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古奇石

2024-09-26 14:18:36 作者: 吳學華

  太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照下來,照在水潭邊馬長風的身上。

  

  這個水潭叫回龍潭,潭水很深,當地的老人說,水潭下面通著東海。咸豐年間的時候,當地大旱,三年都沒有下雨,可這水潭裡的水硬是沒見少。正是這個水潭,救了方圓百里的老百姓,有一個能在水下憋一天一夜的人,仗著自己水性好,身上綁著繩索潛下去,眼見著那繩索下去了幾十丈,還是不見底。潭邊扯著繩索的人覺得手底一松,扯起來一看,人沒了。

  老人們說,那是被龍王請去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下去。

  馬長風就躺在水潭邊的淺水裡,他的眼睛緊閉著,手裡緊緊抱著那塊黑色的石頭。黑色石頭在陽光的映射下,漾出一道道美麗而炫目的七彩光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長風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居然還活著,他一步步走上岸,坐在水潭邊的一塊巨石上,腦海中回想起在墓穴裡面發生的事。想不到手下弟兄全死在裡面,他心如刀割,望著水潭裡那黑黝黝的潭水,真希望水下面還能再冒出一兩個活人出來。他又看著手裡的石頭,死了那麼多兄弟,就換回來了這塊東西。小玉說她爹畢生要尋找的寶貝,可能就是這塊東西。

  他望著潭水,心中說道:兄弟們,不是做大哥不想救你們出來,大哥的這條命也是撿回來的,只希望這件東西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多分給你們的家裡人,也算對得起你們了。

  他休息了一會,用衣服包起那塊石頭,認清了方向,起身朝山上走去。

  走了大半天,來到小玉居住的石屋,見石屋前站了幾個人,都是他留在山上的兄弟。

  一個兄弟上前說道:「大哥,你終於來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兄弟呢?」

  馬長風沉痛地說道:「除了我之外,一個都沒活著出來!」他拍了拍手中的包裹,接著說道:「這件寶貝是我帶出來的,希望能賣個好價錢,總算對得起死去的兄弟!你們怎麼在外頭,無力沒人麼?」

  那個兄弟說道:「昨天晚上我們幾個躲在樹林裡,看著幾個人過來,嫂子不讓我們跟著她,說是要單獨會會那個什麼教授。沒多一會,嫂子帶著兩個人來這裡,其餘的人繼續往前去了。我們見嫂子沒有發信號,也不敢動手。天亮的時候,我們來這裡見嫂子,可屋子裡一直沒人。我們擔心會出什麼意外,只叫了兩個兄弟去周圍的山上找,其他的人都在這裡等著。」

  馬長風想起在墓室里的時候,要一個兄弟回來拿天玉方略的,若是小玉放心不下他,要那個兄弟帶著她和苗教授去到洞裡,那可就麻煩了。想到這裡,他連忙說道:「留一個兄弟在這裡守著,其他人跟我來!」

  當他帶著幾個兄弟來到那處小山時,只見原本入饅頭一般光禿禿的山頂,整個都平了,那處炸開的洞口,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頓時像被抽空了一般,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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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苗君儒背著小玉,和程大峰一起爬出洞口,他們不敢再洞口停留,順著山道往前跑,沒跑出多遠,只聽得背後一聲震天巨響,回身望時,卻見整個山頭陷了下去。

  苗君儒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了那捲天玉方略,是研究秦朝風水堪輿的最好佐證和資料呢!」

  程大峰說道:「苗教授,下面不塌,說不定我們會有很大的考古發現,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兩人都覺得可惜的時候,羅強在他們身後說道:「請把她交給我!」

  小玉還沒有醒過來,苗君儒說道:「等她醒過來後,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我們沒有意見!」

  羅強拔出手槍,冷冷地說道:「如果我要強行把她帶走呢?」

  苗君儒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就憑你一個人的力氣,背著她行走山路,不覺得累嗎?」

