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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冤家又槓上了

2024-09-26 14:32:39 作者: 瑚布圖

  面對風馳電掣、泰山壓頂般飛來的巨木,蘇力德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突然,一個黑影斜刺里衝過來,竇大虎薅起他衣領把他扔到冰壺邊的石頭上……

  原木呼嘯著從他頭頂砸過去,轉瞬間滑向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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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力德嚇堆碎了。

  他沒看見竇大虎的身影。

  驚恐後的蘇力德嚎啕大哭。

  他以為竇大虎被巨木砸倒,順勢碾壓到山下去了。他朝冰壺下的山腳看去,沒見到竇大虎的身影。

  蘇力德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大虎哥啊,大虎哥——」

  他哭喊著。

  「你他媽嚎啥,老子還沒死呢!」

  突然,一個聲音從腳底下不遠處傳來。

  蘇力德定睛看去,發現竇大虎躺倒在冰壺一側,一塊大石頭的下方。那塊大石頭,救了他的命。

  蘇力德跑過去,抱住竇大虎哇哇哭起來。

  「你還沒死啊,大虎哥,你嚇死我了啊,大虎哥……」

  「哭個屁啊,老子還沒死呢,哭得那麼悽慘,好像我死了似的,晦氣。」

  竇大虎搥了他一拳。

  蘇力德突然破涕為笑。他連忙跪下,給大石頭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石頭爺爺,謝謝你救了大虎哥一命,你是菩薩點化的啊,我給你磕頭了!」

