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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8:58:52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你們相信奇點,相信粒性的絕對事物,便等於否認所有向前或向後的運動!你們在自己的意識中構造出了一個粒性的宇宙,可是你們看不到運動。你們的感知能力限制了其本身的發展和變化,事物一旦變化,你們絕對的宇宙便會消失,你們便再也無法感知那個宇宙。這個宇宙已經脫離了你們的感知範圍和理解範圍。
——《厄崔迪宣言》初稿,
藏於貝尼·傑瑟里特檔案部
塔拉扎兩手抱頭,手掌按在耳朵前面,連她的手指都能感覺到那裡的疲倦,整個頭都疲憊不堪。她眨了幾下眼睛,便進入了放鬆的迷醉狀態,雙手按住的位置是肉體意識唯一的焦點。
一百下心跳。
她很小的時候便學會了貝尼·傑瑟里特的這個訣竅,此後時常運用。剛好一百下,多年之後,她的體內有了一台無意識的節拍器,可以自動跟著心跳打拍。
她數到一百下,睜開了眼睛,感覺自己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她希望自己至少還可以再工作兩個小時,然後再筋疲力盡地睡去。在這一生中,這一百下心跳為她節省了累計許多年的休息時間。
可是,今天晚上,想起這個慣常使用的醒神方法之後,她的記憶卻轉著圈地回到了過去。不知不覺之間,她被記憶帶回了童年時代,回到了那間宿舍。每到晚上,宿舍的走廊里便會有舍監聖母巡邏,防止有人沒有老老實實待在床上睡覺。
巴蘭聖母,巡夜舍監。
塔拉扎多年來一直沒有想到過這個名字。巴蘭聖母身體矮小,體形肥胖,沒有通過聖母的試煉。失敗的原因並不顯而易見,不過醫療聖母和她們的蘇克醫生發現了一些線索。姐妹會始終都未曾允許她經歷香料之痛。她對自己的缺陷有所了解,也並不避諱。她十幾歲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周期性神經瘤,每當她即將入睡,這種疾病便會發作。深層的病因始終都不明確,但是她因此喪失了生育的能力。由於這些腫瘤的緣故,巴蘭夜間無法入睡,巡夜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巴蘭還有其他的缺點,但是沒有被她的督管發現。如果有孩子沒有睡著,蹣跚著溜到了衛生間,便可以跟巴蘭悄悄地聊上一會兒。小孩子只會問單純的問題,巴蘭告訴她們的大多也都是單純的答案,不過有時候也會告訴她們一些有用的東西。塔拉扎就是從她那裡學到了這個放鬆的訣竅。
某天早晨,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孩發現巴蘭死在了衛生間裡。這位巡夜舍監的神經瘤是某種致命缺陷的症狀,這件事情關係到姐妹會大量記錄的內容,主要引起了交配聖母的重視。
聖母達到侍祭階段中期或後期之前,貝尼·傑瑟里特通常不會安排完整的「單人死亡教育」,所以塔拉扎當時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巴蘭聖母當時半個身子趴在洗手池下面,右臉貼著瓷磚地板,左手卡在一個水槽的管道里。她想把手從裡邊抽出來,但是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了人世,好像琥珀里的昆蟲一樣,保持著死前最後的姿勢。
她們把巴蘭聖母翻了過來,抬了出去,塔拉扎看到她右臉上的紅色印記。白天的舍監從實用主義的角度出發,科學解釋了這塊印記。這些孩子未來都有可能成為聖母,她們經歷的所有這些事情都可以變成數據,以便她們在日後的侍祭階段「與死亡對話」。
屍斑。
塔拉扎坐在聖殿的桌子旁邊,腦海里滿是那些年的回憶。她不得不藉助自己小心翼翼集中的精力,才將這些記憶驅散,讓她安然處理眼前的工作。這麼多教訓,她的記憶這麼豐富,令人恐懼,儲存了這麼多的人生。看到眼前的東西,她再一次感覺到了活著的意義。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人需要她,塔拉扎想到這裡,便彎下腰,迫切地繼續開始了工作。
真是惱人!那個死靈必須在伽穆訓練。
換了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他只有接觸到熟悉的土地,才能恢復初始的記憶。
派伯茲馬利去伽穆是明智之舉,米勒斯如果確實找到了藏身的地方……如果準備現在行動,肯定非常需要支援。現在是不是到了考驗先見之明的時候?她再一次想到了這個問題。太危險了!而且特萊拉人已經知道她們可能需要備用的死靈了。
「把他準備好,等待交貨。」
