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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節外生枝

2024-09-26 10:48:06 作者: 周浩暉

  同日上午九點四十分,省城人民醫院。

  住院部的樓後是一片綠化帶,因為綠化帶的對面就是院方的停屍房,所以這裡通常人跡罕至,可算整個醫院內最為幽靜的地方。不過今天的氣氛卻有些不同。

  綠化帶內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對著住院部的大樓圍成了一個半圈,專注著圈內的某些動態。三三兩兩的閒人仍從醫院的各個角落趕來,加入看客們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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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尖厲的警笛聲,一輛警車開到了大樓旁。車上魚貫走下幾名警察,腳步匆匆地直奔人群而去。看客們帶著敬畏的心情自動分開了道路,同時眼神中又閃現出「好戲即將上演」之類的期待。

  人群內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在警戒圈中心,離大樓三四米開外的地面上俯臥著一名男子,他身穿病號服,左手纏著厚厚的繃帶,臉龐貼在鬆軟的土壤上,看不清具體的容貌。另有兩名110巡警守候在男子身邊。

  見到有同事進入圈子,那兩個巡警便主動迎了上去。後來者中一個身形瘦小的年輕警察搶上一步進行交接。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這是我們的羅飛羅隊長。」他指著身旁那個平頭的中年男子說道。

  兩名巡警敬了禮,羅飛則一邊還禮一邊問道:「情況怎麼樣?」眾人全都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名病號。後者姿勢怪異,一動不動。

  「這裡是醫院。」一個巡警無奈地聳著肩膀,「如果還有救的話,人早就抬走了。」

  另一名巡警仰起頭補充道:「是從七樓摔下來的,太高了,死者年紀大,體質又弱。所以雖然地面比較軟,但還是當場死亡。」

  羅飛不再說話。他走上前在屍體旁蹲下來,用目光仔細地檢驗著什麼。片刻後他戴上手套,輕輕撥起死者的頭顱,露出被泥土遮擋的臉龐。

  這是一張瘦弱的老者的臉,皺紋纏繞在緊閉的雙眼周圍,顯出一種痛苦的表情。因為臟器受損嚴重,不少血液從他的口鼻處滲出,血液沾上泥土後變成了紫黑的顏色,死者的面容因此而有些猙獰。

  羅飛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和吳寅午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這樣一種方式。

  大約二十分鐘之前,專案組接到了從110指揮中心轉來的消息:萬峰賓館血案的當事人之一吳寅午在省城人民醫院墜樓身亡。剛剛結束會議的羅飛等人立刻驅車趕往了事發地點。由於曾親眼目睹Eumenides的作案過程,吳寅午的證詞對於『四一八』專案組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可是現在,這個人顯然已無法再提供任何信息了。

  羅飛起身又回到兩個巡警面前。「了解過案情了嗎?」他問道。

  一個巡警點著頭回答:「是自殺。」

  羅飛略一皺眉:「自殺?確定嗎?」

  「確定。據家屬反映,今天一早來陪床時就發現死者不太正常。不說話,也不肯吃早飯,就是一個人發呆,情緒顯得非常低落。到八點五十分左右的時候,死者提出要一個人靜一靜,於是家屬就離開病房並遵照死者要求帶上了房門。此後家屬便在走廊內等待,沒想到二十分鐘後便發生了墜樓事件。當時也有人在樓下目睹了這個過程。死者確實是自己爬上窗戶,然後從七樓上跳了下來。」

  羅飛和身旁的尹劍對看了一眼:照此情況倒的確是自殺無疑了。

  「他為什麼要自殺?」羅飛喃喃說道,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剛才說話的巡警似乎想接茬繼續講,但是他猶豫了一下後,又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羅飛捕捉到對方的神情,立刻追問道:「怎麼了?」他嚴肅的語氣中帶著種令人無法迴避的壓力,那巡警只好很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如實回答:「據家屬說,他自殺是由於……由於警方的原因。」

  羅飛一愣:「什麼意思?」

  「家屬說了,是警方人員昨晚對死者進行了訊問之後,死者才開始變得不正常的。所以他們的牴觸情緒很大,剛才我們去了解情況的時候,那滋味可不好受了。」巡警一邊說一邊咧著嘴連連搖頭,看來的確是受了些委屈。

  「警方人員訊問?」羅飛掉轉目光看向了尹劍。

  尹劍馬上搖頭:「肯定不是我們的人。我只是和醫院方面打了個招呼,可昨天發生那麼多事情,我們根本就沒顧得上這個吳寅午。」

  羅飛心中一沉。萬峰賓館血案直屬「四一八」專案組併案偵破,警方其他部門沒有插手的道理,可如果不是自己手下的人馬,那會是誰呢?

