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別羨慕，你也羨慕不起

  江雪笑笑，抱起那束黃百合，細細看了看，道，「花不錯，等我回來，我自己拿房間去。」

  江雪這一手平衡玩得妙。

  她先是給了新媳婦面子，然後才抱起花，給了自己老公面子。

  有她打圓場，自然這事就過去了。

  出了門，車子怎麼坐又是問題，幸好江雪早就安排好了。

  「小夫妻當然要坐一起啦，你們兩個一輛車，我和慕南松一起，慕彥明，你自己開車去。」江雪手一揮，慕家人按她的安排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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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雪瑩鬆了口氣，剛剛才出那樣的漏子，她確實不想面對小叔子和公公。

  趙雪瑩開車，慕彥欽坐在副駕，摸了摸她的手，「在媽媽這裡住，住著還舒服嗎？」

  「我跟你說，你媽人超好的！」趙雪瑩對慕彥欽真誠地說道。

  她是真的覺得江雪人很好，睿智又開明。

  「我本來還以為你會受不了她呢，我媽是心裡不藏事的人，她喜歡或者討厭什麼東西都會很明確。」慕彥欽笑笑。

  「這點倒是和你一樣。」趙雪瑩覺得這樣很好，「對了，這次吃飯有什麼規矩，你趕緊提前告訴我。」

  「沒有，去薛家吃飯，是單人單餐，吃自己的就好。」慕彥欽對薛家的飯菜沒什麼興趣，但是慕彥明喜歡。

  沒錯，江雪就是這樣，看似不經意間，其實照顧了所有人。

  所以她活得很累，她總是會覺得疲憊。

  當聰明成為一種習慣，她根本沒辦法不周到。

  「你不是剛剛才回來嗎？累不累？要是累的話就在車上睡一會吧，等到了我再叫你。」趙雪瑩鬆了口氣，她可真沒去過什麼薛家，連聽都沒聽過。

  車子開到市公園附近，江雪和慕南松先上了船。

  是的，薛家，就是開在市公園湖心島的一家私房菜館。

  趙雪瑩其實看過很多次，只是她連這裡叫薛家都不知道。

  坐在小船上，江雪側著身撥弄湖水。

  慕南松微微皺眉，「雪，這水髒。」

  「……」江雪把手伸到水裡，握拳，忍耐，然後閉上眼，背對著慕南松。

  別的女人，或許會覺得，這是關愛，無微不至。

  江雪卻覺得窒息。

  而這樣的窒息，已經三十多年了。

  她不需要別人這樣關心她。

  但是她還要忍耐，等慕彥明在慕家穩下來，她才能離婚。

  慕南松無聲嘆息，他不明白，為什麼江雪會不開心，他明明說過，任何慕家人，不可以讓江雪不開心。

  「雪……」

  江雪把手從湖水裡抽回，她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不遠處的燈火，「慕教授，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水怎麼會髒呢？」

  「雪，這水裡面很多寄生蟲的。」

  慕南松是文學系的教授，但是他骨子裡，真的不是個浪漫的文人。

  他是慕家的家主，是慕家真正有實權的人，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工作，是做成一個又一個的大生意。

  「嗯，夫君說得對。」江雪對慕南松說。

  五十多歲的慕南松，因為這一句夫君，瞬間失措，別過頭輕笑。

  是啊，慕南松是真的愛著江雪的。

  很愛很愛。

  所以當年才會頂著家族，非她不娶，為她在海上拼了三年。

  「雪。」慕南松想擁抱江雪，他父親有十幾個孩子，他卻只有兩個兒子，因為他真的不需要其他孩子。

  他只要江雪。

  「別鬧，到時候船翻了。」江雪托腮對慕南松笑。

  不可否認，慕南松是真的好看。

  慕彥欽太冷，慕彥明太軟，都及不上慕南松好看。

  那麼好看的慕南松，唯獨喜歡壞脾氣的江雪。

  可是這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愛情故事。

  至少對江雪來說不是。

  船靠岸了，人不可能扛著船走一輩子。

  江雪下了船，順手扶了一把慕南松，他趁機抓住她的手。

  「熱，出手汗。」江雪手熱，一年四季手都發燙。

  「那，那只是勾著小指頭可以吧，只是勾著小指頭又不會出汗。」慕南松愛到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江雪。