她的思維突然轉到了拉科斯的問題上,圖克那個蠢貨,之前應該看得再緊一點。一個變臉者又能冒充多久呢?不過,歐德雷翟雖然擅作主張,但是作了一個絕妙的決定,讓特萊拉人陷入了無以防守的境地。冒牌大祭司一旦被人揭穿,貝尼·特萊拉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場遊戲原本只是節外生枝,但是已經變得非常微妙。多少代以來,她們一直都是以結盟為餌,引誘拉科斯的教會上鉤,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特萊拉人肯定以為姐妹會看中了他們,而不是祭司。歐德雷翟建起了三角聯盟,那些祭司必然以為所有聖母都願意許下恭神誓言,供奉分裂之神,祭司的議會肯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特萊拉人確實看到了壟斷美琅脂的機會,他們覺得自己終於能夠控制這一個生產來源了。
塔拉扎聽到有人敲了敲房門,便知道是侍祭送茶來了。這已經成了規矩,只要這位大聖母熬夜工作,侍祭就會端茶過來。桌子上放著一件伊克斯的計時器,她看了一眼:凌晨1點23分11秒,這種設備的誤差一百年都不會超過一秒。
她答應了一聲,門外的侍祭應聲走了進來。女孩金髮白膚,眼神冷靜,觀察敏銳。她走到塔拉扎身旁,彎腰擺放著茶盤裡的器皿。
塔拉扎沒有顧及女孩,全神貫注地盯著桌子上剩餘的工作。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工作遠比睡眠重要。可是她的頭疼了起來,一陣眩暈,好像大腦將要失去意識一樣,她知道喝茶可以稍微緩解一下這種不適。她把自己逼到了心力交瘁的狀態,現在連站立都成了問題,只有休息一番才能恢復正常。
塔拉扎感覺自己的肩膀和背部肌肉正在不自覺地跳動,侍祭剛要走開,卻被她叫住了:「姐妹,來給我揉揉背吧。」
侍祭嫻熟的雙手慢慢地按揉塔拉扎的背部,將肌肉緊張的部位一一揉開了。這個女孩不錯,塔拉扎想到這裡笑了,她肯定不會差,大聖母身邊怎麼會有等閒之輩。
女孩走了之後,塔拉扎靜靜地坐著,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時間太緊張了,她一分鐘都不想多睡。可是睡覺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她的身體最終提出了無法迴避的要求。她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已經不是三兩天就能輕鬆恢復的問題了。塔拉扎直接起身走進了大廳盡頭狹小的臥室,桌子上的茶一口都沒喝。她吩咐夜間的守衛早上十一點叫醒她,而後便和衣睡在了硬板床上。
她靜靜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將自己的感官與干擾因素隔絕,進入了中間狀態。
睡意沒有襲來。
她動用了所有自我催眠的辦法,睡意仍然並未降臨。
塔拉扎在床上躺了很久,最後認識到自己無論採用哪種辦法,都無法入睡。中間狀態需要首先緩慢修復她的狀態,而她的大腦此時仍在活躍運轉。
她從來都沒把拉科斯的教會當作一個中心問題,那些祭司已經中了宗教的邪,通過宗教的手段就可以加以操縱。在他們看來,貝尼·傑瑟里特主要是一個可以幫助他們推行教義的勢力。他們大可保持這樣的想法,這樣正中姐妹會的下懷,防止他們明白姐妹會的真實意圖。
米勒斯·特格這個老傢伙!三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伯茲馬利那邊也沒有什麼好消息。地面燒焦了,這是無艦起飛的跡象。特格到底有可能去了哪裡呢?死靈沒準已經死了。特格以前從來沒幹過這樣的事情,他多年以來一直都很可靠。她讓他執行這項任務就是因為這個,也因為他的軍事能力,還因為他酷似過世的雷托公爵,這些因素都是她們一手安排好的。
特格和盧西拉,絕佳的合作組合。
死靈如果沒死,會不會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制範圍?會不會落入了特萊拉人或者那些離散之人手中?很多可能。特格他多年以來一直都很可靠。杳無音信,難道杳無音信是為了告訴我什麼嗎?是要告訴我什麼呢?
施萬虞和帕特林都死了,伽穆上發生的事情有了一些陰謀的味道。特格難道是敵人很久之前插入姐妹會的臥底?絕對不可能!他家人的情況就可以反駁這種懷疑,特格家中的女兒和所有人一樣不了解他的工作。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什麼消息都沒有。
謹慎,她曾經告誡特格保護死靈時要千萬小心。伽穆主堡發生的事情,特格事先便預料到了,施萬虞最後一次報告就已經很清楚了。
特格和盧西拉到底把死靈帶到哪裡去了?
