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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永曆朝廷的「打虎」

2024-10-09 11:53:50 作者: 顧誠

  1650年(永曆四年、順治七年)二月,永曆帝逃到廣西梧州,進入陳邦傅的勢力範圍,朝廷風向立即改變。戶部尚書吳貞毓,禮部侍郎郭之奇,兵部侍郎程源、萬翱,戶科給事中張孝起等十四人聯名上疏揭發袁彭年、劉湘客、丁時魁、金堡、蒙正發「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的罪行[30]。朱由榔對五虎倚仗李成棟、李元胤父子的兵權,驕橫狂悖的行徑早已不滿,當即決定將劉湘客等四人逮捕,下錦衣衛獄拷打審訊;袁彭年當時因養母去世丁憂,念其反正有功免予處分,實際上是因為袁彭年同李元胤等人關係更為密切,朝廷有所顧忌。在拷問時,金堡不肯服罪,大呼二祖列宗;丁時魁、劉湘客、蒙正發則醜態畢露,「滿口老爺饒命,萬代公侯等語」,叩頭如搗蒜[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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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桂林大學士瞿式耜從邸報上得知朝局翻轉後,立即上疏申救五虎。他在二月初七日上的奏疏頗能道明五虎一案的背景,其中說:「就使諸臣而果罪狀昭彰,一如疏中所指,處分豈無時日,而汲汲為此朝不待夕之舉動?又且不先不後,恰當勛臣邦傅到梧之時,能無我雖不殺伯仁之疑否?……然則諸臣此舉,直借皇上以行其報復之私,而又巧乘皇上之蹕梧、慶國(即慶國公陳邦傅)之來朝,為迅雷不及掩耳之謀,以斷其救援之路。且諸臣驅除異己,駸駸漸及於臣,以臣與五臣,夙稱莫逆,每朝政皆得相商,殺五臣即所以殺臣,去五臣即所以去臣。臣既為黨魁,不殺臣不止,臣今日且不知死所,尚敢以危疑之身,為皇上奏恢疆之烈哉!」[32]二月十三日疏中又說:「若以媚東(指「東勛」,李成棟部將)誤國為題,試問:向者舉用杜永和、羅成耀等,未必盡出五臣也,事先則未見諸臣力爭,事後則偏欲五臣受過,寧足以服天下人之心乎?況東粵必不可棄,即不戒而南、韶失守,猶望東勛鎮努力以冀桑榆之收,以雪會稽之恥。先以媚東二字為驅除鋤剪之方,是用以懾東勛鎮之魄乎?抑用以激東勛鎮之勇乎?……至於今日朝廷所恃者忠貞營耳。忠貞奉援楚恢江之命,兩載於茲。自督輔臣騰蛟在時,已逗留不進,今慶國勛臣邦傅之力,遂能必其悉甲破虜乎?況忠貞與東勛必不相睦,未得破虜之功。先開內地之釁,東之為東,竟不可知矣。」[33]瞿式耜的奏疏清楚地透露了永曆朝廷「門戶歧分,元黃角立」的政治分野。魯可藻說:「時魁等入朝,全恃式耜標榜之力,挾式耜以傾動同朝,彈壓東人;乃合東人以威脅主上,奔走群小。式耜於時魁等竭心力、物力而奉之;金堡到桂,尤加禮焉。堡入朝,式耜不論關防衙門關切必寄揭帖。而式耜題升之官再不復賄,時魁等則又睜眉怒目而爭。故式耜之嫡表施召征寄書到桂曰:留守亦是勛鎮氣息。」[34]

  從上面引用的材料可知永曆朝廷的「打虎運動」實質是各勛鎮為爭奪朝廷權力的一場內訌。朱由榔在肇慶時,五虎神氣活現;一旦進入陳邦傅的地盤,立即失寵受辱。這一事件再一次說明永曆朝廷始終不能威福自操,在很大程度上要看朝廷依附的是哪一派軍閥。袁彭年等人固然不是正人君子,陳邦傅更不是忠貞之士。儘管有大學士瞿式耜、嚴起恆等人再三上疏申救,五虎均未能倖免,除袁彭年以丁憂為名解任外,其他四人都予以革職充軍、追贓助餉。