  所以他才會五十多歲，就把慕家交給慕彥明。

  江雪沒有繼續拒絕，她沒什麼可拒絕的。

  第二艘船是慕彥明，他對慕彥欽和趙雪瑩揮揮手，一個人上了船。

  「我不懂，明明……你爸爸那麼愛你媽媽。」趙雪瑩看嚮慕彥欽，她眼中的江雪，很幸福。

  「媽媽如果不是嫁給爸爸，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生孩子。」慕彥欽對趙雪瑩笑了笑，「所以得慶幸我爸還是娶到了我媽，不然我和我弟，都沒機會來這個世上了。」

  「為什麼？」趙雪瑩不懂。

  「我媽說，生而為人，生育不是全部，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媽催生。」慕彥欽嘆息著，看向湖心，他很清楚，慕家和江家，必然迎來江雪的報復。

  「我還蠻喜歡孩子的。」趙雪瑩握緊慕彥欽的手。

  船來了，慕彥欽扶著趙雪瑩上船。

  坐船的時間不長，搖曳在水波中，看著公園中散步路人羨慕的眼光，趙雪瑩突然明白了有錢人的優越感。

  他們的一頓便飯，這些逛了十年公園的人都吃不上一次。

  薛家並不大，就三個包間，每天預訂兩桌，至於剩下那個，自然是……

  江珊看著江雪，趕緊退了一步。

  「大姐姐，不知道你來吃飯，我都沒帶什麼好酒。」在慕彥欽面前耀武揚威的江珊，在江雪面前只能低著頭。

  「談生意嗎？如果你談生意的話，那我就讓給你吧。」江雪依舊和慕南松勾著小指。

  「大姐姐，吃飯就好，什麼東西，都沒有大姐姐來的重要，難得大姐姐出來吃飯，珊珊也想和你們一起吃飯，可以嗎？」

  「那就把你的客人也帶上吧，反正就是一起吃頓飯而已，你們不嫌棄我們這一家人就好。」江雪脾氣好得很，她從不讓別人為難。

  「謝謝大姐姐，大姐姐人真好。」江珊倒是想親近江雪，但是江雪身邊還有個慕南松呢。

  江珊只能再次鞠躬，能和慕家吃飯，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慕家本族就有五千多人，主家更是坐擁三個碼頭，是有資格參加大宴的人物。

  江雪也是客氣的人，她沒有先進包間，拉著慕南松就去逛湖心島了。

  江珊咬咬唇，她可不想得罪慕家，江家能走到今天，也是因為背後有慕家，如果慕南松因此為難一下江家，那她江家至少損失幾千萬。

  慕家看上去只是一家一族，但是他們在當地可不一般，他們家不接地，別人都不敢接。

  最可怕的是，他家可不只是影響一個地方。

  慕南松從不讓江雪受委屈，他勾著江雪的手，有些不滿，「你對江家，太縱容了。」

  「我也有江家的股份，我是為了自己。」江雪晃晃慕南松的手，「當年江家覺得我年老色衰，不是想送你江家的女人嗎，聽說比我漂亮很多呢。」

  「那群野狗發癲。」慕南松拉住江雪，「敢欺負你，我都不會放過。」

  「咳咳咳……就喜歡你這暴脾氣。」江雪摸了摸慕南松的臉，「當然，更喜歡你這張臉，可惜兩個兒子都沒有你好看。」

  「有我就夠了。」慕南松抱緊江雪，他這人自私慣了，任何人都不許搶他的東西。

  江雪仰起頭，她冷眼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她從來不怕慕南松，因為她知道，慕南松多愛她。