他們在哪裡找到的無艦?兩人暗中謀反?
塔拉扎的思維圍繞她心底的疑慮不停地打轉。難道是歐德雷翟的花招?那麼她的同謀是誰?盧西拉?歐德雷翟和盧西拉只在伽穆見過那一面,之前從沒見過。莫非她們在那之前見過?莫非有人和歐德雷翟私下串通一氣?歐德雷翟沒有這樣的跡象,可是證據在哪裡?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盧西拉的忠誠,兩個人都一直在嚴格執行自己的任務。可是,兩人就算暗中共謀,也會嚴格執行自己的任務。
事實!塔拉扎迫切需要了解事實!她聽到了長袍摩擦床鋪的聲音,這聲音和滿心的憂慮打破了隔絕感官的意識。塔拉扎放棄徒勞的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等待進入放鬆狀態。
先得放鬆,然後才能入睡。
離散之人的飛船在塔拉扎疲勞的腦海中迅速飛過,他們乘坐數不勝數的無艦回來了。特格莫非是從他們那裡弄到的飛船?塔拉扎安靜地思考著這種可能性,同時也在安靜地思考伽穆和其他地方的可能性。她想一艘一艘數清腦海中的飛船,但是它們的飛行方式全無秩序可言,實在不利於引導睡眠。塔拉扎一動不動,但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最深層的思維一直想告訴她某件事情,疲勞妨礙了深層思維與表層意識交流,不過現在她坐了起來,完全醒了過來。
特萊拉人一直在和回歸的離散之人打交道,同那些尊母蕩婦,還有回歸的貝尼·特萊拉。塔拉扎感覺這些事情是同一盤棋,離散之人回歸併不僅僅為了了解他們的根源。他們除了希望將人類重新團結起來,肯定還有別的動機,那些尊母回歸,顯然是在幻想征服人類。
可是如果離散的特萊拉人當初並沒有掌握伊納什洛罐的秘密呢?那又怎樣呢?那樣的話,就要考慮美琅脂的問題。那些橘色眼睛的蕩婦顯然用了某種不合適的替代品。離散之人可能始終沒有解開特萊拉人培殖罐的秘密,但是他們肯定會知道它的相關信息,而且想重新造一個出來。可是如果他們失敗了,那麼美琅脂就又成了問題!
她開始考慮這種推測。
離散之人用完了祖先帶去的真正的美琅脂,那他們還能從哪裡獲得香料呢?拉科斯的蟲子和原來的貝尼·特萊拉?那些蕩婦肯定不敢暴露她們的真實意圖,她們的祖先認為沙蟲不能轉移到其他星球。離散之人有沒有可能找到了適合沙蟲居住的星球?當然,只是說有沒有可能。她們開始跟特萊拉人討價還價,不過這可能只是個幌子,拉科斯才是她們真正的目標。也有可能拉科斯是幌子,特萊拉人才是她們的目標。
財富可以運輸。
她看過特格的報告,知道伽穆積聚了多少財富。回歸的離散之人有的有錢,有的擁有可以轉讓的籌碼,從銀行的活動至少可以看出這些情況。
可是什麼通貨會比香料更硬挺?
財富。當然是財富。無論籌碼是什麼,討價還價已經開始。
塔拉扎這時注意到有人在門外說話,門口的侍祭守衛正在和某人爭吵。兩人的聲音都不大,但是塔拉扎聽到了對話的內容,立刻完全清醒了。
守衛說:「主母吩咐我明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再將她叫醒。」
另一個人小聲說道:「她吩咐我一回來就要讓她知道。」
「我都跟你說了,主母很累,她需要——」
「她需要我們服從命令!快去跟她說我回來了!」
塔拉扎坐了起來,兩條腿放了下來,兩隻腳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天哪!她的兩個膝蓋疼得要命,可是她聽不出是誰在跟她的護衛爭吵,心裡也很焦急。
我吩咐過誰一回來就……伯茲馬利!