  羅強把手槍晃了一晃,說道:「我大哥就是因為她才喪命的,她是我大哥的女人,按我道上的規矩,無論生死都得陪著大哥。不過,在送她去見大哥之前,我有幾句話想問她!」

  就在這時,小玉在苗君儒的背上悠悠地醒了過來,她有些虛弱地說道:「苗教授,請放我下來!」

  程大峰對小玉說道:「他說你是他大哥的女人,現在他大哥被埋在下面了,他想……」

  羅強冷冷地說道:「嫂子,別怪做兄弟的無情,這是道上的規矩,也算作兄弟的幫大哥圓一個夢,大哥在那邊,不能沒有女人照顧!」

  小玉悲戚地望著已經坍塌的山頂,眼中含淚道:「我就說等見到苗教授,再一起來尋找貴妃墓葬,可是你偏不聽,若不是馬大哥信任你,他也不會……」

  羅強說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大哥那麼喜歡你,你居然對他有所隱瞞。告訴我,你和董團長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爹到底死在誰的手裡?」

  小玉的眼中閃現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驚慌,說道:「你在馬大哥手下那麼久,難道就沒有對他有所隱瞞?」

  羅強說道:「我跟著大哥在江湖上混了6年,無數次出生入死,我可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

  小玉說道:「不錯,你是6年前才跟著馬大哥的,名字叫羅強,我想問你,還記得那個叫半指仙的人嗎?」

  羅強的臉上掠過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苗君儒也是微微一驚,半指仙是臨潼一帶最出名的風水先生,此人看風水堪稱一絕,被其看過風水的人無不轉運,該升官的升官,該發財的發財。由於名氣太大,請他看風水的絡繹不絕,可是此人有一個怪癖,好酒好色,整日喝得醉醺醺的,留戀於花街柳巷,還四處勾引別人家的媳婦,此人一生未娶,收養一個孤兒當義子。義子長大後,為義子娶了一房媳婦,孰料婚後三天,半指仙和兒媳婦渾身赤裸地死在房間裡,義子從此失蹤。由於半指仙生性風流,有人懷疑其餘兒媳婦有染,才被義子捉姦後當場被殺!這樁命案當時在臨潼引起了轟動,他當時也在臨潼考古,所以聽說過。

  小玉緩緩說道:「玄字派與地字派自古不兩立,但我爹和別人不同。他雖然是地字派的人,可與玄字派的幾個前輩交情匪淺。7年前,我爹帶著我經過臨潼,見了半指仙一面。半指仙告訴我爹,說他破解了楊筠松《天玉經》里的最大玄機,就使以陽制陰,顛倒陰陽乾坤,如果能夠找到秦代李斯的《天玉方略》,就能與陰魂對話,並能於千里之外勾人魂魄……」

  羅強打斷了小玉的話,說道:「我本想問你幾個問題,沒想到卻被你問。你能夠控制大哥,說明你的手段不簡單。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的呢!」

  小玉說道:「你可別小看了董團長身邊的那位宋師爺,他可是地字派的人,當年孫殿英缺乏軍餉盜挖東陵時,若不是他幫忙,孫殿英根本進不了墓室。事後孫殿英想殺他滅口,卻給他逃脫了。他不知道怎麼打探到我爹在興平的落腳之處,利用董團長的勢力逼我爹和他合作,想挖開昭陵。董團長看上了我,要我做姨太太,保我終身榮華富貴,我不答應,他們把我軟禁起來。他們給了我爹兩個條件,一是幫他們盜挖昭陵,二是做董團長的岳父。那天你和馬大哥去救我,是他們給我爹最後的期限。其實我也想知道,我爹究竟是被什麼人害死的。我答應了馬大哥,如果他能替我爹報仇,我就跟他!」

  羅強似乎不相信小玉說的話,問道:「就這麼簡單?」

  小玉說道:「是的,就這麼簡單。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為什麼要殺你的義父,為什麼要改名換姓投身土匪?」