  「馬上和各個分局、派出所都聯繫一下,看他們有沒有派人過來。」羅飛向尹劍吩咐道,然後他又看向那兩個巡警,「你們分一個人出來,帶我去見家屬。」

  由於事件重大,吳寅午的兒子吳嘉鳴作為家屬代表已經被請到了院方的接待室里。當他看到羅飛等人進來時,目光立刻顯出強烈的不滿情緒。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隊長,羅飛。」羅飛語氣中飽含著歉意。歉意的原因是他覺得如果能早些到來的話,那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但吳嘉鳴顯然誤解了羅飛的歉意,他哼了一聲,目光中的不滿甚至演化成了敵意。

  羅飛沒有時間計較太多,他直入主題:「我有些問題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昨晚有警察見過你父親嗎?」

  「有沒有你們自己不知道?」吳嘉鳴硬邦邦地把話頂了回去。

  羅飛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他正在想該怎樣改變一下措辭時,旁邊的一個護士裝扮的女子上前接過了話頭:「的確來過一個警察,是我放他進病房的。」

  羅飛轉頭打量著女子,後者便自我介紹道:「我是這裡的護士長。」

  羅飛「嗯」了一聲,又問:「那他和病人說了些什麼?」

  女護士長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羅飛看向吳嘉鳴,這次還沒等他再問,後者已嚷嚷起來:「你們警察一進屋就把其他人都趕走,誰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羅飛驀地皺起了眉頭。警方對當事人的問詢一般是不會迴避家屬的,甚至為了穩定當事人的情緒,還會希望家屬陪同。這個「警察」卻要把家屬支開,那就非常奇怪了。

  「你看過那個警察的證件嗎?」羅飛問護士長。

  「看到過,他主動拿出來的。」

  「我是說你有沒有打開仔細查看?」

  「這個……」女子支吾著,「好像沒有。」

  這時羅飛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來電,正是尹劍,後者向他匯報了剛剛調查到的情況。

  羅飛的神色愈發嚴峻,當掛斷電話之後,他來回打量著吳嘉鳴和女護士長,鄭重地宣布:「那個警察,是假冒的!」

  上午十點零二分,龍宇大廈會議室內。

  林恆干和蒙方亮,這兩個集團權勢人物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胖胖的林恆干沉著臉,他把一疊剛剛看完的照片交到蒙方亮手中,然後掏出一方很乾淨的手帕擦了擦手,似乎那照片上會有什麼東西沾在手上一樣。

  蒙方亮的目光掃過第一張照片時便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照片上是一輛報廢的捷達車,車頭已經完全撞癟,駕駛室因此消失無蹤,很難想像那裡曾經存在一個坐人的空間。

  往後的照片越來越慘烈,蒙方亮不得不點起一根煙來緩解自己的情緒。而當他剛抽完第一口,翻到的下一張照片上便出現了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死者的身體被折出不可思議的角度,腦袋也被擠變了形,幾乎辨不出本來的面目。

  蒙方亮倒吸一口氣,被煙嗆到了,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坐在他右邊的林恆干立刻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左臉頰,同時現出鄙夷和不滿的神色。

  蒙方亮先把屍體的那張照片倒了回去,然後又把整疊照片放在桌上。他搖了搖夾著香菸的右手:「我……咳咳……我還是不看了吧。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蒙方亮在問坐在他對面的長方臉的青年男子,那個人正是鄧驊生前的貼身保鏢,也算得上是鄧家的內務總管——阿華。

  「我是凌晨三點多得到的消息,說阿勝發生了車禍。我立刻趕到現場,通過交警隊的熟人了解到一些情況,這些照片也是找關係拿到的。」阿華說話的時候略略垂著頭,目光不與對面的二人直接接觸。這是他多年來跟隨鄧驊養成的習慣——對權勢者保持一種尊敬和謙卑的姿態。