「我醒了。」塔拉扎對門外喊了一聲。
門開了,守衛探進來半個身子,說:「大聖母,伯茲馬利從伽穆回來了。」
「趕緊讓他進來。」塔拉扎啟動了床頭的單盞球形燈,黃色的燈光碟機散了房內的黑暗。
伯茲馬利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主動按了一下門上的隔音開關,外面所有聲音便全部消失了。
他人不能知道的事情?看樣子不是好消息。
她抬頭看著伯茲馬利,小伙子個頭不高,身材苗條,臉型呈倒三角形,面部線條分明,額頭高,頭髮金黃。他的眼距較寬,雙眼呈綠色,眼神機警敏銳。看他的模樣,肩負霸撒的責任為時尚早,不過特格在阿爾博逯的時候年紀比他現在還要小。我們已經不年輕了,該死。她強迫自己放鬆下來,告訴自己這是特格親手訓練出來的人,特格對他充滿信心,姑且可以相信他的忠誠和實力。
「什麼壞消息?」塔拉扎說道。
伯茲馬利清了一下嗓子,說:「報告主母,伽穆上仍然沒有發現霸撒一行人的蹤影。」他的聲音低沉,頗有男人氣概。
塔拉扎心想:這不是最壞的消息。她明顯看出了伯茲馬利的緊張。
她說:「還有呢?主堡的廢墟你們顯然已經檢查完了。」
「無人倖存。」他說,「襲擊方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特萊拉人?」
「有可能。」
「還不確定?」
「襲擊方用的是新型伊克斯炸彈,12-尤里,我……我覺得對方或許想以此誤導我們。施萬虞的頭部也發現了機械打出的探測孔。」
「帕特林呢?」
「施萬虞的報告完全屬實,他炸了那艘引誘敵人的飛船,和對方的追捕部隊同歸於盡了。他們根據兩根手指和一顆完好的眼球確定了他的身份,完全沒辦法探測他的記憶。」
「可是你還有不確定的地方!立刻去查清楚!」
「施萬虞留了一條信息,只有我們才可能看懂。」
「她在家具上留下了記號?」
「報告主母,她在家具上留下了記號,而且——」
「說明她事先便知道自己會遇襲,而且有時間給我們留信。我看見你之前的報告了,這次襲擊破壞非常嚴重。」
「此次襲擊非常迅速,雙方力量懸殊,襲擊方根本沒有打算活捉俘虜。」
「她在信里說了什麼?」
「蕩婦。」
塔拉扎雖然知道施萬虞會提到這兩個字,但是仍然大為震驚。她幾乎耗盡了殘存的所有精力,才克制住了內心的情緒。大事不妙,塔拉扎長嘆了一口氣。施萬虞直到死前依舊反對她的計劃,不過她料到自己在劫難逃之後,作出了正確的決定。她知道沒機會將自己的人生記憶轉交給另一位聖母,出於最基本的忠誠便做了這樣的事情。你如果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那就讓諸位姐妹有所防備,阻挫敵人。
可見那些尊母已經行動了!
塔拉扎說:「死靈的搜索結果如何?」
「報告主母,在我們之前,那片地方已經有人搜過。另外,有不少樹木、岩石和灌木叢都存在灼燒的痕跡。」
「一艘無艦?」
「一艘無艦留下的痕跡。」
塔拉扎點了點頭,難道是老頭留下的無聲的信息?
「這片區域你們檢查得有多仔細?」
「我從那裡飛過,不過只是常規飛行。」
塔拉扎指了指床腳附近的椅子,示意伯茲馬利坐下:「坐下來,放鬆一下。我想讓你幫我猜猜看。」
伯茲馬利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說:「猜什麼?」
「你是他的得意門徒,假如你是米勒斯·特格,你知道自己必須把死靈帶出主堡,但是周圍所有人你都無法完全信任,包括盧西拉。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辦?」
「當然會採取出人意料的行動。」
「沒錯。」
伯茲馬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而後說道:「我信任帕特林,完全信任他。」
「好,你們會怎麼規劃?」
「帕特林生在伽穆,長在伽穆。」
她說:「我也在想這件事情。」
伯茲馬利看著前方的地板,說:「我和帕特林會早早制訂一個應急方案,我一般都會制訂備選方案。」
「沒錯,現在,這個方案。你們會怎麼規劃?」
「帕特林為什麼自殺?」伯茲馬利問道。
「你確定這就是事實?」
「您看到了報告,施萬虞和其他幾個人都很確定。我也贊同這種說法,帕特林忠心耿耿,完全有可能為他的霸撒做出這樣的事情。」
「為你!你現在就是米勒斯·特格。你和帕特林設計了什麼應急方案?」
「我肯定不會故意讓帕特林去送死。」
「除非?」
「除非他自己擅作主張。他有可能幹出這種事情,前提是方案是他設計的,而不是……我。他可能是為了保護我,防止其他人識破我們的方案。」
「帕特林找來了一艘無艦,我們怎麼會毫不知情?」
「帕特林是伽穆星球的本地人。這個星球還叫傑第主星的時候,他的家族就來到了這裡。」