  竇大虎也虛驚一場,突然感到後怕,脖頸子冒涼風,脊背一下冒出許多冷汗。

  「大虎哥,你剛才救了我一命,我無法報答你,要是不嫌棄,咱倆拜把子吧,我一輩子認你當大哥,無怨無悔!」

  蘇力德涕泗橫流。

  於是,竇大虎和蘇力德折了三根蒿子杆當香燭,插在大石頭前,拜了把子。

  兩人參拜過後,蘇力德對著竇大虎叫了一聲:「大哥!」

  「哎!」

  竇大虎答應了一聲,對著蘇力德叫道:「老弟!」

  「哎!」

  蘇力德答應一聲,熱淚盈眶,說:「大哥,咱倆結下兒女親家吧。」

  「好啊,就這麼定了。」竇大虎豪爽,興奮地說,「你姑娘蘇梅將來給我兒子竇青山當媳婦,咱兩家親上加親。」

  「親上加親,我姑娘給你兒子當媳婦,就這麼定了。」

  蘇力德緊緊握著竇大虎的手。

  這年大雪提前封山。比往常提前了半個月。

  由於大雪提前封山,林場的後備輜重還沒準備好。

  但葛殿武卻召集採伐隊員,在大俱樂部里開會,他要提前進山採伐,多為國家貢獻木材。

  他進行了「戰前」動員。根據上級指示,今年要開闢新的採伐戰場,他們要向更遠的「老火燒」進軍。

  「老火燒」位於「白刀山」東南,離場部30多里,再往東就是邊境線了。

  「老火燒」比白刀山還要險峻,山頂海拔2300多米。從「白刀山」到達「老火燒」,要沿著運材路拐三十八道彎,故名「三十八盤」。

  「老火燒」不僅海拔高,地勢險要,而且常發怪事,不管春夏秋冬,時常遭遇天火,也即雷擊,引發自然山火。

  有的時候即使是大雪封山,也能見到屋子大的火球在山頂滾動,甚是邪魅。

  竇大虎跟葛殿武請假,說:「你們先去個十天八天的,我老婆就要生孩子,青山才三歲,家裡沒人照顧不行,要是我老婆臨盆,連個報信的都沒有,所以我晚去幾天。」

  「困難人人有,看你咋對待。」葛殿武說,「你作為副隊長不能臨陣退縮,當逃兵可不行。」

  林場的人都知道,葛殿武是有名的黑臉包公,工作特別認真,執行紀律非常嚴格,他不准假。

  「你他媽純粹是在那放屁!」竇大虎火了,大聲說,「誰臨陣退縮?誰當逃兵?」

  蘇力德見一對老冤家又槓上了,連忙勸解說:「大虎你別火啊,他不是那個意思。」

  接著,蘇力德轉身對葛殿武說:「不過隊長,大虎家確實有困難啊,孩子太小,老婆又要生孩子,家裡沒人照應,也真是愁人啊。」

  蘇力德在和稀泥,兩邊誰都不想得罪。

  「蘇力德,你別在這和稀泥,」葛殿武白他一眼,不滿地說,「誰家沒困難?他媳婦快要生了?我媳婦還挺著大肚子呢,她還有兩個月,也要生了。國家建設這麼需要木材,我們林業工人就不能克服困難,多做點犧牲?」

  「誰他媽犧牲誰犧牲,老子就不犧牲,咋地,你還能拿繩子把我捆到『老火燒』去!」

  竇大虎梗著脖子沖葛殿武吼,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竇大虎!」葛殿武惱了,大聲說,「你不要在這跟我耍犟,我還治不了你呢,你個大倔驢。我告訴你,有困難自己克服,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他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有沒有點人味?」竇大虎急眼了,擼胳膊挽袖子湊上前去。

  「咋的,你還想打我?」葛殿武不甘示弱,也往前湊,「我告訴你竇大虎,少跟我費唾沫,明天一早乖乖跟我上山伐木,不然我可跟你不客氣!」

  竇大虎揮起拳頭,朝著葛殿武腦袋砸去。

  蘇力德一直防備他打人,見狀急忙擋在中間。結果拳頭就砸在他肩膀上,疼的他嗷嘮一聲。

  葛殿武見他不要命的樣子,心想這個王八犢子生性,急了啥事都能趕出來,連忙朝門外走去,說:「你急眼也沒用,明早要是不出發,你就是破壞生產。」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要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葛殿武,你他媽不是人!你這麼急著去『老火燒』,小鬼催命啊,急著投胎啊!」竇大虎怒了,口不擇言地罵道。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一言成讖。

  葛殿武砸死後,他曾跪在葛殿武屍體前痛哭,扇著自己嘴巴子,罵自己嘴損,嘴臭,不是人!他說,如果不是自己詛咒他,葛殿武就不會被滾木砸死……

  竇大虎還是隨隊準時出發了。

  昨天晚上,蘇力德和他媳婦來到竇大虎家。

  那時,竇大虎還在跳著腳咒罵葛殿武不得好死。

  蘇力德媳婦說:「大哥你就放心進山吧,嫂子這邊我照應著,不會有啥事的。」

  竇大虎過意不去,說:「你家蘇強才三歲半,蘇梅才半歲多,她還需要人照顧呢,你來照顧我老婆,倆孩子咋辦?」

  蘇力德說:「蘇強快三歲了,懂事了,他能看著他妹妹,只要倆孩子不把家給我點著,我就放心。」

  竇大虎還在猶豫,這時林場女大夫敲門進來,竇大虎有些驚訝,外面大雪風嚎的,她咋來了?

  女大夫告訴他,下午葛副場長去找她,說竇大虎副隊長的老婆這幾天要生孩子,讓她每天早晚去他家照看著點,別有啥閃失,把孩子順利生下來。

  當時女大夫有些遲疑,時令已經進入冬季,外面冷得能凍掉下巴,道路上結滿了冰,走路打滑摔跟頭,讓她每天早晚兩次去照顧孕婦,她還從來沒做過。

  葛殿武見她有些為難,就火了,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這是任務,必須無條件完成。我告訴你,如果邊秀珍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輕饒你!」

  邊秀珍聽女大夫說完,有些感動,勸竇大虎趕緊準備準備,明早隨隊進山。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葛殿武雖然不懷疑女大夫的話,但心裡卻懷疑葛殿武德的動機不純,他這是逼迫自己呢,一點也不給自己留後路哇!

