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326章 選擇

  法院門口。

  「剛才匆忙，沒顧上和你打招呼。」申季揚道。

  巫幼晴抬頭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以剛才的狀況，打了招呼才是讓她難堪。

  「沒事，我們走吧。」

  「等等。」申季揚道。他在門口等著巫幼晴，想順路和她一起吃個午飯。但是剛才那群人一起走出來的時候，他承認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巫幼晴這樣燦爛的笑容。

  這一瞬間就做了決定。

  「怎麼了？」巫幼晴似乎有些疲憊，轉頭看他的時候都打不起精神。

  申季揚動了動嘴唇，看著前方穆南煙已經出發的車，開口道：「他們人多，車擠，我順路送你。」

  送她去四方閣吃飯？還是就為了留她下來和她閒扯？這兩樣都是不曾有過的，巫幼晴一時間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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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點了點頭，收起了自己的淡淡疑慮，上了申季揚的車。

  「領帶挺好看的。」巫幼晴開口，看了一眼申季揚的領帶--不是她買的，申季揚自己也不會買。

  申季揚的身體微微一僵，車速還是穩在了常速，開口道：「嗯，我也挺喜歡的。」

  他成功避開，但是巫幼晴的心一涼。

  她有時候寧願自己痴傻，也好過次次都能從他的眼角眉梢看出端倪。

  申季揚偏頭看了看她，將空調的溫度調到了她最適應的檔。巫幼晴則不再說話，閉上眼睛靠著椅背，睫毛微微顫動一下，便安靜了。

  四方閣。

  申季揚帶著巫幼晴來到四方閣的時候，穆南煙的車已經在那裡了。

  巫幼晴終於抬頭看了申季揚一眼，開口道：「你要進去嗎？」她在提醒他，如果現在進去了，場面會有多尷尬。剛才她不想和穆南煙他們一起來，也是這個原因。

  申季揚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要找穆南煙處理。」

  「後續的事情。」巫幼晴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了。她從申季揚的表情眼神和語氣中已經獲知他想對自己隱瞞的信息。

  申季揚沉默地伸出手，看了看巫幼晴。

  巫幼晴低頭看著他的臂彎，曾經她多盼望多想要的親近，真的到來了，反而沒有當初那種狂熱和欣喜了。

  她伸手，將手臂放進了他的臂彎，兩人朝裡面走去。

  走進包廂的前一刻，巫幼晴的手指放在門上，低聲道：等等你要談話可以，不要在飯桌上。」

  「我知道。」申季揚點頭。

  「叩叩叩。」敲門聲有序地響了三下。

  「進來。」裡面的笑鬧聲一頓，隨即是唐一心的聲音。

  門一開，眾人都愣住了。

  驚訝的不是巫幼晴的到來，而是申季揚站在巫幼晴的身邊，兩人微側身子一前一後，看起來比現實要和諧自然。

  「你們都快吃完了啊？」巫幼晴笑了笑，找到了他們留的空位，坐了上去。

  申季揚沒有坐到位子上，而是轉頭對著穆南煙道：「能跟我出來一下嗎？」

  穆南煙點了點頭，看了桌上安靜的眾人一眼，伸手在桌下輕輕抓了喬淺初的手一下，片刻便放開了，起身。

  喬淺初看著他的背影，安心轉頭，繼續吃菜。

  「別停啊！繼續講繼續講！」唐一心隔著幾個人直接對話張子善，「然後呢？你相親就那麼去了，人家有沒有看上你啊？」

  「看上我不是必然嗎。」張子善一邊說著大話一邊喝水。

  唐一心笑道：「看上你是必然，那還有什麼東西是偶然？」

  張子善一口水沒有順下去，嗆到了，猛然咳嗽起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全桌鬨笑。

  穆南煙在鬨笑聲中反手關了門，裡面的愜意和歡樂就暫時遠離了外面的這片角落。

  來來往往的服務員時不時駐足，往這兩個人站立的地方看過來，隨後竊竊私語，又依依不捨地離開。

  「柏即晨托我來問問你。」申季揚開門見山，沒有任何緩衝，「你會不會選擇上訴？」

  「柏即晨已經在熱血少年的道路上走了太遠。」穆南煙微微勾唇，語帶譏諷，「我還從來不知道他能這麼熱心地專注於做一件事情，看來這一次是真的下了功夫。」

  「怎麼說，那也是她的親妹妹。柏家就剩兩個人，他不可能放棄，總要垂死掙扎。」申季揚道。

  「垂死掙扎？」穆南煙對申季揚的評價比較感興趣。

  「客觀評價而已。」申季揚伸手扶了眼鏡，目光在泛著金屬光的鏡片後面顯得更加清冷。

  他說的是實話。這麼多年和穆南煙多多少少有交手，看穆南煙的反應，多半是另外有做準備了。這個人的水太深，他暫時不會選擇和穆南煙作對。

  「那麻煩你轉達一下，我不會上訴。」穆南煙道。

  「好。」申季揚轉身就走。

  穆南煙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一起來的人，不一起走嗎？」

  申季揚腳步一頓，緩緩轉過了身--包廂里又爆發出了一陣笑聲，其中還摻雜了唐一心的怒吼，吼的是喬淺初和巫幼晴的名字，估計是這兩個人聯合捉弄她了。

  「我......就不進去了，還有點事。」申季揚最後道，轉身離開，這一回沒有再回頭。

  他能帶給巫幼晴的，從來都不是歡笑。他甚至都已經不記得巫幼晴上一次在他面前開心地笑出來是什麼時候，或許根本就沒有過。在這裡，在這一對朋友里，她才真正可以獲得讓自己閃光的力量。那他又何必去打擾。