  羅強得意地笑了一陣,說道:「是的,我是那個死老頭子養大的,可是沒有人知道,每次他喝酒喝醉之後,就拿我當出氣筒,把我往死里揍。你們不會體會那種從小被人打到大的感覺……」他一把撕開胸前的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疤,接著說道:「看到沒有,我身上的這些傷疤,都是他留給我的,我對他沒有感恩,只有恨,那種滲透到骨子裡的恨!」他長長嘆了一口氣,一臉感傷地繼續說道:「為了能夠學到他的本事,我只有忍,一直忍到二十多歲。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老傢伙只教給我一點皮毛,每次跟他出去幫人家看風水,要我做一些下人幹的活,好在我機靈,偷偷學到一些本事。他為我娶媳婦,卻不讓我跟媳婦同房,說保留處子之身,今後有大用處。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跟那個女人同房。有天晚上我偷聽到他對那個女人說,他要一個朋友去尋找天玉方略,只要能找到天玉方略,用我祭了神,他就是一個能夠行走陰陽兩界的人,能顛倒乾坤,取人魂魄於千里之外,奪人性命易如反掌。我萬萬沒有想到,他養我的目的,原來是為了有朝一日給他祭神。我一怒之下,衝進去殺了他和那個已經不屬於我的女人,並拿走了他的那本天玉經。門派中人都以為我拿走的那本天玉經上,有他記載的風水絕密,所以不斷有人追殺我。我不得已逃到川康一帶,當我餓得快要死的時候,是大哥救了我,於是我改名換姓跟了大哥。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小玉說道:「當我跪在我爹的墳前,說出我爹的名字時,我就覺得你的表情與其他人不一樣。你別忘了,七年前,我還是十幾歲時,我爹帶著我去過半指仙的家,我見過那個二十多歲,從來不說話,但是右邊眉角有處傷疤的人。」

  羅強下意識地摸了摸右邊眉角的傷疤,說道:「於是你懷疑我就是半指仙的義子?」

  小玉說道:「我爹說過,天玉經有很多本,但半指仙的義子帶走一本天玉經裡面,有半指仙研究風水的畢生心血,還有大唐皇陵的機關圖。其實我爹也都一直在找你,半年前,我爹聽說有人盜挖昭陵被官兵發覺,就留意上這件事,他想找到那批人,可沒有找到。當我見到你之後,就肯定你是我爹要找的人。這幾個月來,你幾次想從我手裡搶走天玉方略,可你有所顧忌,是不是?」

  羅強點了點頭,說道:「我雖然拿走了半指仙的天玉經,可看不懂他留在書上的那些文字是什麼意思。我只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風水師罷了,所以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玉方略,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馬大哥是我最敬重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敢對你怎麼樣!在墓室內,我之所以要搶你的天玉方略,是因為我和墓神有了協議,必須用天玉方略,才能解開玄字派前輩高人的封印,將墓神釋放出來。我那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就拿現在來說,我不願傷害另外兩位的性命。時逢亂世,讓你一個弱女子活在世上,馬大哥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安心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陪伴他!」

  聽到這裡,苗君儒終於說話了:「我以為你是個居心叵測的小人,原來你還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誰都無法剝奪她活著的權力。雖然那邊塌了,但你怎麼肯定那個馬大哥一點死了?在石屋那裡的時候,她對我說過,她會相面,你的那個馬大哥有驚無險。」

  羅強大聲道:「那地方全部坍塌了,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程大峰指著遠處說道:「那邊有人來了!」

  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一溜人影,看樣子是朝這邊過來的,待那些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是穿著米黃色軍服的國軍隊伍,領頭的兩個人騎在馬上,走得還挺急。

  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到這裡。苗君儒望著羅強說道:「我向一位道士學過招魂術,如果人死了,就一定能招得到魂。我們不妨先找個地方,讓我替你大哥招魂,如果確認他死了,你再作打算也不遲!」

  羅強說道:「好,我就聽你一言,先找個地方再說。你是聰明人,千萬不要做傻事,按我說的去做就行,走吧,還等什麼?」

  他們並沒有照來時的路往回走,而是按羅強的意思,朝另一條路走去。來到一棵大樹下時,程大峰趁羅強不注意時,突然以極快的身法向他撲去。

  羅強的反應並不慢,調轉槍口朝程大峰扣動拿了扳機,於此同時,他的肋下一陣劇痛,原來苗君儒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邊,一拳擊中他的肋下。

  他的身子飛了起來,槍響時,子彈射在那棵大樹的樹幹上。他以為一個當教授的人,即便常年在野外生活,充其量體力好一點,可沒想到的是,不單是苗君儒,就連那個叫程大峰的年輕人,都是武術高手。

  他落在樹叢中,心知肋骨斷了兩三根。當他吃力地從樹叢中爬起身,抓著手槍要報仇時,山道上哪裡還見那三個人的身影?

