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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明察秋毫

2024-05-05 09:20:03 作者: 上山打老虎額

  「咳咳……」

  還不等王太妃把話說完,天啟皇帝便拼命用咳嗽來掩飾臉上的尷尬。

  說實話,在這宮中,皇帝就形同於後世動物園裡的無尾猴。

  一切的行蹤都是透明的,無論做什麼,時間地點人物統統被人了解的一乾二淨,就如剝了殼的雞蛋。

  這王太妃見天啟皇帝想要移開話題,卻是繃著臉道:「陛下做什麼,宮裡上下都依著陛下,您是九五之尊,誰敢忤逆你呢?只是……有一事,我這婦人家卻非要說說不可。就說這個宮人吧……陛下臨幸之後,這幾日,卻是不知所蹤了,陛下沒有關注嗎?」

  「這……」天啟皇帝挑了挑眉道:「朕不知此事。」

  王太妃道:「這是至關緊要的事啊,陛下這些年,雖是有不少的嬪妃,可有身孕的沒幾個,能生下龍子的更是寥寥無幾,好不容易……哎……」

  王太妃似乎想到了半年前,天啟皇帝那夭折了的孩子,又不禁惆悵起來,她隨即道:「現在儲位空虛,臣民疑慮,這不是國家的福氣,列祖列宗在上,只怕也是不安。這個宮女,我命人打探了,宮裡的人都說她是落水死了。可我卻覺得奇怪,既然是落水而亡的,為何迄今還不見屍骨呢?本來一個宮女,宮裡不必看重,可此宮女畢竟曾和陛下有過肌膚之親,那……就不能小看了,若不見屍首,此事決不能罷休。」

  其實天啟皇帝對於這兩個多月前臨幸的宮女,實在沒有什麼印象了。

  

  畢竟……他的女人實在太多,多到見了漂亮女人,便寧願躲著。

  天啟皇帝可是想要有大作為的皇帝,他要養精蓄銳,好好練習弓馬,固本培元嘛。

  現在王太妃一通斥責,讓天啟皇帝想到自己還沒有繼承人,心裡又不禁焦慮起來。

  這個時代的人,多子多福。

  而且天啟皇帝是真的有皇位要給兒孫們繼承的啊。

  王太妃見天啟皇帝也變得憂心起來,此時反而也為他擔心:「好啦,凡事慢慢的來,皇帝畢竟還在盛年。」

  「是。」天啟皇帝點點頭,繼續垂坐著不動。

  王太妃見他今日奇怪,不像往日那樣多話,便道:「怎麼,陛下還有什麼心事嗎?」

  天啟皇帝抬頭,看了一眼王太妃,突然用一種奇怪的口吻道:「母妃,你說……人心真是奇怪,有的人分明忠心耿耿,可為什麼可以為了門戶私計,在別人面前,又成了惡人了呢?」

  王太妃不知天啟皇帝說的是誰。

  心裡卻忍不住想,你莫不是說的是魏忠賢吧?

  對於魏忠賢,王太妃卻顯得很謹慎。她是太妃,固然可以不畏懼魏忠賢。

  可要知道,魏忠賢在後宮,卻有兩個實力強大的盟友,一個是天啟皇帝的乳母,一個是天啟皇帝的養母,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王太妃稍稍一想:「這其實就是做皇帝最難的地方啊,先皇在的時候,也常常有此感慨,畢竟……天子君威四海,哪一個不是對皇帝又敬又畏,誰不是在皇帝面前忠心耿耿呢。正因為如此,做皇帝的,才需要做到明察秋毫,因為只有如此,才可明辨忠奸,這不是哀家這宮中婦人可以參預的事,需陛下自己琢磨。」

  「明察秋毫才可以明辨忠奸……」天啟皇帝當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王太妃又提起來,似乎對他頗有點撥。

