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暗自嘆氣

  前面是老鄭面無表情的臉龐，散發出來一種陰森感覺，我能感覺後方傳來的兩道灼熱目光，投射在我後背，仿佛要將我透穿一般。我強忍著沒有回過頭去，只是這個時候，心裡突然多出來了一種不舍的感覺，那是除了對父母之外，一種對另一個人的不舍。那是一個女人，好像叫做劉菲。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直到走到老鄭身邊，我還是沒有回頭，看了老鄭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向外走去。

  身後老鄭走路的腳步聲響輕不可聞，但我知道他跟上了。

  出了病房門之後我就徑直向醫院大門方向走去，快要走到一樓的時候，老鄭在身後開口叫住了我，說道：「不交住院費了？」

  我腳步悠地停了下來，轉頭悠悠看著他，問道：「你剛才那麼長時間，沒去交？」

  「額，這個……」說起這個，老鄭有些尷尬了起來，說道：「這不是一直在等你……」

  「……」看著他，我臉色猛然就黑了下來，說道：「你剛才那麼長時間，幹嘛去了？」

  老鄭的臉色有些怪異，一震剛本來黝黑的臉龐憋成了醬紫色，看著我支支吾吾沒有說話。

  「怪不得會在門口被當成乞丐。」我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老鄭一聽這個就急了起來，就差渾身毛髮倒乍，眼睛直瞪地看著我。

  「嗯咳，」我急忙乾咳了一聲，眼睛左右掃視了一下四周，疑惑地看向他，說：「我說什麼，我有說什麼嗎？」

  老鄭黑著臉色看著我，問道：「還去不去交費了？」

  「去，去。」我急忙說道，怎麼把這個忘了，這是個大財主，這個時候可不能得罪。

  帶著老鄭這個移動銀行到了繳費處，看著數字屏幕上顯示出來的那一大串數字，我眼睛被晃的不由有些發暈。連收費處的漂亮女醫生都不由地再次問我道：「小伙子，你確定要一次性交一年的嗎？」

  「要。」還沒等我說話，老鄭就在身後插嘴道。

  醫生有些驚奇地看了老鄭一眼，沒再說什麼，手指敲動了一下，將一單發票打了出來。

  看著老鄭眼睛眨也不眨地將卡里的一串天文數字劃掉，我不由再次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一個住在鄉村的老頭哪來這麼多錢。

  不過看著落在我手裡收費單那遺傳確認的數字，我終於也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父母一年的住院費終於是確定下來了。

  老鄭交完費之後就沒有再多耽擱，帶著我想外趕去，黝黑的臉龐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好像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

  我再次有些留戀地看了父母病房的方向一眼，那裡，房門緊閉，劉菲的身影也再看不到。

  「哎！」我暗自嘆了一口氣，終於狠了狠心，頭也不回地跟著老鄭的腳步走了出去。

  在路邊攔了一個計程車，沒有過多的耽擱，就直奔機場而去，我看了一下時間，顯示的是八點半，離飛機起飛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時間可以說是足夠。

  一路無話，到了機場以後，就是買票，登機，入艙，一連串的過程，老鄭跟個大爺似的，黑著一張臉，什麼都要我來做，累的我夠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一年的住院費再加一趟南洋之行的所有經費真不是白賺的。

  時間定格在北京時間，九點五十八分。

  機艙內空姐好聽的提示音不斷在提醒著，飛機將在兩分鐘後起飛，請大家系好座位上的安全帶，將手機關機。機艙內人聲嘈雜，熱鬧如集市，將空姐的聲音都快淹沒而去，我身後坐著的是兩個五六歲的小孩，第一次坐飛機，稚嫩的童聲與驚奇聲不斷在我耳邊響起，本來心緒有些不好的我被吵得更是煩心。

  我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老鄭，已經頭靠著椅背假寐了過去，乾瘦的腦袋歪在一旁，黝黑的臉龐平靜無波。這個時候的他少了幾分平時的陰森氣息，看起來像是一個極為普通不過的老人。

  正在我仔細打量時，閉著眼睛的老鄭忽然說了一句：「別瞎看，飛到南洋還有著一段時間，不如好好睡一覺。」

  我微微撇了撇嘴，將頭轉了過去，緊緊安全帶的同時，飛機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我心裡一嘆，飛機要起飛了，即將離開這一片熟悉的家鄉和土地，也說不出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把頭微微轉了過去，飛機輕微顫動當中，窗外視線可及之處的腳下地面已經開始逐漸縮小了起來。晴朗的天空，潔白的白雲，一片片，一朵朵，開始逐漸充斥在視線當中。

