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的下馬威
2024-09-26 04:45:18
作者: 楊帆
吳紹澍字雨生,江蘇松江(今屬上海)人,生於1905年,肄業於上海法科大學。
顧嘉棠說他頭上長反骨,是指他數次「背主求榮」。他早年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國民黨在上海「清黨」時被通緝,旋即投靠國民黨,成為陳立夫的下屬,曾任上海市黨部組織部主任、中央組織部幹事、漢口市黨部委員;卻又與改組派暗通款曲。為打開工作局面,又請吳開先、陸京士居間介紹,拜在杜月笙門下,成為杜月笙的恆社弟子。
吳紹澍被派往漢口後,在1935年漢口市黨部改組中落選。由於他曾與改組派有往來,轉而返回南京投到周佛海門下,任民眾訓練委員會民訓處處長。抗戰後該委員會撤銷,吳紹澍被派往軍事委員會第六部工作,第六部部長為陳立夫,吳紹澍又回到老上司身邊。
1938年陳立夫改任教育部部長,吳紹澍謀教育部工作而不得。同年三青團成立,吳紹澍因緣結識康澤,通過康澤推介給張治中,被任命為三青團上海支團團部書記,於1939年夏赴上海展開工作。
直到這時,吳紹澍又想起了他的「先生」杜月笙。杜門在上海留有潛伏人員,且與軍統潛伏人員往來密切,吳紹澍要潛伏上海,離不開杜門的幫助與掩護,於是前往拜見師門。又通過在漢口時認識的軍統幹部王新衡,由王新衡介紹拜見戴笠。
聽說杜月笙的一個學生子要到上海從事地下工作,戴笠熱情地接待了吳紹澍,請他到曾家岩公館吃飯,邀王新衡作陪,為他餞行。並特地告訴他,已通知忠義救國軍淞滬地區指揮阮清源,有什麼事可直接找阮清源幫忙。
再見師門就到了1945年8月。
8月初,吳紹澍突然來到淳安,戴笠當時就有種預感,他非拜見師門而來,而為刺探「情報」而來。國民黨派系紛雜,眼看日本戰敗在即,各派都想在上海分一杯羹,因而吳紹澍趕到淳安,戴笠一點都不意外。
此時戴笠、梅樂斯、杜月笙齊聚淳安,不僅杜月笙熱情款待吳紹澍,戴笠對他想知道的上海方面的情況、接收準備情況也毫無保留。但戴笠還是提醒杜月笙,對此人當防範。
遺憾的是,杜月笙並未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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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一行是9月1日在杭州登陸的,從上海趕來迎接的杜門弟子徐采丞等人已經在此等候。為迎接杜月笙榮歸故里,杜的門生弟子與親朋好友在上海北站附近的通衢大道搭建起一座座七彩牌樓,準備發動上海民眾9月2日聚集北站,舉辦盛大歡迎儀式。
儘管對這個盛大歡迎非常期待,杜月笙還是不能無所顧忌。他很清楚,以前能在上海灘呼風喚雨,全是憑藉法租界勢力,各派各界到上海都要拜他的碼頭。如今租界沒了,上海灘成了國民政府的天下,他沒有官方正式任命的頭銜,以什麼名義把場面搞那麼大?將來中央大員陸續到來,該怎麼歡迎呢?
