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決心

  太陽漸漸往西落下時， 嘉成公主的殿門口才再次打開。

  溫蘊站在門口朝嘉成遙遙一禮，眼睛泛起的水光算作無聲的告別。

  從明兒起，溫蘊將會「生病」，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公主的身邊了。

  此時行走在幽靜的宮道上，甄靈茹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三人今天說的話，就像打開未知的匣子般讓人激動與魂不守舍。

  「以後，勞煩姐姐多多提點公主幾分。」溫蘊首先開口了：「我不在的日子裡，一切以安全為上。」

  「妹妹放心吧。」甄靈茹開口：「你自安心的去。」

  臨走到破月殿時，卻看到了門口對面的樹下站著的一個高瘦人影。

  背著光看不清容顏，但是溫蘊一眼就知道，是霍宴。

  

  有些日子沒有見面，看著比以前瘦，卻也更高了一點。

  他來幹什麼？自從那次生死相對之後，此人就像從她的世界裡退了出去。

  如今這樣突然再次出現，溫蘊總覺得不安心，一顆心也忽上忽下起來。

  「是姜國皇子，他來幹什麼？」甄靈茹低聲開口，眼睛裡全是迷惑。

  溫蘊臉上的陰沉之色幾乎就要溢滿出來，她原本不想理他，但是內心深處的不安告訴她，停下腳步，問一聲。

  她死死咬著牙齒停下了腳步，轉頭對甄靈茹道：「姐姐先回去 ，他是來找我的。」

  對於溫蘊是什麼時候認識了這個長得漂亮的年輕皇子，甄靈茹是有些好奇，但也不急著現在問，只點點頭：「我在裡面等你。」

  「嗯，小蘭也去。」

  見人都踏進破月殿內，一左一右站著的人影明明很近，但給人的感覺卻又像隔著兩個國家那般遙遠。

  霍宴看著被破月殿殿口的燈籠拉的極長的影子有些出神，那影子柔柔弱弱、又被風吹得晃了起來，像極了她很久很久之前，在他面前的翩翩而舞。

  好看到讓人永世難忘。

  溫蘊見人沒有動靜，卻已經沒有任何耐心，她的語氣很冷，神色也滿是不耐煩：「有話就說，我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陪你打啞謎。」

  這話真是傷人。和他腦海中的，總是用充滿信任和愛慕的眼神看著他的溫蘊如此不同。

  但霍宴知曉是自己活該。

  他的眼中帶著酸澀，聲音也是沙啞：「我可能近期要回姜國了。」

  「所以來看看你。」

  溫蘊目光凝住了，猛然抬起頭看向他，神情讓人難以捉摸，聲音也微微揚了起來：「你要回去了？」

  霍宴見她神情變得焦急，心中多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可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只是點點頭。

  溫蘊卻顯然有些著急了，下意識往前踏出一步再次開口問：「為什麼現在就要走？什麼時候準備走？」

  霍宴眼中露出一絲希冀，他以為溫蘊捨不得。

  但他眼中的光很快就熄滅了下去，這是奢望。她如何會原諒自己？

  只是他的嘴巴比腦子更誠實，不由自主開口：「我小皇叔過來接我，三天內就離開。」

  說完這些，霍宴忍不住苦笑起來，自己總會為了她一句話一個表情而牽扯自己整個人。

  隔了一世，這種撕心扯肺的感覺卻越來越深了。

  溫蘊深吸一口氣，語氣漸漸變得緩慢：「我知道了。」

  「來找我，是打算聚聚？」溫蘊看向他：「也好。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總要為你送送行的。」

  霍宴定定看著她，她的語氣和神情真的很久沒見到了，如此平靜，像送別老友般。

  好像他們從來沒有隔著血海深仇，從來沒有刀劍相對。

  「好。」他點點頭，聲音越發的嘶啞，心中也藏著如此不舍：「明日傍晚我來找你，我們聚一聚。」

  溫蘊抬手指向不遠處的清風殿：「就在前面的清風殿後殿內吧，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

  說罷，她轉身進了破月殿。

  誰都不知道她此時藏在袖口的手掌因為痛恨和忍耐，深深的陷阱了肉里，勒出一條血痕來。

  她真是恨啊，他竟然就要走了？比前世足足提早了五年。

  五年吶！

  他的動作可真快，在她不知不覺中竟然全部安排好了一切！

  不過沒關係。

  溫蘊眼睛上覆上一層晦澀，他想要再次登頂。

  也要看看自己的命長不長。

  既然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因，就讓她來結了果。

  而站在樹下的霍宴卻像是定了根，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

  當天夜裡。

  小蘭哪怕不忍，卻也用桶內的冷水一瓢一瓢往坐在浴桶內的溫蘊頭上淋。

  直到溫蘊有些頭腦發沉，才叫小蘭作罷。

  「今日就到這裡吧，明日在接著做。」溫蘊從浴桶內起身，披著寬大的袍子站在門口的風頭，任夜風把她整個衣裙吹得紛紛揚起。

  等得天色越發黑沉下去，才帶著小蘭進了屋子。

  第二日就有些起不來了。

  小蘭立刻喊了守門的小太監往上報，嘉成公主知道了這件事，又遣了太醫過來把脈。

  「是風寒。」太醫摸著花白的鬍子開口：「這兩日不要吹風，吃了藥好好休息兩天就沒有大礙了。」

  等太醫離開，一旁的甄靈茹上前心疼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熱，但不算太嚴重。

  「難不難受？」她開口問，眉頭微微皺起來，顯然很是不忍心。

  「還不夠。」溫蘊卻搖起了頭：「我也能堅持得住。」

  甄靈茹嘆口氣，握住她的手動了動嘴角，終於開口說道：「溫妹妹昨日說的話，我總覺得太冒險了。」

  「我們......」

  她想說：我們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平平淡淡未必不是福氣。

  可是對上溫蘊那雙堅毅的眼睛，卻總是開不了口。

  溫蘊知曉甄靈茹的心思。

  一個普通的閨閣小姐，哪怕經歷過大逆不道的反殺，卻也一時不能接受另立公主為皇的、在世俗內不被允許的事。

  溫蘊看向冷宮的方向，眼裡滿是追憶。她招手讓甄靈茹坐在床沿，低聲和她說話。

  「姐姐記得冷宮那日發出的哭聲嗎？把姐姐嚇得睡不著覺的那次。」

  甄靈茹一頓，點了點頭：「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