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何騰蛟經營湖南的舉措失當
2024-10-07 14:40:50
作者: 顧誠
在南明史籍中,何騰蛟的地位非常顯赫。他在弘光朝廷覆亡時拒絕了清方的招降[44],最後被俘堅貞不屈,英勇就義,值得肯定。然而,在抗清事業中,何騰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人們往往不相信「忠臣」誤國,南明史上卻是屢見不鮮。
1645年三月,左良玉父子率兵順江東下時,何騰蛟作為湖廣巡撫被挾制登舟,跳入水中逃脫,然後取道江西寧州進入湖南長沙。當時湖廣的南部(就是後來的湖南省)還處於明朝統治下,隆武朝廷任命他為湖廣等地總督。何騰蛟既擺脫了左良玉部的挾制,又深得隆武帝的信任,而且當時清廷用兵重點在東南沿海省份,一時顧不上湖廣。何騰蛟實際上掌握了湖廣文武官員的任命權和湖南各州縣的錢糧,如《永明縣誌》所記,「乙酉年,明督師何諱騰蛟退守長沙,湖南各府屬錢糧俱解督府」[45]。何騰蛟本可以做一番事業,然而,他在用人行政上倒行逆施,舉措毫無足稱。這首先表現在他既無知人之明,又無御將之才,卻私心自用,急於拼湊一幫自己的班底。他夥同章曠、傅上瑞(二人都由他推薦為道員、巡撫)把具有抗清實力的大順軍餘部主力排擠出湘,收羅並重用湖南當地的明朝雜牌軍隊如黃朝宣、劉承胤、曹志建、張先璧之流,為他們請官請爵,奉若驕子。這些人乘機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實力,除了危害地方外一無足恃。何騰蛟的親信章曠原先主張用「南人」(上述黃、劉、曹、張輩)排斥「響馬」(大順軍),眼看這些「南」將割據自雄,連督、撫也指揮不動,又建議道:「向謂用北人不如用南人,某謂用外鎮不如用親兵。與其以有用之金錢,養望敵還奔之響馬,不如養站得腳跟之南兵;與其以有限之金錢,養進止自如之外鎮,不如養可予奪、遣發惟命之親兵。且有親兵則可以自強,自強則可以彈壓響馬,駕馭外鎮。此壯威制勝之術也。」[46]何騰蛟非常欣賞他的意見,於是派人分別從廣西、貴州等地招募兵將,很快就拼湊成了一支三萬多人的「督標」「撫標」親軍,其將領有吳承宗、姚友興、龍見明、覃裕春、滿大壯、胡躍龍、向登位等。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批烏合之眾既彈壓不了「響馬」,也駕馭不了「外鎮」,從未起過「壯威制勝」的作用。既熱衷權勢又昏庸無能的何騰蛟、章曠之流拼命擴充兵員,不僅絲毫沒有增強湖南的抗清實力,反而嚴重地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弄得民窮財盡,派系林立。王夫之記載:「騰蛟既奉便宜之命,驟加派義餉,兼預征一年民田稅,每畝至六倍以上。不足,則開餉官、餉生之例,郡邑長吏皆以貨為進退;又不足,則開募奸人告密,訐殷富罰餉,朝宣、先璧、承胤皆效之。湖南民展轉蔓延,死亡過半。」[47]
自從岳州失守後,明軍扼守岳州南面的新牆與清方對峙。1646年(順治三年、隆武二年)六月,清湖廣當局派總兵祖可法、張應祥進攻新牆,章曠部署的「親軍」大敗,滿大壯陣亡,龍見明被活捉,姚友興等聞風喪膽,丟棄汎地南逃,新牆遂為清軍占領[48]。只是由於清方動用兵力不多,目的僅限於鞏固岳州防線,才沒有繼續南下。這年九月,何騰蛟、章曠決定大舉北伐,由章曠督兵由湘陰進攻岳州,移文制撫堵胤錫督馬進忠部由常德北入長江順流接應。何、章調集的軍隊除督、撫標下親軍以外,還有王進才部和王允成帶領的水師,浩浩蕩蕩水陸並進,企圖一舉攻下岳州,進而收取湖北。清岳州守將馬蛟麟見明軍勢大,向武昌請援。清湖廣總督羅繡錦僅派參將韓友、高士清、惠之觀接應,兵力相當有限。明軍進至岳州附近時,馬蛟麟同副將李顯功不過派數百名騎兵出戰,在萬由橋擊敗陸路明軍,趁勢追殺五十里;接著又擊敗王允成部水師[49]。章曠失魂喪魄竄回湘陰,把戰敗的責任推到王進才「新營」(王進才原為大順軍偏將,後歸附何騰蛟)身上。這時,堵胤錫節制的馬進忠部由長江東下直至湖北嘉魚縣六磯口,「武漢震動」,得到章曠軍一敗塗地的消息才主動撤退。進攻湖北的計劃受挫後,章曠、堵胤錫來到長沙同何騰蛟會面,堵胤錫「盛稱馬鎮之勇,微彈湘兵之怯」,章曠、何騰蛟愧恨交加,更加仇恨曾為「響馬」的大順軍和馬進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