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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4:07:26 作者: 許開禎

  胡權禮交待,李欣然抽的那支香菸是童百山給他的。

  這事說起來還有點曲折。李欣然進去後,老大先是不以為然,後來聽小四兒說,情況可能不妙,李欣然怕頂不住,老大便讓小四兒做掉李欣然。

  其實真正想除掉李欣然的人是小四兒,早在李欣然進去前,他就動過這念頭,只是怕老大怪罪,一直沒下手。

  

  這一次總算逮著了機會,老大剛一吐口,他便將此事吩咐給童百山。這也是小四兒的過人之處,一則,不用自己出面,就可以除掉心頭之恨;另一條,也是最關鍵的,小四兒想用此招牽住童百山。

  當時童百山還不知道小四兒就是四哥,只當是老大的意思,不敢違抗。童百山找到他,答應幫他活動副局長,說著拿出那支煙,叮囑道,只要想法把煙交給成名傑就行。

  當時他還不放心地問:「成名傑可靠不,他可是秦默的人!」

  童百山笑了笑:「秦默那榆木疙瘩,他知道個啥。」

  第二天,他來到吳水,按童百山給的號撥通成名傑的新手機,成名傑讓他在公路邊小吃攤等,見了面,兩人沒多說話,他裝作給成名傑敬煙,將那支煙遞過去。成名傑沒點,夾在耳朵上,裝作有急事先走了。後來便發生李欣然中毒的事。

  李欣然沒死成,老大對童百山耿耿於懷。

  後來局勢有點控制不住,老大才讓小四兒顯出廬山真面目,再次來到三河,一定要除掉范大杆子,還有李家父子。

  胡權禮將小四兒如何支使手下放火,意圖燒死李欣然的犯罪事實全部供出。至於李華偉怎麼死的,胡權禮說不出來,但他肯定地說,一定是成名傑乾的,當時童百山讓四哥逼得緊,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他通過吳水公安局副局長,很快將李華偉關押的情況打聽清楚,將消息提供給了成名傑。成名傑因為差點喪身火海,一開始憤憤的,很不情願,後來童百山親自找他,他才答應做。

  胡權禮還交待出一個重要情節,紅磨坊歌廳撲空的那個晚上,他在童百山那兒見到過向副檢察長,當時向副檢察長很尷尬,說是有件私事找童總。

  胡權禮懷疑向副檢察長跟童百山早有勾結,成名傑一定是向副檢察長利誘的。向副檢察長有個情婦,就在童百山的集團總部,是他老婆有次無意中說的。

  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李春江愈發感到警力的不足,眼下顧了這頭就得放棄另一頭,老曾被范大杆子牽著,老陳得對付潘才章和王副,剩下李鈺一人東奔西波,根本應對不過來。其他人眼下又不敢用,這給偵破工作帶來很大阻力,檢察院這邊又是如此,連成名傑都讓他們腐蝕了過去,可見情況有多糟。

  馬其鳴也深深感到局勢的艱難,一方面他要應對三河高層,要頂住巨大的高層壓力,同時又要親自指揮戰鬥,沒有他這張牌,李春江行動起來幾乎是舉步維艱,有時竟連警員都調動不了。這時要是對方反撲,後果可想而知。但是有什麼法子呢?徹底洗牌之前,只能這麼以一當十地干。他和李春江再三權衡,還是決定將范大杆子放在最後,先把公安內部徹底肅清,爭取到主動權,再查毒品案也來得及。

  考慮再三,決計將老曾抽過來,跟李鈺一道,集中兵力對胡權禮交待的線索展開調查。

  這夜,范大杆子被秘密轉往吳水,負責看管他的,就是上次差點讓李華偉事件牽進去的白禮和陳浩。

  工夫不負有心人,童三鐵終於招了。

  這個老狐狸,昨天還張狂得跟烏鴉一樣,對住李鈺哇哇亂喊,沒想今兒上午,他就成泄了氣的皮球,癱地上不動彈了。

  昨天下午,周翠花經不住王雪的耐心勸說,加上康隊他們又把李三慢帶來,跟周翠花見了面。

  李三慢當著王雪和康隊的面,

  跟老婆說了自己幾次險遭毒手的經過,他勸周翠花:「玉兒他媽,你就說了吧,再瞞下去,這伙狗日的保不准連你也不放過。

  要不是康隊,你早就見不著我了……」說著,李三慢嗚咽起來。

  周翠花先是使勁搖頭,一口一個玉兒。

  玉兒就是他們在省城上學的兒子,周翠花怕一旦開口,玉兒就會沒命。康隊見狀說:「我們已向省城公安發出求援,玉兒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周翠花半信半疑,捂著嘴使勁哭。