塔拉扎閉上眼睛,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可見伯茲馬利的思路與她方才所想相同。我們知道帕特林的出身,這跟他們的應急方案有什麼關係?她的大腦拒絕推測,這就是不加節制、瘋狂工作消耗腦力的後果!她的視線回到了伯茲馬利身上。
「帕特林有沒有想辦法秘密聯繫家人和老友?」
「能找到的人,我們都已經問過了。」
「這是一個突破口,還有人你沒找到。」
伯茲馬利聳了聳肩膀,說:「確實還有人沒找到,我還沒順著這個思路採取行動。」
塔拉扎深吸了一口氣:「返回伽穆,安保部門能給你多少人,你就帶多少人回去。就跟貝隆達說是我的命令。各行各業,不論高低貴賤,都必須安插下人手,找到帕特林認識的所有人。他健在的家人現在什麼情況?朋友又是什麼情況?一個個全都找出來。」
「這樣的話,我們無論多麼仔細,都會產生不小的動靜,會被其他人發現。」
「發現就發現吧,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另外,伯茲馬利!」
他站了起來:「主母有何吩咐?」
「還有其他搜索特格的人,你的動作必須比他們快。」
「我可以動用宇航公會的領航員嗎?」
「不行!」
「那我怎麼——」
「伯茲馬利,如果米勒斯、盧西拉,還有我們的死靈還在伽穆星球上呢?」
「我已經跟您說了,我認為他們肯定不會乘坐無艦離開伽穆!」
塔拉扎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打量著站在床腳的這個男子。這是米勒斯·特格親手訓練出來的人,老霸撒的得意門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塔拉扎低聲接了一句:「然後?」
「伽穆原來叫傑第主星,是哈克南家族的地盤。」
「是又怎麼樣呢?」
「他們非常富有,非常有錢。」
「所以呢?」
「所以他們完全有可能建造一間無室……甚至是一間球狀無殿。」
「壓根沒有這方面的記錄!伽穆星球上有一間球狀無殿?伊克斯人連暗示都沒暗示過。他們沒有在伽穆上探測過……」
「他們可以打通關節,通過第三方採購,一道道轉運。」伯茲馬利說,「大饑荒時期寰宇動盪,在那之前又是數千年的暴君統治,這些事情完全有可能發生。」
「暴君在位期間,哈克南家族要麼不露鋒芒,要麼直接就丟了性命。不過,我承認,他們確實有一定的可能私下建造球狀無殿。」
伯茲馬利說:「記錄也有可能丟失。」
「我們的記錄不會丟,其他政府只要沒有在那一段歷史之中消亡,也不會丟失相關的記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推測?」
「因為帕特林。」
「哈。」
他連忙說道:「如果有人發現了這種東西,伽穆的當地人說不定就會知道。」
「多少當地人會知道這種事情?你覺得這樣的秘密他們能保守……噢!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了。這件事要是帕特林家族內部的秘密……」
「我沒敢直接詢問他們這件事情。」
「當然不能直接問他們!可是,你們去哪裡找……才不會驚動……」
「那座山上,無艦留下痕跡的地方。」
「那你必須親自過去!」
「確實很難躲開臥底的耳目。」他說,「除非我只帶幾個人,而且假裝是去做其他的事情。」
「其他什麼事情?」
「安放老霸撒的墓碑。」
「暗示我們知道他已經犧牲了?好極了!」
「您已經讓特萊拉人為我們準備了新的死靈。」
「這只是基本的防範措施,並不代表……伯茲馬利,這件事情極其危險。我感覺我們可能瞞不住在伽穆暗中觀察你的那些人。」
「我和我帶過去的人,我們會辦一場以假亂真的喪事。」
「以假亂真的喪事不一定騙得過警惕的眼睛。」
「您不相信我和跟我一同前往的人的忠誠嗎?」
塔拉扎抿住嘴巴,陷入了沉思。她提醒自己姐妹會早已習得了厄崔迪人行事模式中的忠心不移,知道怎麼塑造精貫白日的人。伯茲馬利和特格兩人都是極好的範例。
塔拉扎說:「這個方法或許可行。」她盯著伯茲馬利,心裡暗暗思忖。這是特格的得意門徒,他的判斷說不定是對的!
「那麼屬下告退。」伯茲馬利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慢著。」塔拉扎說道。
伯茲馬利轉了過來。
「你們都要多用一些謝爾,所有人都要服用。如果被變臉者——新的那些變臉者——抓住了,你們必須破壞自己的大腦或者直接撞爛,採取必要的預防措施。」
塔拉扎看到伯茲馬利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鎮靜的表情,便放心了許多。他最近在那邊得意了一陣子,還是殺殺他的威風比較好,免得他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