  穆南煙也轉身，拉開了包廂門，走了進去，坐在了喬淺初的旁邊。

  巫幼晴的笑容在看見穆南煙是一個人進來的時候，微微一滯，但是立刻轉頭和唐一心鬧了起來。

  申季揚出了四方閣，撥通了柏即晨的電話。

  電話在響了兩聲之後被接通。

  「他怎麼說。」柏即晨道。

  「他說，他不會選擇上訴。」申季揚道，邊走邊開了車門。

  「其他的呢？有說其他什麼嗎。」柏即晨皺了皺眉頭——不會上訴，沒有任何打算？這件事情越看越蹊蹺，穆南煙很有可能還有後招。

  「沒有說什麼。」

  「注意到他的表情了嗎？」

  「柏先生。」申季揚將手放上了方向盤，禮貌地提醒，「我不是你的私人助理。」

  「等等。」柏即晨道。

  申季揚沉默。

  「幫我去看守所告訴柏蕊這件事情，這是公事，應該沒有問題吧？」柏即晨道。

  這確實是公事。

  申季揚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開口：「好。」隨即掛斷了電話，轉了方向盤。

  很快就到了。

  一下車，熱氣襲來，申季揚皺著眉頭，依舊拿著公文包，往看守所里走去。

  等待柏蕊出來的時間十分漫長，他腦子裡莫明地浮現出巫幼晴站在穆南煙和喬淺初的身後，和唐一心對視的笑容，還有在席間清冽但溫暖的呼聲，都是已經徹底融入進那群朋友當中，他像個外人......也是個外人。

  他突然醒悟過來，搖了搖頭，將自己腦子裡的畫面都甩掉了，伸手摸了摸那條今天被巫幼晴誇讚的領帶，輕輕扯開，這才覺得胸口一松，氣息順暢了不少。

  門突然開了。

  申季揚雖然聽不見那邊的聲音，但是目光一直都注視著，看見柏蕊進來之後，坐上了椅子，拿起了電話。

  柏蕊也伸手拿起了電話。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柏蕊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你哥讓我帶話，穆南煙選擇不上訴，其他的，你自己應該知道。」申季揚不想多廢話。

  柏蕊眉頭一皺，死死抓著電話筒，看來是真的被逼瘋了——申季揚記得上一次柏蕊抓著這個話筒的時候，還嫌惡地用手捏著，嫌棄這是許多人用過的東西，這一次直接不管不顧了。

  「我快瘋了！我已經一個月沒洗澡了！裡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公共澡堂！一群母豬一起洗澡......」

  「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就先離開了。」申季揚打斷了她的話。

  「等等！」柏蕊出聲阻止。她這一個月能對話的對象都只有空氣和牆壁，已經快要瘋了，現在隨便誰都好，接受一下她的傾訴，她快要被逼死。

  「我有工作。」申季揚道，準備放下話筒。

  「那我哥還有說其他嗎？」柏蕊連忙問道。

  申季揚動作微微一停頓，開口道：「沒有。但是判決生效了之後，你要做好進精神病院的準備，強制實施，你逃不掉。」

  「什麼？！」柏蕊激動地捏著手指，幾乎要破窗出來了，開口道：「你......」她餘光飄向了兩邊的看護人員，不敢明說，「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估計是沒有，才會讓我告訴你。」

  「瘋了！我不會進那種鬼地方！還不如讓我在這裡待著！」柏蕊激動地叫了起來：「誰愛進誰進！你沒有提醒他嗎？用錢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他不是很多錢嗎！」

  「這次給你折騰得差不多了。」申季揚淡淡開口，「而且穆南煙插手，錢就沒有作用。」他依舊是客觀評價。

  柏蕊顫抖著抓著聽筒，搖著頭，看起來真的像精神錯亂了。

  申季揚伸手將電話放回原位，起身走了。

  「喂！」柏蕊在後面怎麼叫，申季揚都已經聽不到。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柏蕊央求著兩旁的看管人員，但是無濟於事，還是直接被拖走了。

  她絕望地看著那層玻璃——從前她坐在外面，光鮮亮麗，也經常遇見被拖走的人，都不明白他們是什麼心理，現在算是真正體驗到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後悔，為什麼要回江城，她本該過得很好。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