  遠處的國軍隊伍聽到槍聲,向這邊快速包抄了過來。

  羅強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忍著痛朝樹林中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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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君儒一拳擊飛羅強之後,並未上前下死手。畢竟羅強手中的槍,令他多少有些顧忌,更何況羅強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並不是罪大惡極的土匪。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是他的做人準則。

  那一拳得手之後,他拉起小玉的手,在山道上飛奔起來,跑了一段路,轉身看看後面,羅強並沒有追上來。

  程大峰喘著氣說道:「苗教授,多虧你那一拳,要不然我就躺那了!」

  三個所站的地方是一處斷崖,有條山道經過斷崖,向另一邊延伸。小玉站在崖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目光有些迷離,臉色悲愴。

  苗君儒站在她的身後,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小玉頭也不回地問道:「苗教授,你真的會招魂?」

  苗君儒笑道:「那是騙他的,我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和我的學生聯手制服他。可是他很警覺,到了那棵大樹下,才找到機會動手!」

  小玉說道:「這麼說,馬大哥他……」

  苗君儒問道:「你不是會相面,說他有驚無險的嗎?」

  小玉淒楚地一笑,說道:「我那時還沒確定你是不是苗教授,騙你的。我一個女人家,哪有那種本事呢?馬大哥死了,沒有人幫我報仇,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身體朝前一躍,往斷崖下撲去。

  苗君儒已經從她的話中捕捉到了不祥的預感,見她朝崖下跳,說時遲那時快,解開腰帶飛速擲出。

  黑色的腰帶像一條靈蛇,在空中筆直飄過,準確地纏在小玉那纖細的腰上。他的手一提一甩,將小玉甩了上來。

  程大峰上前扶起小玉,問道:「姐姐,你為什麼要跳崖?沒有了你的馬大哥,我也可以替你報仇的!」

  小玉苦笑道:「你還是一個小孩子,你不懂的!」她轉向苗君儒,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苗君儒說道:「我是不會招魂,可是有人會。我認識咸陽朝天觀的觀主,他法術高強。我們可以去找他,如果確認你的馬大哥已經不在人世,你再殉情也不遲。萬一他命大沒死,而你卻已經跳崖,豈不是人世間的一大悲劇?」

  程大峰問道:「我們不去和藤老闆他們會合嗎?」

  苗君儒微笑道:「就讓他們等我看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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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長風帶著兄弟們返回石屋,得知小玉並沒有回來,倒是羅強回來了。羅強的肋下斷了三根肋骨,見到馬長風之後,哭著將發生的經過說了。他一聽小玉沒事,遂放下心來,對於羅強要殺小玉的事,也沒有去追究。

  他立即派出幾個人,聯絡其他的兄弟,並四處尋找小玉和苗君儒的行蹤。尋找行人經過的蹤跡,那是土匪的專長。

  自從救了小玉之後,馬長風擔心遭到董團長的報復,便把隊伍分散在幾處地方,一來可以觀察官兵的動靜,二來即便被打散一部分,也不至於元氣大傷。

  不一會兒,一個叫二虎的兄弟來了,除了手下的兄弟外,還帶來了幾個被綁著胳膊蒙著眼的人。

  二虎說道:「大哥,我聽說這邊出了事,就帶著人過來了,路上順便抓了幾個『活貨』!」

  活貨是他們對人質的稱呼。一般他們抓到人質,弄清人質的身份後,會派一個送信給人質的家裡,按他們開出的條件拿錢贖人,只要過了期限,就會把人質殺掉,不留活口。

  馬長風瞟了一眼那幾個人質,不高興地說道:「你現在還有心思搞這個,找個地方把『活貨』懵了!」

  懵了是土匪的黑話,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將人質殺掉並埋起來。

  二虎叫道:「大哥,別呀!我問過了,那個胖胖的傢伙,是重慶一家古董店的老闆,有的是錢,有兩個是他的夥計,另外的兩個,是什麼考古系的學生,說是跟著他們的老師出來考古的,昨天晚上走散了!要不先留著這個老闆,其他的都帶走懵了?」

