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不玩了

  亂成一團皇宮內，被炸毀的金鑾殿，仍在清理廢墟，為那些死去的人臣收屍還在繼續。

  墨西川自受了劍傷，已經回到自己還是三皇子所住的偏僻角落躺了一天一夜。

  阿木靜靜地守在床邊，十分不解：「殿下，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們計劃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成功了，這個時候您卻說要放棄一切，那個女人真的就這麼重要？」

  「殿下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受盡了白眼，當真從都未替自己想過麼？」

  

  阿木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為成大事，這些年來他們步步為營、考慮長遠，直到當南國公主的死訊傳來，殿下奪位的念頭更是堅不可摧、無人能擋。

  做這一切，可以是為了死去的故人，但絕不能是為了活著的女人。

  這是阿木一直以來的信念。

  在他心裡，兒女情長只會壞事，果不其然，連殿下也沒能躲過。

  他一直就認為沐卿言此女不能留，偏偏沒有找個好機會將她暗殺了。

  墨西川雙眼無神，像是被掏空了身體：「我讓你做的事，你做了嗎？」

  阿木有些無奈的別過了頭，「恩，但是屬下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昭告天下說您已經去世了？去世了還怎麼……」

  見墨西川不說話，阿木又道：「金鑾大殿塌了，人臣死傷大半，兵符也在傳是偽造的，風國就要大亂了，現在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您去做，您若是再躺下去，這個皇位怎麼可能還坐得穩？」

  「不玩了，不好玩。」墨西川有氣無力地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阿木驚道：「殿下，您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

  「我說不玩了，聽不明白嗎？」墨西川冷漠地瞥了阿木一眼。

  阿木心中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反正那老皇帝也沒有死，你把他從地牢拉出來，這個爛攤子交給他處理就好。」

  說著，他捂著自己受傷的地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一仗，咱們的人死傷無數，再打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討厭的人都死了，我在乎的人……從來就沒有離開，這一生，過成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殿下」阿木有些不可置信：「即便如此，也不阻礙您成就一番偉業啊，為什麼放棄呢？」

  墨西川苦笑，偉業？

  他確實是想過，想得心理都扭曲了。

  可是天不遂他願。

  「母妃為了讓我成為這江山之主，不惜讓我服了那令人強行站起來的藥，她分明知道這藥吃下去，我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註定無後，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殿下，這也不……」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累了！」墨西川打斷阿木：「若非自己有這般苦楚，我怎麼會不敢去見她？」

  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女人，阿木狠狠地攥緊拳頭，牙都快咬碎了。

  「若是我不去在意這些，早點與她相認，她不至於會不認識我」

  每次想起直到她的死訊傳來，自己都還沒能正式同她介紹自己，墨西川內心都無比後悔。

  貪心是致命的。

  因為自己身體的缺陷，一度想要以更好的姿態，或者說更高的地位出現在她面前……然而，時光荏苒，終究還是錯過了。

  「殿下的意思是，辛辛苦苦爬上這個位置，只是為了一個女人？如今又要為了女人放棄這一切？」阿木不死心道。

  「如果我不是生來就患有惡疾，憑我自己，也不是不能爭得這天下，但我分明早該退出這場競爭，卻被母妃強行推上這條路，為此失去了所有……」

  「可是殿下的母妃不是說了，那藥的副作用只有十年，十年之後……」

  「但十年之後，我身體已經不如從前，可見她並沒有說實話，我在她眼裡終究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殿下，您多慮了，要不是蕭皇貴妃臨終前苦苦哀求皇上，您早就被派去守皇陵了，您怎麼能說她不在意您呢？」

  「在意麼？我一個廢物去守皇陵，那才是老皇帝對我的庇護。母妃只是不願讓我退出皇位的爭奪罷了，她心中，就只有蕭家」

  墨西川的語氣有些哀傷，但不是為了那位只愛權勢的母親。

  她在世時，自己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該還的親恩也還完了。

  他如今的情緒，只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人。

  「原本就算坐於輪椅，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她身邊，我想她一定不會介意我這般姿態，因為她是那麼善良……」

  「可是，正因為吃了那藥，我就是站起來了，我也不能再將她留在身邊了……因為我不能耽誤她……」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為了一個女人，只是覺得忽然沒了動力。」

  「想著瘋狂一番，不去管這天下如何大亂……可終究……當撐著自己斗下去的因素消失後，即便那不過只是實現自己野心的一個藉口，我竟也覺得有些累了。」

  說到這裡，他無奈地擺了擺手，「讓身邊的人全部退了吧，你可以離開這裡，去找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完你的下半生。」

  阿木聞言，急道：「不，殿下，您三思，您不可以……」

  「你不聽我的也可以，留在京城，把我們的人集合起來，去過你們自己想過的一生，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再跟著我」

  最後一句話，猶如殺人誅心。

  一直以來，身殘志堅的墨西川都是阿木以及蕭皇貴妃留給他的那些人的精神支柱、他們的主心骨。

  每個人都因為跟著這樣睿智的主子而自豪，磨刀霍霍，想著干一番大事，於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如今一句『不要跟著他』，和叫他們去死有什麼區別？

  阿木直接跪倒在地，「殿下，求您收回成命，您放棄這一切真的甘心麼？」

  「放棄？」

  墨西川冷笑，「我從來就沒有擁有過，談何放棄？」

  說完這句話，他便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阿木想跟上去，墨西川卻重重地甩上了房門，語氣充滿警告：「不要跟著我。」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阿木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