  「哎！」我將視線收回，身子坐正，忽然有些幽幽嘆了一口氣。

  「怎麼？後悔了？」老鄭在旁邊睜開了眼睛，身子沒有動，斜眼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多想想你家人，想想你一年以後回來高昂的住院費用，想想能夠讓你父母，讓你姐姐重新可以站起來，你就不會後悔了。」老鄭難得地說了這麼多話，在我耳邊繼續說道。

  奈何這時候的我確實不想多說話，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用你在這裡給我思想洗腦，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被我將目的揭穿，老鄭臉上有些尷尬，訕笑了一下，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視線當中的藍天白雲越來越多，充斥在了整片眼眸，我知道，這一次，已經徹底離開了那個生我養我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還有那個熟悉的家。

  我忽然想起沒有問老鄭需要多長時間能到南洋，不過剛才跟他鬧的有些不愉快，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又再次靠在椅背上假寐的他，撇了撇嘴，我還是沒有開口，也靠在了椅背上面，閉上眼睛，平緩的飛行當中，夾雜著機艙內時不時想起的陣陣喧囂聲響，我腦里昏昏沉沉，居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一覺，格外香甜，沒有人打擾。

  醒來的時候是被人叫起來的，我只感覺有一雙有力的手用力地搖晃著我的身體，我身體隨著他的搖晃來回擺動，仿佛快要散架一般。但我就是不想醒來，沉浸在睡夢當中的我，仿佛有一種魔力在吸引著我一般，讓我不想醒來。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任憑那雙手如何搖晃，哪怕明明知道自己身體快要散架，疼的厲害，但我還是不想醒來，腦海當中潛意識當中的感覺，好像告訴我從此就不要醒來一般。身體與意識的相互衝突，讓我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莫名感覺，但卻並不矛盾。

  身體的搖晃還在繼續，已經開始疼的有些厲害，但我已經徹底放棄了這種感覺，只是不願意醒來，潛意識當中仿佛有一種力量，告訴我不要醒來，你不要醒來……

  「葉青！」耳邊突然傳來了老鄭有些低沉的喝聲：「再不醒來就徹底完了。」

  我腦子一個激靈，這個時候我也反應了過來，察覺到了不對勁，用力地掙扎著，可就是醒不來，身體根本不受我控制。

  我這個時候開始慌了，帶著一絲慌亂的哭腔說道：「老鄭，我該怎麼辦？」

  沒有人回答我，我嘴唇都張不開，說出來的話只有自己知道，老鄭根本聽不見。

  「哎！」我聽得老鄭突然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對誰說道：「你何必要老是為難他呢？他也是無辜的。」

  沒有人回答他，更沒有人說話，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應該是在飛機上，可是現在整個機艙沒有一個人說話，寂寥無聲，寂靜的嚇人。

  沒有人說話，老鄭好像自言自語般：「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出手了。」

  我心裡一凜，老鄭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跟誰說話？從這簡單的兩句對話也可以聽出來，有人應該是故意針對我，而老鄭好像還知道這個人是誰。

  老鄭沒有給我太多的思考時間，一句話說完，我只聽到一聲低沉喝聲。

  「汲！」

  接著，一根手指點在了我腹部丹田的位置處，我只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在我小腹處升起，猶如被火燒過一般，我腦海當中一個激靈，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上如潮水般消退而去。

  「啊！」

  我一個挺身，直勾勾地醒了過來，「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發現身體已經恢復了行動。

  我額頭上冷汗密密麻麻地遍布了一層，心驚膽顫中，後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還是在飛機上。

  看到我猛然站起，四周的人都齊齊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在發什麼神經。一位漂亮的空姐走了過來，面帶職業化的笑容，聲音甜甜問道：「您好先生，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我直勾勾看著她，還沒有從剛才的那種後怕當中回過神來，身旁一雙乾枯的手掌把我拉了下來，老鄭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對空姐冷冰冰吐出來兩個字：「沒有。」

  我被老鄭拉著一屁股重新落回了作為上，眼睛呆滯了半響之後，猛然轉頭，視線投向了身邊的老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