  王雪厲聲道:「周翠花,你要是再不交待,你兒子我們不管了,看你是要童三鐵還是要兒子。」周翠花哇一聲,她最怕陪童三鐵睡覺的事讓男人知道。沒想李三慢說:「玉兒他媽,我不怪你,說吧,全說出來,這髒錢我們不掙了,我們回南平老家,安安穩穩過日子去。」

  周翠花終究受不住這份心靈的煎熬,將自己如何被童三鐵連利誘帶威逼哄到床上的事招了出來。

  周翠花做了童三鐵姘頭後,外表上是給工地做飯,其實是幫童三鐵在工地物色對象。

  她利用女人容易接近男人的優勢,專門跟那些來自貧困地區的單身男人套近乎,男人們看她心腸好,人又熱情,問寒噓暖的,就跟她掏了心窩子。周翠花瞅准目標,就試探著問:「有個更能掙錢的活兒,干不干?」有些男人一聽就搖頭走了,嚇得連工錢都不敢要,也有被錢逼得走投無路的,答應為童三鐵干。

  經周翠花介紹來的就有五個人,眼下一個在三河,一個在吳水,另三個,周翠花也不知去向。周翠花只管將人帶給童三鐵,只要跟童三鐵一搭上線,她就不能過問了。

  周翠花說童三鐵有個本本,詳細記載著這些人的去向,還有每月發給他們的工資等,本子藏在童三鐵木床的夾層里。

  當夜搜來本子一看,果真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罪證。

  本子上有名有姓的就達二十四個人,這些人並不都去了監牢,更多的,讓童三鐵介紹給了范大杆子,興許那些騎自行車收羊皮的,正是這些人。

  鐵的事實面前,童三鐵還想抵賴,他似乎早就料到周翠花要出賣他,破口大罵道:「婊子,餵不肥的婊子,等老子出去,看怎麼收拾她。」

  收拾兩個字還沒出口,撲通滾進一個人來。童三鐵一看,竟是小六子。小六子進門就哭喊:「三叔,說了吧,再不說,我們會沒命的。」

  「小六子,你咋來了,起來!」

  小六子不敢起。

  「說了吧,三叔,我全說了,他們,他們要殺我啊——」

  小六子的哭嚎響起來。

  「小六子,你放的啥屁,誰要殺你,你說了啥?」

  童三鐵一陣緊張,臉色陡地變暗。

  「是童百山,他派人殺我,三叔,他不放過我們啊——」

  小六子接著說,他是童三鐵的親侄,比童百山還親,一直在童三鐵手下跑腿。童三鐵腿腳不方便,很多事兒都是他跑來跑去做的。童三鐵落網那夜,他本來要去料場,走到半路上忽然忘了沒把碟片拿上(童三鐵有看黃色影碟的愛好,這點他不避侄子,常常是侄子看完推薦給他,半夜時分他摟著電視機享受),小六子回去拿了碟,又到夜市上給童三鐵買了豬蹄子,才往料場走。其實這陣童三鐵已經關進去了。小六子邊走邊想:今晚三叔不知拿啥好東西賞我呢?每次租了碟,童三鐵總要賞給他小禮物。有時是一包好煙,有時是喝剩的半瓶酒,有一次,童三鐵竟賞給他一個照相機。

  剛到料場門口,小六子就發現味兒不對,料場黑壓壓的,寂靜無聲,周圍的空氣也好像有點緊,小六子咳嗽一聲,四下看了看,正要開口喊門,

  就見兩個黑影嗖地從料場邊的樹影下跳出來,借著月光,小六子認出是童百山手下兩個打手,還沒來得及跟他們搭話,兩人風一般撲過來,一把扭住他脖子,一塊膠帶粘住了他的嘴。當夜,小六子被帶到一棟庫房裡,跟他一同關進去的,還有一個叫崔五的保管。這人小六子熟,說是保管,其實也是幹這行的,主要任務是替童百山看好兩間庫房,據說裡面藏著童百山很多值錢的東西。

  童百山不把東西藏辦公樓里,

  而是藏在小料場兩間不起眼的庫房裡。

  幾個打手將他們呵斥了一頓,又去忙別的事了,說天亮前一併裝車。一聽裝車兩個字,小六子跟崔五怕了。

  裝車是童百山的專用語,就是滅口。將人裝進木箱,丟進材料車,拉到僻背地方一埋了事。以前他們就幹過,將無意中看到童百山逼獨狼弟弟烏鴉跳樓那一幕的小民工裝進木箱,還是小六子幫著抬上車的,聽說埋到了拉石子的大河灘里。

  半夜時分,小六子跟崔五掙開身上的繩子,從裡面撬開庫房窗戶,逃了出來。剛跑到公路邊,追蹤的人就到了,小六子跟崔五分頭逃,結果崔五給抓了回去,小六子僥倖躲過一劫。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找警察保險。

