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 昭芷和解

  聽琴島的沙灘之上，穿著紫色長裙的少女將自己的心事緩緩攤開，猶如月夜下獨自綻放的蘭花。

  林硯書安靜看著，她笑他會覺得開心，她難過他也會覺得失落。她是這樣簡單而清澈的女孩子，雖然有絕世的容顏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巫術，但是這個時候她卻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跟這世上所有愛慕著心上人的女子毫無區別。令人心疼，也讓人想要給她幸福。

  跟慕容昭在一起的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但是她把每一件事都記得很清楚，還會暗自計算他看過她多少眼，什麼時候跟她說話，那句話說的是什麼。

  明明這么小心的暗戀著慕容昭，但是在他面前卻總是裝作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這大概是作為巫族傳人的驕傲吧。

  「……那時候我以為我會死，也沒多少害怕，就是覺得很可惜。直到死都沒有看見他對我笑一下。但是沒想到這麼關鍵的時候他醒了，而且從此以後他待我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冷漠，他對我笑了，你知道嗎？就是以前對著陸凌芷的那種笑容，他真的對我笑了。」韓凌桐神采飛揚，眼眸猶如星辰，熠熠生輝。

  林硯書輕輕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救了他的命，這是應當的。」

  

  「但是當陸凌芷出現的那一刻，我就覺得什麼都完了。可是我還是故意到她面前跟她宣戰，明明心裡很害怕，但是我不敢退縮。因為我太清楚，只要我退後，就再也沒有辦法跟他在一起。這是最好的時機，如果錯過，再也沒有機會了。」韓凌桐眸中淚光閃爍，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阿硯，我只是喜歡他而已啊，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沒想傷害任何人，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啊。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可以，以命相拼都不夠嗎，還要我怎麼做，要我怎麼做！」

  林硯書心疼的看著她，他腹有詩書，但是此時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搞笑，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悲，是不是覺得我根本不像個巫術傳人應該有的樣子……」

  不等韓凌桐說話，林硯書輕輕攬住她，「沒關係，沒有慕容昭，這世上也會有別的人珍愛你。」

  「可是除了他，我誰都不要，我就要他，我不要，我不要……」她像個孩子一樣任性的哭著。

  林硯書只能順著她的話哄道，「好好好，不要不要，還有機會，等慕容昭回來了，我幫你，咱們一定能夠讓慕容昭非你不娶。」

  「真的嗎？」韓凌桐哭聲一頓，眨巴眼望著林硯書，長長的睫毛上還泛著晶瑩的淚珠。

  林硯書哭笑不得，「真的真的。」

  「哼，你就安慰我吧。不過你好歹還願意安慰我，表哥連安慰都不會。阿硯，還是你好。」韓凌桐可憐兮兮抽了抽鼻子，又繼續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嘛，我就是要他，我就要……」

  ……

  在海上漂了數個時辰後，陸凌芷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島上登岸。她並沒有衝動，只是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靜一靜。

  一路乘風破浪根本就沒有處理傷勢，但是也不怎麼在意。此時已經是黃昏，陸凌芷很淡然的在島上巡視了一圈，確定沒什麼人，又順手打了一隻野雞，在沙灘邊燒烤。

  海風習習，夕陽如錦，坐在沙灘上散心，倒也是一個好去處。

  在海上過了幾個時辰，陸凌芷也已經平靜下來，如果她連慕容昭擋在韓凌桐面前這種事情都要計較，那麼她也就不用活了，一天到晚就計較計較吧。

  這一次在幻境裡看到的一切對陸凌芷的觸動太大了。是啊，她內心深處確實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場空，因為她太在乎了。

  她只是看起來堅強，但是內心深處卻有太多的破綻。親情、愛情、友情，任何一樣都可以打敗她。

  而現在最緊要的便是慕容昭。她害怕記起一切的慕容昭會放棄她。又害怕記不住她的慕容昭，就這樣漸漸地喜歡上別的女人。

  就像今天在幻境裡看見的一樣，他終會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

  就像今天在現實中看見的一樣，他也會這樣擋在別的女人面前。

  她是阿芷，卻又不是他的阿芷。正如那日在徐州城城牆上他對她說的那樣，他放手了。

  陸凌芷擱下手中的烤雞，本想吃一些，可是原來並沒有胃口。陸凌芷望了一眼碧藍色的海水，脫下鞋襪，漫步向著海潮走去。清涼的海水浸濕她的雙足，足底沙礫細膩的質感也讓她心情漸漸平和下來。