  一聽是考古系的學生,馬長風的濃眉一展,說道:「去問問,他們的老師是不是姓苗?」

  二虎立馬過去問了,回來後說道:「大哥,你真厲害,他們的老師正是姓苗,叫苗君儒,不僅僅在國內,在國際上都很有名的!」

  被蒙住眼睛的藤老闆聽到這邊的談話,急忙喊道:「大爺,大爺,苗教授雖然是我的朋友,可我和他的私人關係並不怎麼樣,如果他有冒犯大爺的地方,我先替他求個情。只要不殺我們,你們開個價,我可以讓西安城裡的朋友給你們送來!」

  馬長風說道:「你說你是古董店的老闆,那你一定很識貨嘍?」

  藤老闆說道:「在我們這行里,靠的就是眼力吃飯。在下十幾歲就在古董店裡當夥計,在行業里混了幾十年,雖說能看明白幾個貨,可不敢張揚。一山還有一山高,古董行業里的高手,大有人在,誰都不敢稱大!」

  馬長風怒道:「我只問你識不貨,你說那麼多幹嘛?」

  藤老闆連連說道:「慚愧,慚愧!」

  馬長風揮了一下手,二虎會意地扯去蒙在藤老闆頭上的黑布,解開繩子,並將他帶了過來。

  藤老闆揉了揉被繩索捆得發酸的胳膊,認出馬長風就是那個賣蟠龍帶扣給他的人,忙跪下磕頭道:「大爺饒命,大爺上次去小店賣貨,留下字條說,如果還想要貨,就來這邊找你,我們這不就來了麼?」

  馬長風呵呵地笑道:「我們有過一次交情,也算是朋友了,起來說話吧!」

  藤老闆爬了起來,連連鞠了幾個躬,說道:「不知大爺有什麼貨色要賣給在下?」

  馬長風將手裡的包裹展開,大家頓時覺得眼前一亮,有人禁不住驚嘆起來。

  羅強驚道:「大哥,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馬長風說道:「我是在一個池子裡的女屍身上發現的。」

  羅強說道:「難道這就是朱福要尋找的東西?可是這東西看上去,怎麼都不想傳說中的和氏璧,更不像什麼玉璽!」

  藤老闆眯著眼睛,從馬長風手裡捧起那塊石頭,翻來覆去地端詳了好一陣,口中連連說道:「奇怪,奇怪!」

  馬長風說道:「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倒給說說呀!」

  藤老闆將那塊石頭放到馬長風的包裹上面,搓著手說道:「是一塊寶物!」

  二虎拔出手槍頂在藤老闆的頭上,吼道:「連我都知道那是寶物,我大哥讓你看,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

  藤老闆說道:「在下經營數家古董商鋪,均以古今玉器為主,見過各種各樣的上等玉石。以在下的本事,只要見到實物,不管是什麼玉,大體能分辨得明白。東嶽泰山和八百里秦川盛產的墨玉歷史悠久,但品色抵不上新疆和田的黑碧墨玉。墨玉以全黑為貴,黑如純漆,細如羊脂,乃墨玉中極品。這塊東西顏色漆黑如墨,初看上去與新疆和田的黑碧墨玉極為相似,可仔細一看,其紋理與質地,卻與黑碧墨玉完全不同,也不像另外兩處地方的墨玉。更為奇怪的是,此物入手陰寒刺骨,方才我拿在手裡不過數分鐘,以致兩手因冰涼而麻木了。方才我在端詳的時候,已經用上了分辨玉質的六種方法,可惜都對不上號!」

  二虎急道:「你唧唧歪歪說了那麼多,那你倒是說出來,到底是一件什麼東西呀?否則我崩了你!」

  藤老闆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說道:「恕在下才疏學淺,是在看不出那塊東西究竟是何物,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在重慶,論起辨玉,若我為第二,沒有人敢當第一。不過……」

  馬長風問道:「不過什麼?」

  藤老闆說道:「有一個人比我要厲害百倍,他就是苗教授!在重慶,有我們行業內無法看出來的貨色,都求他幫忙看,無論什麼東西,他從未看走眼,真不愧是享有盛名的考古學教授。但是……」

  馬長風吼道:「娘的,說話跟便秘一樣不痛快,拉一茬還留一茬,有什麼話快說吧!」

  藤老闆看了一眼身邊拿著槍的二虎,說道:「苗教授為人古怪,最重情重義,如果他知道你們殺了我和他的學生,就是殺了他,他都不會幫你們看的!」

  馬長風哈哈笑道:「原來你怕我們殺了你?放心吧,我不殺你,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找你做生意呢!」