所以他決定延遲一天赴滬,正好與老朋友丁默邨敘敘舊。但他也不想悄無聲息地回上海,七彩牌樓已經搭起來了,歡迎儀式當然還是要有的,只不過動靜小點而已。
不料,還沒到上海就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吳紹澍已被任命為上海市副市長兼社會局局長。作為「先生」,弟子高升本應高興,可這個弟子近來的表現讓他不無擔憂。吳紹澍自返回上海便音訊全無,與所有杜門弟子斷絕了聯繫,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邊。
當杜月笙乘坐的專車駛入上海市,抵達梅隴鎮後,忽然減速停車。杜月笙正在狐疑之際,兩名恆社弟子上來對他一陣耳語。
原來,有人在北站周圍散發傳單,同時貼出不少大字標語,上面赫然寫著:「打倒惡勢力!」「杜月笙是惡勢力的代表!」「打倒杜月笙!」搭好的牌樓也被全部拆掉。
這個幕後指使人就是吳紹澍。
為避免尷尬,杜月笙只好按照恆社弟子的安排,改為西站下車。
隨行的人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杜月笙不說,大家也不便問,一個個驚詫錯愕,面面相覷。
西站站台上冷冷清清,只有臨時趕來的幾個杜門弟子接站。杜月笙已顧不上在乎這些,只想儘快躲進顧嘉棠家中,以免被吳紹澍暗算當眾出醜。與隨行人員住到顧公館之後,杜月笙與眾人閉門數日,研究吳紹澍究竟居心何在,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行動。可吳紹澍初晉新貴,大權在握,呼風喚雨,杜月笙怎麼防範都只有挨打的份。
戴笠奇怪的是,與吳紹澍同時被任命的還有上海市市長錢大鈞、警察局局長宣鐵吾,而要打倒杜月笙的為什麼偏偏是吳紹澍?
雖說上海沒有了租界,可杜門勢力、幫會勢力短時間內不會消減,尤其幫會的頭面人物都與當局政要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吳紹澍本應藉助師門力量站穩腳跟,卻為什麼急不可待地要打倒杜月笙?
戴笠決心為杜月笙出這口惡氣:
「月笙哥,你放心,對付這種人我自有辦法。這陣子你先忍耐一下。」
話雖如此,要想報復吳紹澍,必須抓住他的把柄,而且要快,趁他立足未穩,一舉將他從「政治暴發戶」的位子上拉下來。
離開顧公館,戴笠來到杜美路大廈。上海辦事處已搭起一個初具規模的架子,包括總務組、人事組、情報組、行動組、司機組、特務隊等,上海區也已在這裡安營紮寨。
此時,各戰區長官司令部及中心城市(屬於淪陷區的)的肅奸委員會,也在戴笠的遙控指揮下相繼建立。上海肅奸委員會就設在杜美路大廈軍統辦事處,肅奸委員會主任委員由李崇詩兼任,他與上海區區長王新衡等負責人及一些工作人員都吃住在辦事處。戴笠也從唐生明府上搬出,住進了杜美路大廈。
戴笠召集相關下屬,安排情報人員和正在接收日偽資產的特工,秘密調查吳紹澍的情況,只等他往槍口上撞了。
而杜月笙一心想在上海灘暫時銷聲匿跡,以免再受吳紹澍打擊。但他既然回到了上海,又怎能瞞得過以往的親朋好友?他們千方百計打聽他的下落,很快都湧向了顧公館。結果愛文義路車水馬龍,冠蓋雲集。白天各界友好川流不息,夜晚有落過水當過漢奸的悄悄登門。他們都知道杜月笙與戴笠關係密切,懇求杜月笙為他們出出主意,說說好話。於是顧家門庭日日爆滿,杜月笙整天忙得不亦樂乎,不得不命幾位得力門生代為迎賓送客。
顧家門庭若市,更激怒了吳紹澍。他散發傳單、張貼標語攻擊杜月笙猶嫌不夠,更利用創辦的《正言報》,發表以「打倒惡勢力」為主題的社論,有計劃地逐日發表攻擊杜月笙的文章。
為緩和關係,杜月笙也曾親自到市政府拜會吳紹澍副市長,吳紹澍避而不見,過後來到顧公館,杜月笙還以為是回拜,卻不料吳紹澍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態度倨傲,居高臨下,下令杜月笙一眾閒雜人等不得再去他的機關衙門。
吳紹澍「光臨」顧公館,顯然是公然挑戰,杜門中人個個義憤填膺,大罵吳紹澍欺師滅祖,要求按幫規給予處罰。但當杜月笙打開保存拜師帖的保險箱後,卻獨獨少了吳紹澍的拜師帖。原來他早已買通內線,偷走了那張拜師帖!
就在杜月笙與一眾門人弟子怒不可遏的時候,杜美路七十號傳來了好消息:吳紹澍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