  「交警隊是怎麼說的?」林恆干問話時的語氣比蒙方亮要沉穩了許多。

  「醉酒駕駛導致的意外事故。交警對屍體進行了血檢,每百毫升血液里的酒精濃度超過了200毫克,這已是嚴重醉酒的程度了。阿勝當時開車直接從一座未完工的立交橋上沖了下來,那座橋有二十米高,相當於六層樓的樓頂。在橋下的公路上有幾個目擊者,阿勝的車直接摔成了廢鐵,從車外都看不見人在哪裡。後來用切割機把車鋸開後,屍體才被清理出來。」

  聽到車禍現場的慘狀,蒙方亮禁不住連連搖頭,嘆道:「阿勝一直都有酒後駕車的習慣吧?鄧總以前好像也罵過他……唉,現在終於把小命賠進去了。」

  林恆干卻仍在追問事故的細節:「未完工的立交橋?在哪裡?」

  「南繞城公路竇子莊出口處,那個立交橋修通後會直接連到城外的高速公路上。」

  「阿勝不是住在萊福小區麼,他跑到南繞城那個地方幹什麼?」

  林恆幹這麼一問,蒙方亮也覺得有些奇怪。萊福小區在市區中心,而南繞城公路已經到了郊區的城鄉結合部。阿勝怎麼會把車開到那個地方去呢?

  「確實蹊蹺……」阿華也點頭道,「而且蹊蹺的地方還不只這一點。」

  林恆干和蒙方亮的神情同時一凜,然後專注地看著阿華,等待下文。

  「即使阿勝想去南繞城那邊,他也沒有理由會開上那座立交橋。因為那是一條從未開通過的完全陌生的岔路,路口還攔上了隔離杆。警方的描述是,阿勝駕車撞開了隔離杆,上了立交橋以後曾有過停留。然後又向著斷路終點駛去,在行駛一點三公里之後衝下了斷橋。其實大家都有喝醉酒的經驗,醉酒之後反應遲鈍,確實很容易出事故。但要說完全不辨方向,撞到隔離杆都不知道掉頭,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林恆干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而阿華還在繼續往下說:「還有,根據現場的痕跡分析,阿勝在墜橋之前沒有剎車,但是卻有緊急拐彎的避險動作。作為一個老司機,遇險剎車應該會成為一種本能的反應。如果酒醉來不及反應也就算了,可阿勝分明預見了危險,卻毫無剎車的行為,這就讓人費解了……」

  「難道是……剎車失靈?」蒙方亮猜測著說。

  「有這個可能,但是已經沒法去考證了。因為車輛已經完全損毀,不可能知道出事前的車況。不過如果是剎車失靈的話,阿勝幾乎不可能把車從市區開到南繞城,而且他上立交橋之後還有過停留——」

  「確實有好些難以解釋的地方。雖然都是些小疑問,但是——」林恆干眯起小眼睛,沉吟著,「這些小疑問加在一起,就是大大的疑問了。」

  一時間三個人都不說話了,似乎同時進入了思索的狀態。而阿華顯然是有備而來,很快他便先開口道:「有一種可能性倒是能解答這些疑問。如果是有人趁著阿勝喝醉,故意把車開上立交橋,在停車期間破壞了剎車系統……那麼阿勝醒來之後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正常的反應會開車往前方探路,因為當時他頭腦還不清醒,很容易會墜橋身亡。」

  蒙方亮再一次被煙嗆得咳嗽起來,他驚訝地瞪著眼睛:「你的意思是……阿勝不是死於事故,而是死於謀殺?」

  阿華用沉默回應對方。而蒙方亮片刻後又追問道:「那會有誰想要殺阿勝?」

  阿華把一樣東西扔在了桌面上:「這是在阿勝的口袋裡找到的。」

  那是一個打火機,蒙方亮把它拿在手裡端詳著,臉上的困惑忽然變成了窘迫。

  打火機很新,酒精也滿滿的,顯然是剛剛使用。令蒙方亮很不爽的是,在機體上赫然印著「綠陽春餐廳」的字樣。

  「阿勝有個習慣,去飯店吃飯的時候,喜歡把店裡免費贈送的打火機帶走。我很想知道阿勝出事前是和誰一起喝酒,所以我就到綠陽春餐廳,調看了昨天晚上的監控錄像。」阿華說完,抬起頭淡淡地掃了掃對面的兩人。

