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是存在的嗎

  A：因為新冠病毒感染的暴發，有人給外地車輛貼上了「滾出去」的字條。這類人就是所謂的「自肅警察」。他們的主張是真的正義嗎？

  岸見一郎：是虛偽的正義。他們只不過是在誇耀「自己是正確的」這件事，只不過是出於虛榮心。阿德勒舉了一個例子，說有人會監視其他人有沒有集體感。

  在一個下過雪的日子裡，一名女性想從電車上下來，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其他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

  五分鐘後，終於有人幫助這名女性了。這時，一個從頭到尾都在旁觀的人說：「大家快看啊，這個人真有集體感。」但是，他明明不用等待後者的出現，可以自己上前幫助。

  這樣的人自己不採取行動，而是監視其他人有沒有為他人著想。哪個時代都有這樣的人。

  總之我覺得，只考慮自己行不行動就好了。不要管別人怎麼樣，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不是有人在室內也不戴口罩嗎？這一點雖然會令人介意，但重點在於，我們只能讓自己戴好口罩，沒必要去監視其他人有沒有戴口罩。別人的事情只能讓別人自己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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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被稱作「自肅警察」的人，並不能代表真正的正義。他們的行為只不過是虛榮心的表現罷了。

  A：所謂的虛榮心，是指「自己正在制止惡行」「自己正在採取行動」之類的想法嗎？

  岸見一郎：沒錯。

  我偶然看到的電視劇里有一段情節，講的是戰爭年代裡有一個婦女會，她們的目的是呼籲大家提高國防意識。

  台詞中有「都這個時代了」的說法。她們譴責「都這個時代了還燙髮」的女性，還批判「都這個時代了還穿華麗衣服」的女性。

  事情是這樣的：婦女會的這些女性明明不是男性，但卻是所謂的「名譽男性」——她們誤認為自己站在特權男性這邊，為了誇耀自己也有權力，去批判「都這個時代了」還不配合戰爭的女性。

  她們想通過站在強者這一邊，來誇耀自己的優越。這樣一想，她們的行為就好理解了。

  A：這些人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呢？

  岸見一郎：因為她們沒有自信，她們自卑。她們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夥伴，或者說是強者的夥伴。她們通過這樣的行為，希望別人也認同自己的優越。她們只不過是在向周圍的人誇耀罷了。

  A：但這不是正義。

  岸見一郎：沒錯。

  A：話說回來，正義本身是存在的嗎？

  岸見一郎：是存在的。

  A：就拿新冠病毒感染舉例來說，正義就是自我約束，或者為疫情早日結束做出貢獻是嗎？

  岸見一郎：是的。只不過，這樣做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義，還有待檢驗。還有，不要朝著批判他人的方向採取行動，這一點很重要。就算有人沒戴口罩，他也有可能是一不小心忘了，並不是故意的，還有人是因為疾病等原因不能戴口罩。

  包括這種事情在內，大家各自做各自力所能及的事情，努力推動疫情的結束，這些才是正義的體現。嚴厲指責別人沒戴口罩，這並不是正義。

  當一個人想去批判他人的時候，動機是不純的。那是在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是在貶低他人的價值。通過貶低他人，確實能讓自己的價值相對提高，但這樣的人並不正義，而是除了自己誰都不關心。

  為了正義，我們所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各自持續思考自己能做到什麼。

  B：原來如此。的確，如果每個人都去思考，去行動的話，疫情的傳播範圍可能就會小一點了。

  但是，政府執意舉辦世界各國人大規模聚集的比賽，疫情因此而進一步擴散……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會讓人覺得無力回天。為什麼都到這一步了，還非要舉辦活動呢？

  岸見一郎：是為了錢吧。背後是金錢在驅動。但這種理由沒法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因此需要設定一個正當理由。

  B：舉辦比賽的正當理由是什麼呢？向運動員致敬嗎？

  岸見一郎：真正的理由是金錢。就像發動戰爭時需要一個正當理由來代表正義一樣。就像柏拉圖指出的那樣，如果全盤托出為了「金錢」這麼露骨的目的，誰都不會再想著去參戰了。

  於是，這個時候就要打出正義的旗號，只不過這是虛偽的正義。那麼，我們應該做的，並不是認為正義根本不存在而感到絕望。

  我們要意識到真正的正義已經迷失了這個事實。我們必須去思考，真正的正義到底是什麼？

  因此，沒有必要對政客感到絕望。他們只不過是不知道真正的正義罷了。儘管如此，也並不是說這個國家就不存在正義，這個國家不需要正義。

  有的人根本不知道正義。或者說，有的人會利用正義，我們一定要對這一點有心理準備。我們不可以放棄對正義的追求，也不可以感到絕望。

  B：正義到底是什麼呢？不同情況下的正義是不一樣的嗎？

  岸見一郎：用柏拉圖的話來說，就是存在一個「正義的理念」。普遍性的正義是存在的，但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正義並不是完整的正義。

  因此，這個世界並沒有體現出絕對的正義。其中還有完全偏離正義的東西。

  但是，理念就是理想，哪怕只有一丁點兒反映出那個理想的正義，在這個世界中就是存在的。重點在於，不要認定這個世界上所通行的正義是完整的正義。

  我經常會使用「偶像崇拜」這個詞。偶像崇拜是指，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東西是完整的、絕對的。然而，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是絕對的。

  同理，這個世界所體現出來的價值也不是絕對的。那些會借著新冠病毒感染批判他人的人，信仰的是虛偽的正義，離完整的正義還差得遠呢。這樣一想就好理解了。

  A：簡單來說，就是正義也有各種各樣的種類，是吧？那真實的正義和虛偽的正義之間，有什麼區分的要點嗎？

  岸見一郎：區分的要點在於，自己能不能通過踐行正義的活法體會到幸福感。如果陷入兩難的境地，就必須去思考，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義的。

  這一點和惡政的話題也能聯繫起來。一件有利於某一部分人的事情，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可能是不正當的。區分這兩者的標準在於，自己做這件事能不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感，僅此而已。

  B：舉例來說，如果一個老實人被迫實施了不正當行為，就會受到良心的遣責吧。

  但是，有人就算做了不正當的事情，也不覺得有什麼，還若無其事地走上了成功之路。對於這種人來說，不管手段如何，只要自己能暴富，就會產生幸福感，不是嗎？

  岸見一郎：你覺得這種人真的幸福嗎？

  假如這樣一個人有了孫子，他肯定不想被孫子說「爺爺以前幹過壞事」吧。就算這個人取得了成功，他的家人要是知道他其實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發展起來的，肯定會感到失望。

  就像這樣，如果一個人不想讓其他什麼人失望，那麼，他為了虛偽的正義而做的那些事情，確實不會給自己帶來幸福。這樣一說你就會明白了。

  判斷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確的標準，在於這件事情能否不僅給自己，也給其他人帶來幸福。

  改變世界的第三十九步

  你做的事情，能給自己，也能給他人帶來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