  [1] 錢秉鐙《所知錄》卷三。

  [2] 錢秉鐙《藏山閣詩存》卷十《行朝集》,《端州雜詩》。

  [3] 錢秉鐙《藏山閣詩存》卷九《生還集》,《酬汪辰初》。

  [4] 《瞿式耜集》卷三,書牘。

  [5] 《所知錄》卷三。

  [6] 《嶺表紀年》卷二。

  [7] 溫睿臨《南疆逸史》卷二十八《金堡傳》。

  [8] 《明季南略》卷十二《科道散朝》,參見《兩粵新書》。

  [9] 《南疆逸史》卷二十二《朱天麟傳》。

  [10] 袁彭年等五人當時擔任的官職在史籍中記載不完全一致,這裡是根據瞿式耜永曆四年二月初七日《救劉湘客等五臣疏》,見《瞿式耜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一四四頁。

  [11] 錢秉鐙《請寬金給事疏》,見《藏山閣文存》卷一。

  [12] 參見計六奇《明季南略》卷十二《假山圖五虎號》條;溫睿臨《南疆逸史》卷二十八《金堡傳》。

  [13] 參見計六奇《明季南略》卷十二《假山圖五虎號》條;溫睿臨《南疆逸史》卷二十八《金堡傳》。

  [14] 《嶺表紀年》卷三。

  [15] 《嶺表紀年》卷二記:「跡其一年間,事事爭執,若似乎守典故,尊朝廷,究竟不過欲權自我操,賄自我受而已。聲言不可倚傍勛鎮,時魁等自陳邦傅而外,無勛不結交,不承奉,而成棟父子無論矣。……不過大言以欺所親,欲以文其貪黷耳。」

  [16] 何是非《風倒梧桐記》卷一。

  [17] 魯可藻《嶺表紀年》卷三。

  [18] 錢秉鐙《所知錄》卷三。

  [19] 王夫之《永曆實錄》卷十九《袁彭年傳》說:「是冬,廣東再陷,彭年匿民間,已復出投款,言李成棟脅己反。夤緣得免,歸里,挾策游潛、沔間,以詩自鳴。未幾,死。」據曹燁《曹司馬集》卷三《嶺南近草》有作於順治十年的《袁特丘移寓佛山喜賦》等詩,可知他在尚可喜、耿繼茂占領廣東後,在廣東佛山等地還住了好幾年,並沒有立即「歸里」。

  [20] 錢秉鐙《所知錄》卷四。

  [21] 《永曆實錄》卷二十一《丁時魁傳》。

  [22] 《永曆實錄》卷二十一,《南疆逸史》卷二十八都說金堡是仁和人;瞿式耜《戊子十月既望,新興焦侯邀游虞帝祠,金黃門首唱佳詠,依韻和之》詩內注云:「予與道隱俱常熟人。」見《瞿式耜集》第二一八頁。

  [23] 金堡《嶺海焚余》卷中。

  [24] 王夫之為蒙正發所作墓志銘,見《永曆實錄》附錄,嶽麓書社1982年版。

  [25] 李清《三垣筆記》附識下,弘光。

  [26] 吳晉錫在《半生自記》中說是沒有向大學士馬士英、蔡奕琛行賄,故未批准。實際上很可能是因為黃澍在弘光帝面前大罵馬士英,結下怨仇,吳晉錫既曾受黃澍推薦,士英遂遷怒於他。

  [27] 見王夫之為蒙正發作墓志銘。按:王夫之是湖南衡陽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吳晉錫任「永李」(即永州府理刑推官)是崇禎年間的事,永曆時已升至衡(陽)、永(州)、桂(陽)巡撫和大理寺卿。章曠病死時正值清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王由衡州向武岡、永州進兵,吳晉錫既然貪生,怎麼會出錢賄賂何騰蛟左右之人謀取危差?

  [28] 錢秉鐙《藏山閣文存》卷五《吳廷尉鑒在傳》。

  [29] 錢秉鐙《藏山閣文存》卷一《請寬金給事疏》。

  [30] 《瞿式耜集》卷一《救劉湘客等五臣疏》,參見錢秉鐙《所知錄》卷四。

  [31] 何是非《風倒梧桐記》卷二。

  [32] 瞿式耜《救劉湘客等五臣疏》,見《瞿式耜集》卷一。

  [33] 瞿式耜《再救五臣疏》,見《瞿式耜集》卷一。

  [34] 魯可藻《嶺表紀年》卷四。按,瞿式耜之母施氏,即施召征之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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