  藤老闆躬著身子說道:「以後只要是大爺的東西,我肯定以最高的價錢買下!」

  馬長風正色道:「在沒有找到苗教授之前,還得委屈一下幾位!」

  他命人將藤老闆等人關到石屋後面的一處小山洞內,派了兩個兄弟把守著。

  沒多久,有消息傳過來說,在山上找到兩男一女的腳印,好像是往西安方向去的。馬長風留羅強在石屋內養傷,其餘的人跟著他,朝那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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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鳥鳴驚醒了苗君儒,昨天三個人順著往北的方向,在山道上走了很久,黃昏的時候,找到一處小山洞,便暫時住了下來。

  他跟程大峰說了許多野外考古常識,剛開始這個小伙子聽得滿有味,到後來實在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他起身站在洞外,看著滿天的星斗,想起自己以前的經歷,不禁感慨萬千。半夜時分,他才回到洞內躺下休息。他是被鳥叫聲驚醒的,那鳥聲凌厲而驚慌。他打了一個激靈,正要起身出去查看,卻見洞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幾個人,手裡都提著槍。

  其中有一個人喊道:「大哥,他們在這裡,嫂子也在!」

  來人正是馬長風和他的兄弟們,他們順著蹤跡一路追蹤過來,終於追到了這裡。

  小玉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馬長風站在面前,以為是在夢裡,她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很疼,剎那間眼淚止不住順頰而來,上前緊緊抱住馬長風,哭道:「馬大哥,我以為你……」

  馬長風摟著小玉,說道:「傻丫頭,你馬大哥福大命大,死不了!」

  程大峰也被這一對有情人的相遇感動得淚水婆娑,抹了幾下說道:「姐姐,是苗教授說得沒錯吧?你要真跳下去,今天就見不著你的馬大哥了!」

  小玉見馬長風身後的兄弟仍把槍口對著苗君儒,忙說道:「馬大哥,叫兄弟們把槍放下!要不是苗教授救了我,你們可就見不到我了!」

  馬長風把手一擺,弟兄們把槍收了退到洞口,只是仍然成包圍形。他望著面前這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但身體健壯的男人,問道:「你就是苗君儒苗教授?」

  苗君儒淡定地點了點頭。

  馬長風把手一拱,說道:「在下馬長風,江湖人稱馬鷂子,謝謝你救了小玉,不過我還有事想麻煩你!」

  「有什麼事儘管說吧,只要我能夠幫的。」苗君儒淡淡地說道。他和土匪打過不少交道,也摸清了土匪的秉性。這年帶的土匪,大多是被人生所迫,才不得已走上那條路,並非一個個都是那種不講江湖道義殺人不眨眼的傢伙。與土匪交往,既不能得罪他們,又不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馬長風掏出了那塊石頭,遞給苗君儒,說道:「請你幫忙看看,究竟是件什麼東西?」

  苗君儒接過東西,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有些激動低問道:「這東西從何而來?」

  馬長風也不隱瞞,把發生在墓室里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苗君儒經歷過很多怪異的事,倒不覺得什麼,只是對墓葬內其餘的東西以及那具女屍的被毀,感到萬分可惜。

  苗君儒聽完馬長風的話,並沒有急於說話,仍在仔細看著手裡的石塊,過了好半響,他才緩緩說道:「原來歷史記載是真的!」

  馬長風說道:「苗教授,小玉說他爹一直都在尋找和氏璧,還說和氏璧可能就在楊貴妃的墳墓里!你可別對我說什麼歷史不歷史的,我是個粗人,我只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苗君儒說道:「既然你不願聽歷史,那我就不說了,我可以告訴你,這塊東西不是和氏璧,叫石王,不僅能使屍體萬年不腐,而且能治百病!」

  他望著小玉,接著說道:「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可從來沒有對我說,你爹究竟是何人。不過,能夠得到那捲天玉方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馬長風說道:「他爹叫朱福,外號『看山倒』!」