  蒙方亮不再說話,他將打火機在手裡轉了兩圈,然後「啪」地打燃,又點起一根煙抽起來。

  一片靜默中,林恆干忽然「嘿」地笑了一聲,他上下打量著阿華,調侃般地說道:「阿華啊,沒想到你還有這番本事。讓你當保鏢可真是委屈你了,你應該去做警察才對。」

  「阿勝是我的手下,他的生死關係到鄧家的安危,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而已。」阿華還是淡淡的語氣,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喜怒的表情。這或許也和他多年的工作習慣有關。他是一個保鏢,只需要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他的工作中從來不會摻雜任何多餘的情感。

  「好了。昨天晚上阿勝的確是和我們在一起吃飯,而且昨天上午他也對我們有過不尊重的行為。但不可能是我們動的他——」蒙方亮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瞬間燃去了一大截,然後他把剩下的香菸扔在地上用腳踏滅,冷笑道,「他還不配。」

  「我也相信你們沒有動他。」阿華這時輕輕地嘆了口氣,「在錄像里可以看到你們吃飯時的氣氛,他能在你們面前喝醉,說明他已經放棄了昨天上午的立場。有這樣一個人安插在鄧家,你們怎麼捨得動他呢?」

  林恆干和蒙方亮對視了一眼,喜憂參半。看來阿華是相信阿勝的死與己方無關,不過他的後半句話卻又暗藏鋒芒,那針尖雖然沒有刺出,但已經精準地瞄在了要害上。

  林恆干「呵呵」兩聲,胖臉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的針尖撥開:「大家怎麼說都是自己人,即使有些分歧,也不至於在背後做什麼手腳。阿華,你跟了鄧總這麼長時間,大事上應該是看得清的。阿勝最近幾年很得鄧總重用,做了不少事情,當然也會得罪不少人。現在鄧總走了,肯定有很多人想要跳出來報復。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我們想得太多了,阿勝沒準還就是喝醉了酒,自己摔死了呢?」

  「這些其實都沒什麼。誰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我就滅了誰。」阿華從容地說了半句,神色卻又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我唯一擔心的,是那個人……」

  蒙方亮眉頭一跳:「誰?」

  「Eumenides。給鄧總下死亡通知單的那個殺手。」阿華語氣冰冷,帶著七分憎恨和三分畏懼。

  「他殺了阿勝?」林恆乾笑眯眯地問道,「為什麼?」

  「他為什麼殺的鄧總?」阿華凝目看著林、蒙二人,「那張死亡通知單上所列的罪名,我們誰的手上沒有沾過?」

  林、蒙二人心中一凜,阿華的意思再清楚不過。Eumenides殺鄧驊,是因為後者犯下「故意殺人、涉黑」的罪行,而在座的都是跟著鄧驊一路拼殺過來的,在這些罪行上自然也難脫干係。

  難道Eumenides殺了鄧驊一個還不夠,還要把他們這一幫人全都趕盡殺絕嗎?

  想到那個人展現過的恐怖力量,蒙方亮的額頭上已沁出細細的汗珠。

  好在阿華下面的話似乎又給他吃了些定心丸:「也許從今天開始,我要特別關注兩位老總的安全。強敵當前,家裡的事情還是先放一放。我想鄧總在的話,一定也會這麼安排的。」

  蒙方亮感激地看了阿華一眼,林恆干也點頭以示謝意:「那就要多辛苦你了。龍宇大廈的保衛工作也的確離不開你阿華。」

  「我只是在盡我的職責而已。」沉默片刻後,阿華又把這樣一句話再次強調了一遍。

  中午十二點五十一分,省城公安局大樓。

  午飯過後,羅飛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去思考問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就是羅飛調任省城公安局刑警隊長之後最深切的感覺。比如說今天吳寅午的自殺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得不分出精力來分析這場突發的事件。

  事情的前因後果經過外圍調查已基本清晰:昨天晚上九點四十分左右,一名男子冒充警察進入特護病房與吳寅午進行了交談。整個交談持續了約半個小時,其間刻意要求不讓第三者在場。十點十分左右,男子自行離去。因為他戴著墨鏡,言行時又刻意遮擋自己的容貌,所以不管是院方人員還是家屬都無法準確描述出他的外形特徵。