  「老火燒」因為地處偏僻,地勢險要,這裡的森林保護得最好,滿山蒼翠,到處是鬱鬱蔥蔥、挺拔高聳的松樹。不僅有珍貴的紅松、紅豆杉,還有許多杉樹,清一色的棟樑之材。

  伐木隊幹勁沖天,砍伐速度很快。

  現在他們砍伐不像以前那麼費力了,國家給調撥了十幾台油鋸,使伐木速度提高了幾十倍。

  不到一個月時間,山腳下的原木楞場,就堆得小山一樣高了。

  超額完成採伐計劃,讓葛殿武很高興。場部和林業局,也送來表揚的通報。

  這天下午,他們套了幾個山兔,葛殿武特意讓廚房辣炒、油崩,他想讓大夥喝點酒,慶祝一下,解解乏。

  吃飯時,葛殿武端著半茶缸小燒,來到竇大虎跟前。他試圖與竇大虎喝一杯,緩和一下關係。

  平心而論,他是感激竇大虎的,如果不是這個牤牛一般的副隊長帶頭,他們肯定不能這麼快砍伐出這麼多的原木,雖然這個倔驢來到「老火燒」後,從未跟自己說過一句完整的話,而且動不動就沖自己吹鬍子瞪眼,藉故找茬,但他從未拉松套,總是超額完成任務,因此他還是感謝、理解他的。

  竇大虎見他端著白酒過來,沒等他坐下,就一揚脖子,將茶缸里的白酒幹掉,站起來推門出去了。

  眼瞅著竇大虎從面前走掉,眾目睽睽下葛殿武就沒了面子,尷尬地站在那裡。

  這天是個月圓之夜。雖然氣溫零下37度,滴水成冰,但皎潔的月光仍像水銀般傾斜下來,把山川、森林照徹得剪影般夢幻。

  上個星期,林場捎信過來,說邊秀珍又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七斤半。邊秀珍請他放心,說蘇力德媳婦和女大夫把她照顧得很好。為了讓她清靜坐月子,蘇力德媳婦把淘氣的竇青山接到她家住了。

  邊秀珍讓他給老二起個名字。

  竇大虎看著眼前青山上那蒼翠挺拔的青松,對捎信人說:「老大叫青山,老二就叫青松吧。」

  竇大虎剛才把大半茶缸白酒都灌進嗓子,60多度的小燒,一下就在他肚子裡火辣辣地燃燒起來。

  酒勁兒上來了。他感覺渾身燥熱,嗓子火燒火燎。他抓起一把冷雪,塞進嘴裡。

  屋子裡熱熱鬧鬧,幾個喝酒的工人在划拳,聲音透過小窗傳出來。

  竇大虎來到不遠處的楞場,在下面的一根原木上坐下來,心裡湧起萬千感慨。

  老二。

  竇青松。

  老大竇青山。

  我有兩個兒子了!

  竇大虎忽然眼眶發熱,他想起大孩子小雪。唉,如果她不被老虎吃掉,現在已經6歲,早就會叫爸爸,都能給我去供銷社打酒喝了。

  想起女兒,他心裡就會湧出一股酸澀、溫熱的液體,使這個比岩石還粗糲的男人,一下子變得柔軟、溫情起來。

  一串腳步聲傳來,踩著積雪嘎吱嘎吱來到竇大虎身邊。

  不用抬頭,憑感覺竇大虎就知道來人是誰。

  葛殿武在他身邊的原木上坐下。

  竇大虎躲避瘟神似的,霍地站起來,他不願跟他坐在一起。

  葛殿武也站起來,在他胸脯上搥了一拳,說:「咋的,娘們似的,還記仇了。」

  竇大虎回頭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咋的,說錯你了,瞧你那熊色,能不能像個爺們似的?」

  葛殿武又在他胸上搥了一拳。這一拳用上了力氣,搥得他胸口發悶,疼得差一點喘不上氣來。

  「好,既然你他媽說老子像個娘們,那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啥叫爺們!」

  竇大虎忽地把棉帽子摘下來,摔在地上,脫下皮襖扔在原木上,說,「葛殿武,你是想像個爺們嗎,那好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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