  苗君儒笑道:「原來是他呀?難怪能夠得到天玉方略。據說沒有他找不到的墓,也沒有他盜不了墓。我還聽說他盜墓有三大原則:遇風不盜,見陰不起,逢雙不取。幾年前,我和他有過一次相遇,他說那都是江湖中人對他的抬愛,再有本事的人,也有找不到和盜不了墓。他在哪裡,我倒想和他見一見!」

  馬長風說道:「他死了!」

  苗君儒的笑容僵在臉上,問道:「是怎麼死的?」

  當他聽馬長風說完朱福被官兵殺死的經過,以及小玉說過的那些話時,眼中出現一抹疑惑。朱福只是一個行走江湖且行蹤無定的人,官兵為什麼要追殺他?難道真的是為了他身上的那本天玉方略?若真是衝著那本書而來的,那之後為什麼沒有動靜了呢?他望了一眼低頭沉寂在悲傷中的小玉,覺得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似乎刻意在隱瞞什麼。

  他想了一下,問道:「你爹生前對你還說過什麼嗎?」

  小玉搖了搖頭。

  苗君儒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和氏璧與傳國玉璽究竟是不是為一物,誰都無法定論,小玉為什麼那麼肯定為兩件東西?如果朱福畢生尋找的東西就是這塊石王,以他的本事,能夠得到天玉方略,不可能進不了楊貴妃的墳墓。石王與和氏璧之間孰最珍貴,那要看在什麼人的手裡。

  他可以肯定,朱福苦苦尋找的東西,就是他手裡的這塊石王。方才他對馬長風說出「石王」這兩個字時,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失望和疑惑。也許他們並不知道,這塊石頭對於某些人而言,比和氏璧不知要珍貴千萬倍。在他們的眼中,或許只是一塊比普通石頭值錢一點的石王罷了,連古玉都不如。小玉既然是朱福的女兒,不可能不知道石王的真正價值,她沒有說的,他自然不會輕易說出來。

  馬長風問道:「苗教授,這塊石王值錢嗎?」

  苗君儒說道:「萬金難求!」

  馬長風說道:「我不要萬金,只要十萬大洋就行!」

  苗君儒說道:「沒問題,我會幫你找一個老闆買下來的。」

  馬長風笑道:「小玉讓我送一塊蟠龍玉帶扣去重慶賣,並留下地址,說是你一定會來。誰料到不但你來了,連那家古董店的老闆也來了。他和你的另外幾個學生在我那裡做客呢。暫時在石屋後面的一個小山洞裡,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苗君儒微微一怔,想不到他就像魚一樣,被人用一塊蟠龍玉帶扣引了過來,而那個放下誘餌的人,卻是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人。

  從見到小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

  他微笑道:「其實我早就想來這邊考古,只是由於經費不足而未能成行,這次全仗著藤老闆支持,才帶著幾個學生過來。我想稱你為馬兄弟,你不介意吧?」

  馬長風呵呵笑道:「你一個堂堂的教授,能稱我這個當土匪為兄弟,那是我的榮幸,我怎麼會介意呢?」

  苗君儒說道:「請恕我直言,只怕馬兄弟的行蹤,都已在別人的控制之下。」

  馬長風的臉色一變,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苗君儒說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這塊石王來得太容易!」

  馬長風有些生氣地說道:「還來得太容易?死了我那麼多兄弟,連我都差點被埋在裡面!」

  苗君儒說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按我的推斷,一個真正機關重重的墓葬,絕對不可能那麼容易進去!不要說你們那點人,就是再多10倍的人,也沒用。當年孫殿英盜挖東陵,即便有高人相助,也有一百多人喪命在裡面。」

  馬長風想了一下,覺得苗君儒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從找到墓葬到進入墓葬,雖說也遇到了機關,死了一些人,但整件事確實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想起了一個人,羅強。

  是羅強帶著他們找到那個洞口,也是他破解了磚塊上的機關和石門的機關,當其他兄弟都死在裡面的時候,只有他活著出來了。他一直說自己是個半吊子風水先生,可在墓室里的時候,居然可以與墓神對話。那本事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風水先生能辦到的。

  想到這裡,馬長風一震,對二虎說道:「趕快回去!」

  他並沒有想到,就在他與苗君儒說話的時候,小玉住過的石屋,已經被大批官兵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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