  「我不信,你騙人!」童三鐵吼起來。

  「三叔,你是我親叔,我能騙你嗎?」小六子急得要哭,「他們,他們早就有除你的心啊,半月前,他們就讓我在料場的電鋸上做手腳,我下不了手,他們還打了我啊——」

  「真的?」

  「三叔——」

  「童百山,你們狼日的,嫌老子老了,沒用了,你的心比狼還狠啊——」童三鐵大放悲聲,真後悔自己丟了工作,老黃忠一樣忠心耿耿幫他打天下,沒想臨完卻落個如此下場。

  「好吧……我說,我全說。」

  童三鐵和盤供出了控制南平民工,為童百山一夥賣命的犯罪事實。

  「這消息太振奮人心了!童三鐵一交待,便有足夠的理由對童百山採取措施。」

  李春江興奮地拍著李鈺的肩,「不錯呀,立大功了。」李鈺說:「多虧了我叔出招,才讓這老狐狸開口。」

  原來,小六子說的前一半是真,至於童百山讓他害童三鐵,全是李鈺教的,童三鐵當時情緒激動,根本沒法分辨,真以為童百山要除他。

  老狐狸也有上當的時候。

  就在李春江和李鈺興奮地往3112房間趕的途中,突然接到康隊電話,說潘才章中了毒,正在醫院搶救。

  潘才章是中午兩點多出現異常的,當時康隊出去辦事,留守的只有南平的老張。這些日子,因為全力搜捕成名傑,三河這邊的警力顯得十分緊張,

  看守潘才章的任務就落在了南平的康隊和老張身上。

  老張正在翻看資料,就聽躺在床上睡大覺的潘才章喊肚子痛,老張以為他又耍花樣,警告他少裝蒜。

  沒想潘才章雙手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老張看他不像是裝,過去摸了把他的頭,好熱,轉眼工夫,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滾下來,臉色慘白一片。

  老張馬上給康隊打電話,等康隊驅車趕來時,潘才章已抽搐成一團,白沫不斷從嘴裡噴出來。康隊一看,便知是食物中毒,連忙將他送往醫院。

  李春江跟李鈺趕到醫院,潘才章剛剛灌完腸,醫生說再晚一步怕就沒命了。李春江馬上問:「到底中的什麼毒?」醫生說:「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患者嘔吐物里有砷化物成分,很可能是砒霜中毒。」

  「砒霜?」幾個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潘才章在鄉巴佬的飯菜都是經過嚴格檢驗的,再說,做飯的劉嫂絕對可以信任,怎麼會有砒霜?

  「先救人,回頭再查。」李春江說著便進了病房。

  病房裡一片忙亂,醫生在給潘才章做心臟起搏,護士忙著插液體。過了一會兒,潘才章睜開了眼,一看自己躺在醫院,張嘴問:「我還活著啊?」

  李春江正要說什麼,潘才章猛地抽了兩抽,眼珠子翻了幾下,突然不動了。「醫生,醫生——」李春江緊張地喊起來。

  正在施救的醫生也是一片驚,潘才章已經脫離了危險,怎麼會突然窒息?不好!就見醫生一把拔了輸液器,驚愕地瞪住護士:「你給他輸的什麼液體?」還沒等護士回答,醫生跟著又喊,「快送手術室,他二次中毒!」

  這句話讓病房裡所有人都驚住了,等大家都反應過來,醫院已陷入更大的混亂中。

  是液體出了問題!一定是有人趁亂換了液體!

  李春江迅速命令封鎖住院部大樓,只許進不許出。

  樓上樓下搜索一番,沒發現可疑人物,半個小時後,有位病患家屬說潘才章送進病房時,他看到有個穿白大褂的大夫動過配藥櫃,好像拿了瓶液體,匆匆下了樓。

  「什麼特徵?」

  「那人細高個兒,戴副眼鏡。」

  問護士,急救科根本沒有這麼一位大夫。老張後悔得一拍腿,說都怪太慌亂了,咋就沒想到他們會跟到醫院來呢。

  直到子夜零時,潘才章才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不過他的身體還很虛需要做短期的恢復治療。

  幸好人沒死。李春江松下一口氣,接下來,開始調查鄉巴佬。

  據劉嫂說中午飯是她做的,也是她端上樓的,吃飯時間大約是一點鐘,飯菜做好後她還嘗過,不會有問題。「會不會是別人趁你不注意?」李鈺問。「蘭蘭?是蘭蘭?」

  劉嫂驚得直拍自己的腦門蓋,「我咋把她給粗心了。」

  蘭蘭是劉嫂前陣子雇的幫工,鄉下姑娘,人很老實。

  飯菜做好後,劉嫂離開過廚房,是去問老張啥時讓潘才章吃飯,就幾分鐘的功夫。

  「蘭蘭人呢?」

  「她回鄉下了,中午我往上送飯時走的,說是她爹病了,非要今兒個回去。」

  「一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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