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終章·決戰（四）

  四個不同的方向同時有修士進攻，莽荒周圍戰火紛飛。

  但樓雲溪也同樣在不同方向安排了不同的人手抵抗，她知道這一戰很難，但這一站必須要打！

  將戰線向莽荒中央推進並不容易，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天兩夜之久。

  修士的屍體遍地都是，原本就充滿著肅殺之氣的莽荒，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片人間煉獄。沒有人有心思，也沒有人有時間為那群先行開路的人收屍。

  那片千瘡百孔的土地啊，終究是以再次浸沒鮮血的方法被人找到了強行闖入的方式。

  這場攻入莽荒的大戰一直打到第二天的深夜。

  莽荒的外圍被文啟林的人徹底攻占。

  那些修士就像是原始的獸類，站在征服而來的土地下不停叫囂，仿佛他們已經看到了明日大勝的希望。

  

  可就在在這天深夜，文啟林對長驅直入的隊伍下達了暫時休戰的指令。

  他讓眾人先修整一夜，明日再發起終局之戰。

  這一夜的莽荒大風呼號。

  風中，血腥味綿延四散。

  樓雲溪身邊的人因此得到了一夜修整的機會。

  他們大都已經守不住自己的領地，早早地撤回了營地中央。

  所有人都聚集在營地里，這些人或是衣服殘破，或是帶著新傷舊傷。

  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疲憊和頹喪。

  在開戰之前，他們縱然知道這一戰凶多吉少，也還是在心中抱著一絲期望。可真投入了這場戰鬥中，當看到對面多於自己數十倍的修士現身，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能怎麼辦？

  還有什麼出路呢？

  營地中的篝火忽明忽滅，姒暖看著自己手臂上新多出的那道傷口陷入沉思。

  謝盞秋小心翼翼地為她包紮著，姒暖卻驀地抽回了手。

  謝盞秋驚訝道：「還沒包……」

  「不用了。」

  姒暖看著手臂上溢出的鮮血，三兩下將那紗布拆開扔到地上惡狠狠地踩了踩，也不知道是泄憤還是出於什麼別的情緒。

  從前她只要回到莽荒，利用這裡黑障的力量，她就可以實現自愈。

  這裡強大的力量讓她變得無敵，她根本不用擔心任何人可能殺了自己。

  但這兩天兩夜的大戰里，她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削弱，她不是從前那個無往不利的凶神惡童了。

  這種無力感讓一直以來憑著強大修為而感到驕傲的姒暖感到無比頹喪，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用了。

  或許，這就是她必死的命運。

  她沒想到自己在清心蓮花陣中被關押了兩百多年，好不容易出來以後，竟然要死在莽荒這種地方。

  她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這種結局，不甘心曾經屬於自己的力量就這樣被剝奪！

  樓雲溪看了她一眼，扭頭對謝盞秋使了個眼神。

  謝盞秋起身讓開，樓雲溪自然坐到了姒暖身邊去。

  姒暖正跟自己生著悶氣，就算是樓雲溪過來了她也沒理，反而將臉別到了另一邊。

  樓雲溪從盤中拿起一卷新的紗布纏到姒暖的手臂上，輕聲道：「不過是變得和常人一樣，你就如此受不了了。」

  姒暖回頭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說：「我以前很強。」

  「但那不是屬於你的真正的力量。」樓雲溪淡淡道。

  她耐心地將紗布一圈一圈纏繞在姒暖手上，平靜地說道：「真正的修士想要擁有強大的靈力，只能像這卷紗布一樣，一層一層地往上疊加修煉。而今你沒有了那樣強大的力量，你也只不過是變回了普通人。又有什麼值得你慪氣的？」

  姒暖的身體已經達不到自愈的效果了，說明這莽荒的地靈的力量已經被文啟林的人壓制了大半。

  以後姒暖被人傷到，也有可能會死。

  比起死去，這些傷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可姒暖還在為自己失去的力量而慪氣，這是最沒必要的。事情已然發生，他們現該思考的是解決辦法。

  姒暖低頭說道：「我從未有過想要保護誰的想法，這是我第一次想要保護大家，可是這樣的力量，卻在我想要變得善良之時，離開我了。」

  她低垂著腦袋望著自己攤開的手掌，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悲哀。

  其實大家都看出來，隨著戰鬥時間的拉長，姒暖身上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消退。

  以前她一個人就能攔住一個方向進攻的修士，將那群人殺得片甲不留。

  可現在就算是姒暖鎮守的方向，也被那群人逼得節節敗退了。

  以前他們有凶神惡童可依靠，現在連這個大靠山都要變得不如別人，他們的心情又如何能輕鬆起來。

  但就在此時，江流開口道：「誰要你保護？」

  姒暖一愣。

  她皺眉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將，心想，那他想要什麼?

  江流說道：「從前師父在的時候就說過，遮風擋雨是我們這些長輩需要做的事，你個小毛丫頭，沒了靈力就好生躲在我們身後，我們又不是護不了你！」

  姒暖怔了怔，可她曾經是凶神惡童啊。

  她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這群人也是衝著她而來的，不就該讓她來解決問題嗎？

  沈銀風也說到：「從前仙醫谷在時，是師父為大家擋下了一切風雨。如今師父不在了，我們便是你的長輩，自然也會替你擋下那些刀劍。你有強大的靈力自然最好，若是沒有，我們也不會因此輕待你。」

  姒暖徹底愣在原地。

  除了凝華天女和樓雲溪，她從未感覺過有誰對自己這麼好。

  哪怕她現在的修為大不如前，他們也一樣地將她當做仙醫谷中的小輩來愛護。

  她眼眶紅紅，突然有些想哭。

  她好像，在這樣的絕境中，忽然有了家……

  樓雲溪微微一笑，伸手將姒暖抱進懷裡。

  姒暖趴在樓雲溪的懷中，悄然滾落的淚珠浸濕了樓雲溪的衣襟。

  樓雲溪感受到她的啜泣，請拍著她的背脊道：

  「你別怕，從前你是凶神惡童，是因為你什麼都不懂。可如今不一樣了，你叫姒暖，是仙醫谷有名有姓的弟子，我們不會讓那些人對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