  在海水蔓延到膝蓋的地方，陸凌芷停了下來，她雙手放在嘴邊作出喇叭狀，對著海洋大喊道：

  「喂！」

  聲音傳的很遠，驚起海鷗三兩隻。

  「慕容昭！」

  「我喜歡你啊！」

  「你什麼時候才能夠記得我！」

  「如果你能記起我，你還會愛我嗎？」

  「慕容昭！我，陸凌芷，北翎玉，喜歡你啊！喜歡你啊！我真的喜歡你啊！」

  陸凌芷大聲的喊著，喊著喊著便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掉落下來。

  這裡沒有人，她無需偽裝，她的害怕她的脆弱她的深情，她可以肆無忌憚。

  荒島的另一側，早已經上岸的慕容昭，站在一塊礁石後怔怔望著陸凌芷。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陸凌芷，可是我也是北翎玉。雲曦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怪他，也無法恨他，你明白嗎！你能明白嗎！你也許還愛著陸凌芷，但是你能接受那個北翎玉嗎？是不是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所以你寧肯失憶也不願醒來面對我。」

  「慕容昭，你說啊！我是讓你，有多為難。」

  「我也想很有骨氣的對你說，如果你不愛我，我就走！如果我礙著你的眼，我現在就離開！可是我沒有骨氣，我離不開，就算你對別的人這麼好，我還是捨不得離開。你看看我，早已經不是那個陸凌芷了，跟那些愛慕你的女子沒什麼兩樣，這樣的死皮賴臉是你最不屑的對吧。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驕傲的陸凌芷，從愛上你開始就不是了，早丟了驕傲，也沒了退路，不是你喜歡的樣子了。」

  淚水迷濛了視線，陸凌芷無聲的流淚，貝齒幾乎將紅唇咬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愛上我的時候，是我最美好的樣子。但是當我愛上你的時候，我卻會變成最普通的樣子。因為你，我不驕傲不矜持不自傲，因為你，我吃醋我難過我自卑。

  愛情會把一個高高在上的女人變成最平凡的小女人，還令人甘之如飴。

  發泄夠了，陸凌芷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最近太多事情的堆積，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慕容昭對她現在還算不錯吧，她害怕他恢復記憶後，便連這「不錯」的待遇也沒有了。

  她親眼目睹韓凌桐對慕容昭的奮不顧身，恍然發現這世上為了他能夠豁出去自己性命的人遠不止自己一人，韓凌桐各方面都不錯，陸凌芷害怕自己會變成過去。

  這世上最深沉的悲哀，並非是他不愛你，而是他愛過你。

  而發泄完了以後，她還要堅強回去，繼續陪他征戰沙場，陪他收復天下。不論他對待她什麼態度，她只能這樣默默等著最終的結果。

  彎下腰掬起海水清了清臉上的淚水，陸凌芷突然眼神一頓，借著海水上的倒影，她發現自己身後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陸凌芷渾身汗毛都炸了，這荒島上沒有一個人，她檢查過的，難道是……鬼？不會吧，開什麼玩笑，或者只是類人的野獸？可是有什麼野獸類人而且還毛髮純白？

  陸凌芷洗臉的動作僵硬了，夕陽早已經沉落下去，此時已經是暮色時分。身後那個人影似乎伸出了白毛爪子，陸凌芷當機立斷，一個旋風回踢，疾退一步，那身後的人影砰然摔在水中。

  回頭一看，這個類人而毛髮純白的野獸，竟然是……慕容昭！！！

  慕容昭沒想到陸凌芷會突然「偷襲」自己，這一下摔的結實，還好他內力深厚不然就陸凌芷這猛烈的一腳，足以把個普通人踢的吐血。

  「你……你怎麼在這？」陸凌芷瞪大了眼。

  慕容昭單手撐在水裡，差點嗆水連連咳嗽，「你……你剛才還跟我表白，怎麼一看見本人就謀殺親夫。」

  「誰跟你表白……等等！你都聽到了？」陸凌芷窘迫的看著慕容昭，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慕容昭抹了把臉上的海水，衝著陸凌芷伸出一隻手，陸凌芷連忙上前扶他，但沒想到人竟然一把自己也拉入水中，陸凌芷立刻就摔在了慕容昭懷裡。

  「是，我聽到了。」慕容昭望著陸凌芷，單薄的唇角微微上揚。

  陸凌芷連忙說道，「你……你先別回答我，等你恢復記憶再說，恢復記憶……」

  「我沒有失憶。」慕容昭突然說道。

  陸凌芷一愣，「那你之前都是假裝的？還裝的那麼像，你你你……你為什麼要裝失憶！」

  「阿芷。」

  「嗯？」陸凌芷抬頭，下一個瞬間，驀然愣住。

  她抬頭，他低頭，正好封住她的唇。千言萬語，盡在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