我會心疼。」

  她的頭髮凌亂，商晏偏頭看了西門瀛一眼，就那一眼便再也忍不住，她的嘴唇都在顫抖，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刷刷而落。

  全都落在西門瀛的手臂上，滾燙的珠淚仿佛要將他的皮肉燙穿，一點點往下延伸到他的心臟，像是被一把鈍刀來回攪弄。

  她哭得實在崩潰，最後怎麼也忍不住將頭放在了西門瀛的手臂上，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嗚嗚嗚——為什麼他們不愛我？為什麼？」

  方向盤都被西門瀛用力捏凹陷進去，「商晏，你沒錯，你什麼都沒有做錯，錯的人是他們，是他們對不起你，是他們不懂得珍惜你。」

  車子如龜速般在環海公路行駛，遠處打過來一個海浪，有貝殼被衝到沙灘。

  原生家庭的悲痛再加上薄溫言一事的打擊，如果沒有西門瀛的出現，商晏很有可能就這樣被壓倒。

  商晏強忍著鼻尖的發酸，胡亂摸了一把鼻涕眼淚，「賀京，你知道嗎？我一直都覺得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倆年前為了保住商氏，他們打算將我送到別人的床上，後來我去做了親子鑑定，我想他們對商寧如此疼愛，唯獨不喜歡我，一定是因為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西門瀛整個人都僵住了，仿佛不會動彈。

  這件事他還真的不知道。

  要有多絕望才會自己去給自己和父母做親子鑑定啊！

  「可是親子鑑定的結果居然顯示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多麼希望我不是他們親生的，為了防止出現差錯，我特意請薄儇幫忙送到了司法鑑定中心科學研究院，可結果還是如此，如果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有這麼痛苦，我就可以說服我自己。」

  司法鑑定中心科學研究院……

  再加上薄儇……

  連西門瀛都覺得那份親子鑑定結果應該不會有差錯。

  可商父商母對商晏的態度就像是對隔著血海深仇的敵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看著商晏的情緒徹底崩潰，西門瀛想要停下車，可商晏看出他的意圖，情緒忽然就變得激動起來，「別停車！開！繼續往前開！」

  車子停下來就只剩海浪的聲音了，她擔心自己會更崩潰。

  西門瀛不敢停車，繼續往前開，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面具之下有一股涼意。

  他全身的血液像是有無數根銀針遊走。

  能讓商晏如此傷心崩潰，如果不是因為那是她的親生父母，他就算死，也要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他實在無法想像當初決定做親子鑑定的時候，商晏該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心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讓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