  隨即,他頷首:「朕知道了。」

  …………

  京城裡,從韓林的奏疏出來之後,張家又成了話題的中心。

  畢竟這天下,雖有許多的餓殍,可京城的人大抵還是勉強能吃飽的。

  人吃飽了,就得找點事做。

  那張家的布,才賣了幾日,本來價格就低廉,可聽說……居然掛了牌子,又要搞促銷了。

  價格又降三文,持續三個月。

  這消息一出,京城又震動了。

  這就等同於發雞蛋,雖然雞蛋不值幾個錢,可一想到能占到那該死的錦衣衛便宜,人們的熱情便點燃了。

  「張家可不是什麼好人,你沒見那御史彈劾嗎,羅列了五條大罪,平日裡仗著勢力,到處欺壓咱們百姓,走,將他家的店買到關張去。」

  「我聽說,這張靜一,和九千歲有一腿……」

  「噓,可不要亂說話,想死嗎?」

  這張家的鋪子,現在人流如織,人們踏破了門檻,大擺長龍。

  而張家人是雇不起夥計的。

  本著張家已經欠了一大屁股債,懷著能省一點是一點的精神,鄧健和王程只好親自代勞。

  這兩個傢伙,大抵是一副親人們,別買啦,再買我家靜一要去賣PIGU啦的表情,如喪考妣的,這反而讓人解恨了。

  於是那些平日裡受了廠衛欺負的,都一擁而上來買。

  張靜一看著銷量節節攀高,這棉布已是供不應求,一時也是懵逼。

  他倒是想過不少買家是來占便宜的。

  卻不曾想過,人家是奔著收拾他錦衣衛來買布的。

  後者最大的特徵就是,這些人其實並不穿棉布,因為許多都是官宦人家,人家是穿絲綢的,這些達官貴人們,居然也派下人來採買,而且買的不少。

  「臥槽,名聲居然這樣臭?」

  張靜一痛並快樂。

  倒是唯一讓張靜一無語的是,這幾日,皇帝的心情都不好,和他也極少說話。

  雖然還是和顏悅色,但是張靜一總覺得,那御史上的奏疏令陛下心裡,是頗有些不痛快的。

  因此很多時候,張靜一當值時站在一旁,而天啟皇帝只是默默的批閱奏疏,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一日,張靜一繼續當值。

  天啟皇帝又依舊低頭批閱著奏疏。

  可撿起一份奏疏的時候,天啟皇帝突然勃然大怒,狠狠將奏疏摔在地上,厲聲道:「叫魏伴伴……叫魏伴伴來!」

  這一聲令下。

  魏忠賢得訊,便匆匆上氣不接下氣的趕來了:「陛下……」

  天啟皇帝鐵青著臉,厲聲道:「這叫韓林的御史,真是放肆,上一次,朕將他的彈劾已經留中不發,他今日竟還如此大膽,又上彈劾,這是何意,是誰主使的?」

  天啟皇帝語氣森然。

  魏忠賢也沒想到,陛下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當初御史們就算是罵天啟皇帝,也不曾見如此大怒啊。

  魏忠賢便連忙道:「這……這………奴婢不知。」

  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難道朕的身邊,就沒有一個好人嗎?」

  魏忠賢魂不附體:「這……」

  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他這是要逼迫朕……非要處置張靜一是不是?朕若是不從呢?」

  魏忠賢察覺到大事不妙:「陛下,奴婢這便讓人將那韓林……」

  「不可!」張靜一這時終於說話了。

  天啟皇帝很詫異地看向張靜一。

  張靜一認真地道:「若是這個御史因為彈劾卑下,而陛下在沒有明察的情況之下便處罰他,那麼卑下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罪孽了。卑下自認自己遭受到了誣告,所以懇請陛下,徹查這件事。」

  「你要徹查?」天啟皇帝奇怪地看著張靜一。

  張靜一深吸一口氣,這事兒……當然不能這麼算了

  於是他道:「陛下,當然要徹查到底,此人污衊卑下,說卑下欺壓錦衣衛的遺孤,上頭有名有姓……不查清楚,怎麼還卑下的清白。」

  天啟皇帝此時漸漸心平氣和起來:「如何徹查?」

  張靜一看了一眼魏忠賢,要徹查,肯定不能經過廠衛,或者是都察院,天知道這些人是什麼貨色:「何不陛下親自查明呢?是非曲直,總有一個公道。」

  「朕親自來查嗎?」天啟皇帝振奮精神:「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一旦成了御案,到時若對你不利,便是朕也無法保全你了。」

  「只是……」說到這裡,天啟皇帝看向魏忠賢:「該怎麼查呢?」

  魏忠賢:「……」

  天啟皇帝想了想,道:「朕親自查訪,總不會有錯吧,魏伴伴,你怎麼看?」

  「這……」魏忠賢定了定神,隨即道:「陛下萬金之軀……」

  天啟皇帝凝視著魏忠賢,淡淡道:「平日裡,魏伴伴不是說朕的弓馬出神入化,是萬人敵嗎?何況身邊難道沒有禁衛?好,就這麼辦,事不宜遲,不能走漏了風聲,朕正想明察秋毫!來人,擺駕,出宮!還有,召那御史同來,朕今日便分出個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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