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許願

  榮智良是坐在輪椅上面的，此刻正抬起頭看著我，在黑夜裡面，他仰著臉的樣子我竟然看出了一絲天真。

  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

  

  「就是希望我爸媽身體健康，我能找到工作，賺很多錢………」

  「你怎麼這麼膚淺。」

  「賺錢就膚淺啊，那你不要賺了啊……..」我忍不住反駁。

  榮智良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不是說許願的話，說出來就不靈了。」

  「你不是不信麼？說出來也是一樣的，心誠則靈！」

  「那還有什麼願望？」

  我正要繼續說，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說了。

  我希望榮智良可以過得好，每天都開心。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又不會幫我實現！」

  「挑一個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實現。」榮智良靠在輪椅上，背對著我，我有些不相信這話是他說出口的。

  「真的？」

  「嗯，不管你要什麼，大爺我今天心情好，都答應。」

  「我們回去吧，好冷。」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明顯感覺到榮智良的身子一僵，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句話。

  「你是認真的麼？」

  「真的冷。」我縮著脖子回答他的質疑。

  蘇鎮的冷空氣已經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幸福感，明天一定要穿羽絨服，我一路都在這麼提醒自己。

  榮智良久久沒說話，我感覺到他好像是生氣了。

  不是說好的不管我提什麼要求都答應的麼，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麼？

  我正內心忐忑地等著他的回應呢，手上忽然一抖，輪椅自己滑了出去，我驚呼了一聲，才發現是榮智良自己轉著輪椅正在原地打轉。

  「你幹嘛？」

  「不是你說的麼，回去啊！」榮智良瞥了我一眼，眼神非常不善。

  流星雨還在繼續，我有些捨不得走。

  「再等會兒不行麼？」我留戀地抬頭看著天空。

  輪椅轉動的聲音停了下來，榮智良沒有再瞎折騰了，這一點我有些詫異，我打量著榮智良的神色，他看著依舊是不太開心的樣子，我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了，莫名其妙的人。

  「不走了麼？」

  「林莞，你有完沒完？」榮智良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

  我訕訕地閉上了嘴，雙手扶著他的輪椅後背抬頭看著天空，有些沒意識地問道，「你有願望麼？現在許願還來得及。」

  「沒有。」

  「怎麼可能，肯定有的吧。」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說吧。」

  「林莞。」榮智良加重了語氣，感覺已經被我煩的不行了。

  我仗著他腿腳不好，心裡很得意，最近膽子也大得很，「你剛剛不是說幫我實現願望嘛，還算不算數？」

  「你想說什麼？」

  「你先告訴我算不算數，出爾反爾的不是男人。」

  我生怕榮智良耍賴，特意加上言語威脅，儘管我知道激將法對於榮智良來說其實可能並不管用。

  果然，他抬頭看著我，一臉的玩味，「我是不是男人你難道想要在這兒試試看？」

  我眼神一滯，感覺喉嚨裡面像是突然被什麼噎住了一樣，好半天才紅著臉憋出一句話，「別扯開話題，反正出爾反爾不是男人。」

  榮智良沉默了幾秒種，然後吐出一個字，「算。」

  「我的願望就是你告訴我你的願望。」

  話說出口之後我有些得意。

  這是榮智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可不怪我了啊。

  榮智良半天沒說話，我覺得有些尷尬。

  難道這人真有什麼不能說的不成？

  「其實也沒有這麼難吧，你隨便說一個騙我的也行啊，幹嘛搞得這麼尷………」

  「我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榮智良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他的話讓我久久沒反應過來。

  重點是他這句話原本應該讓我很感動，但是偏偏這句說在我說了讓他隨便撒個謊後面，所以我一時間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

  假的吧？

  「現在許願還來得及。」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勉強接了下去。

  「已經許了。」

  「嗯？」我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什麼時候？」

  「林莞，你蠢得沒救了。」榮智良抬起手，食指和拇指環成一個圈，朝著我的額頭伸過來，速度很快，我來不及閃躲，下意識就閉上眼睛做出驚恐的神情來，等待著額頭上的疼痛。

  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他的手在我的臉上划過，比我臉上的溫度高，在我臉上留下一絲絲的溫暖。

  「穿這麼少，活該這麼冷。」

  他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瞪著眼睛看著他，他的手從我臉上離開，「走吧，回去了。」

  「不看了麼？」我訥訥地問道。

  「你還沒看夠？」

  我遲疑著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已經漸漸恢復了原本寂靜的樣子，空蕩漆黑的夜幕，好像剛剛哪一場喧鬧只是我的一場夢一樣，消失不見了。

  我把榮智良送回房間，房間裡面暖氣很足，一下子就讓我的體溫回了過來。

  原本要走的，但是他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小時候住的地方，跟這裡很像。」

  我的腳步在門口停住，遲疑了好一會兒，手握住了房門的門柄，準備開門離開。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他的過去，更加了解他一些，其實說到底，我到現在根本跟他算不上是熟悉，家人朋友工作真正的身份，什麼都不清楚，都是自己在猜測。

  「陪我聊會兒。」

  我準備轉動門柄的時候，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讓我不知道該不該走了。

  我很害怕自己一點點滲入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其實跟我相差的太遠了，如果我真的滲透進去了，也許再想出來，就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可是他似乎並不知道我怎麼想，大概也不在乎。

  「林莞，只是聊會兒天。」

  我轉身，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拿起了熱水壺和茶杯，「要喝茶麼？」

  「嗯。」

  兩個人，兩杯茶，我第一次聽榮智良認真地跟我說他的人生，仿佛在說別人的人生一樣。

  榮智良告訴我，他從小在江南的一座小鎮裡面長大，那座小城離我這裡坐火車過去要六個小時，他就出生在那兒，他的母親是鎮上最好的裁縫，做旗袍的手藝精湛，家裡的裁縫鋪總是有絡繹不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