  自男子離去之後,吳寅午就處於一種很不正常的精神狀態中。他的情緒極為低落,似乎背負著極重的心理壓力。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安睡,這使得他的精神進一步崩潰。今天早晨八點五十分,吳寅午支開陪護的家人,從病房後窗跳下七樓,當場身亡。而在他身後則留下了一連串的謎團。

  那個冒充警察的人是誰?他和吳寅午說了些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羅飛剛剛和專案組的同事們討論過這些問題,但卻無法得出一個指向性的答案。

  尹劍猜測那個人就是Eumenides,這也是眾人最先懷疑到的對象,可這個猜測很快又被大家集體否決。

  「Eumenides已經完成了對吳寅午的救贖,他沒有理由再來找吳寅午。難道這和商家做活動一樣,還需要回訪嗎?而且這次『回訪』的結局與Eumenides的初衷完全相反,Eumenides要的是讓吳寅午找回勇氣和尊嚴,而吳寅午自殺無疑是給他的設計畫上了一個失敗的句號。所以那個傢伙絕不是Eumenides本人。」

  這是慕劍雲從人物行為動機上作出的分析,而羅飛則有著更加簡單卻又更加確鑿的理由來支持女講師的論斷。

  「吳寅午雖然沒見過Eumenides的容貌,但卻聽過Eumenides的聲音。那個假警察來到病房後,首先要求家屬離開。在這個過程中,吳寅午沒有對他的聲音產生任何異狀的反應。家屬離開時,吳寅午很平靜也很配合,他顯然相信對方確實是警察。由此來看,這個人肯定不會是Eumenides。」

  眾人的討論沒有結果,羅飛獨自的思考暫時也陷入了僵局。他開始懷疑這件事情是否一定和Eumenides犯下的連環兇案有聯繫呢?那個人也許就是個令人厭惡的、無孔不入的記者,就像當年恐怖谷謎案中的劉雲一樣。

  就在羅飛想得有些疲倦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篤篤篤」的聲音不大但略顯急促。

  「請進!」羅飛略略振奮了一下精神。

  尹劍推門走到了屋內。羅飛記得曾吩咐過助手:中午自己想休息一會兒,一點半之前如果沒什麼事就不要來找他。現在尹劍卻提前到來,羅飛不禁皺起眉頭問道:「怎麼,有什麼情況?」

  尹劍點點頭:「有關於韓灝的消息。」他顯得有些興奮。此前由於個人的原因屢次錯失了將韓灝捉拿歸案的機會,頗負疚的小伙子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對前刑警隊長的追查上。

  而羅飛聽到了這個信息也像被針扎到了中樞神經一樣,「騰」地便坐直了身體。此前的疲倦也像是日出後的晨霧,頃刻間消散無蹤了。

  在行刺鄧驊的事件中,韓灝曾成為Eumenides的幫凶。如果韓灝能夠歸案,那無疑會在追尋Eumenides的征途上又開闢出一條捷徑。

  所以羅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快說!」

  「這兩天我們的人一直在對韓灝的親友關係進行布控,他的妻兒更是重中之重。上午,我們監測到韓妻的手機接到過一個未知來電,通話近二十分鐘。而來電號碼是一個即購即用的聯通手機號,今天上午才剛剛開通。隨即韓妻便離開單位,併到學校把兒子接走。據學校老師反映,她還給兒子請了半天的假,下午也不去上學了。而此後那個未知來電又和韓妻有過數次短時間通話。」

  「是韓灝?!」羅飛立刻作出了判斷,「他下午要和妻兒見面?!」

  「我和現場監控人員也是這麼分析的。下一步該怎麼辦,請您指示!」

  「韓灝的妻兒現在在哪裡?」

  「他們中午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吃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離開。」

  「好的好的,肯德基……」羅飛急匆匆地站起身,「我們現在就趕過去……嗯,等等,你先通知柳松,讓他從特警隊調十個戰士過來,必須是沒有參加過警方聯合行動的生面孔!」

  「明白!」尹劍響亮地答應了一聲。隨即他和羅飛一前一後快步走出辦公室,向著即將到來的戰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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