  她從不會觸碰慕家的利益，因為她不想試探他多愛她。

  江雪冷著臉，面無表情，任由慕南松親近，她早就習慣了，一切的一切都習慣了。

  她是禮物，討好慕南松。

  她是死人，死在三十五年前。

  江雪回到包廂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江雪扶了扶自己玉簪，「吃飯吧。」

  她那麼淡定。

  這不是第一次，從她二十五歲開始，這樣的事，多了去了。

  蘇麗卻皺起了眉，這個最後進來的女人，穿得普通，看上去也極其普通。

  「媽媽，坐。」趙雪瑩趕緊起身，她看出了江雪臉色不好。

  「哼。」蘇麗冷笑。

  江雪不抬頭，趙雪瑩也沒有抬頭。

  慕彥欽抬眼看了蘇麗一眼。

  今天就是那麼巧，江珊就是要和張家談生意。

  蘇麗就是陪著張家。

  當然，張弦北一開始並沒有女伴，蘇麗是後來的，除了她還有葉家的葉林川。

  江雪如果是年輕的時候，肯定上去就給蘇麗兩巴掌。

  但是江雪不年輕了，她身體不好，不適合生氣，也不喜歡生氣。

  靠在趙雪瑩肩頭，江雪低聲開口，「上菜吧，快一點。「

  隨著江雪這一句話，整個薛家私房菜都忙了起來。

  「五分鐘內一道菜！那位夫人，絕對不可以怠慢！」

  第一道菜，珍珠貝的貝柱。

  瑩潤Q彈，江雪應該喜歡。

  然而江雪還未動筷，張弦北已經動了。

  一旁的助理給張弦北遞了一張毛巾。

  蘇麗垂著眼，調了調碗裡的羹湯，瓷器碰撞的聲音讓江雪皺眉。

  蘇麗低頭喝濃湯，有聲。

  江雪勾起嘴角，把碗放在一邊。

  江珊不敢說話。

  就在此時，慕南松進了房，他看了一眼桌面，「走吧，去隔壁吃吧。」

  什麼預訂，這裡就是特權說了算。

  慕彥明率先起身，扶著江雪，「媽，我扶你。」

  慕彥欽端起碗，喝光了那一碗湯，拉著趙雪瑩起身離開。

  江珊不敢開口。

  江雪不是她能招惹的。

  慕彥欽一直被說不受寵，她才敢和慕彥欽大聲小聲。

  慕家這種人家，即使發火，一般人家也不配知道。

  慕家走了，江珊硬著頭皮，繼續應酬。

  以江雪的性格，不愛招搖，不喜歡喧譁，只看結果，江珊必然給江雪一個結果。

  蘇麗不喜歡這裡，起身離開了座位，甚至沒有給江珊打一個招呼。

  江珊笑了，笑得開心。

  張家啊，把家族交給張弦北，那不是完蛋了嗎？

  江珊笑得燦爛，一局飯桌上，一直在誇獎張弦北和蘇麗。

  傻子難得。

  能簽合同的傻子更加難得！

  許多富二代，一輩子的課，就是明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並不是對他們說的。

  能成為富一代，那都是踩著屍山血海走過來的。

  他們三十歲左右，就見識了無數的承諾與背叛，帶過上千人的團隊，承受過無數人的刁難。

  感情？

  那不過是別人下套圈錢的說辭。

  薛家的外庭，蘇麗攔住了趙雪瑩。

  「我還以為你嫁一個多厲害的人呢，你不是一直很驕傲，自己是名所的律師嗎？如今連上班都不去上了，你還在驕傲什麼？」蘇麗閉了閉眼，她真的很失望。

  她沒有想到，過自己這個一直號稱自強不息的表妹，居然變成這副模樣，如今也不過是一個陪男人吃飯的玩物罷了。

  「……我一直有上班，但是我上班不用在你面前打卡，你不是我的打卡機，你也不給我發工資，你跟我說這些東西，有意思嗎？」趙雪瑩覺得好笑，在蘇麗眼裡，不打卡就是不工作嗎？

  「唉，雪瑩啊，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要強，但是你真的沒有必要，跟家裡人說謊，你有沒有想過，你說謊到最後，還是會被拆穿的，家裡人只會對你更失望。」蘇麗可憐趙雪瑩。

  趙雪瑩，就算成績比她好，考的學校比她好又怎麼樣？

  現在還不是可憐巴巴的，找不到一個好男人，什麼都不如她。

  趙雪瑩一臉懵，「蘇麗啊，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我覺得我嫁得很好。

  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你最好不要對我指手畫腳。

  我沒有羨慕你，你也不要來煩我。」

  別人不清楚蘇麗的婚姻，趙雪瑩還能不清楚嗎，蘇麗的老公張弦北，和她幾乎沒有共同財產。

  一對夫妻，既沒有共同利益，也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光談什麼共同生活，幾乎可以視為一個保姆和一個司機，這樣的婚姻沒有任何意義。

  「雪瑩啊，我是真的覺得，你這樣很可憐。

  我知道你一直很羨慕我，想過上流生活，但是每個人都要明白，自己的能力在哪裡，你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勉強了。」蘇麗目露憐憫，「這個圈子的生活並不容易，我其實也過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