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爭氣的叔侄
2024-09-26 04:44:41
作者: 楊帆
母親躺下休息後,戴笠與戴春榜到另一個房間商量建造新宅子的事。見戴笠心情好,戴春榜乘機說:
「哥,建完新宅你能不能在重慶給我安排個事干?那麼多人跟著你出人頭地,自家兩個大男人窩在鄉里守著一畝三分地,有點太窩囊了!」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戴笠就氣不打一處來。多年來戴笠對戴春榜屢次提攜,可就是癩狗扶不上牆。
由於戴春榜曾在戴笠入黃埔軍校後投身軍旅,戴笠任特務處處長後,曾送戴春榜去廬山軍官訓練班受訓,取得了校級軍銜。西安事變前馬志超任陝西站站長,介紹戴春榜出任西安花捐所所長。
照理說有戴笠這棵大樹,戴春榜混出點名堂不成問題,可他自幼生性散漫,不學無術,好逸惡勞,這一點倒是像極了其父戴士富。戴笠生怕他在外面打著自己的旗號招惹是非,多次致信馬志超稱:「春榜務請兄痛責,不准其對外活動,尤望考察其生活,嚴稽其出入交往之人。他若不安分守己,盡忠盡職,即請撤職。否則兄非愛弟,實害弟也……」
抗戰爆發後馬志超任甘肅站站長,又推薦戴春榜出任甘肅省景泰縣縣長。一縣之長,說起來也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了。戴笠覺得這個職位責任重大,戴春榜根本不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便令馬志超將其撤職,請胡宗南將他保送到中央軍校高教班受訓。戴笠以為,嚴格的軍事訓練或許能改變他懶惰散漫的習性,卻不料,戴春榜仍然我行我素,屢犯校規,竟然很快被開除了。
戴笠一氣之下,下令將戴春榜關了禁閉。這次總算起了點作用,解禁之後老實了許多,再次由胡宗南保送到中央軍校受訓,總算順利畢業。可當他留在胡宗南的轄區工作後,仍然舊習不改,以為有戴笠做靠山有胡宗南庇護,四處招搖跋扈。戴笠擔心他給自己敗壞名聲,也怕他得罪人給自己惹麻煩,便給他一個忠義救國軍少將參議的頭銜和軍統局少將專員的身份,讓他回家照顧母親。
戴春榜回到江山,以為自己有了官職,又不受任何約束,一時逍遙自在,到處招搖過市,趾高氣揚。可時日一久,又覺得在這偏僻鄉村實在乏味,空有兩個不小的頭銜,根本派不上用場,所以還是想找個「用武之地」。
「用武之地?」這話讓戴笠大跌眼鏡,「你有何『武』,『武』在何處?你以為給你個頭銜你就真有本事了?」
「你帶出去了那麼多人,有幾個有真本事的?毛鍾詩有什麼本事?你讓他當副官,當甲室秘書;還有你那兩個小舅子,他們都有什麼本事?」
此話剛一出口,戴春榜立馬意識到說走嘴了——提誰也不該提與戴笠髮妻相關之人。毛秀叢病逝後,戴笠常常為虧欠她而自責,而且時間愈久自責愈深。倘若毛秀叢不死,他對她的態度或許依然如故,可當她不在了他才總是念起她的好。
果然不出所料,戴笠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怒目圓睜瞪著戴春榜:
「你有什麼資格和宗亮、宗鰲比?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爛泥糊不上牆!」
說完,戴笠拂袖而去。
戴春榜沮喪地看著他的背影,懊惱自己口不擇言,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
其實戴笠的兩個妻弟尤其是毛宗亮,曾任仰光站長,如今在中美合作所任經理組長,雖說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可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毛鍾詩作為晚輩,尤其在戴笠身邊工作,更是勤勉有加,絲毫不敢怠惰。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守規矩,為人低調,踏踏實實做事,絕不會倚仗與戴笠的親戚關係四處招搖。這正是戴春榜所欠缺的。
呵斥完弟弟,戴笠又找到兒子。在戴笠邁進家門之時,戴藏宜就聞訊躲起來了,躲藏的原因就是怕挨罵。
從品行習性上說,戴藏宜與其叔戴春榜一脈相承,自幼不愛讀書,只讀到小學畢業,後來戴笠將他送進上海私立大同大學,也未能拿到畢業證,最終落個肄業。回鄉後,在戴笠的關照下曾先後任私立保安樹德小學校長、仙霞鄉鄉長、江山縣兵役協會委員、軍統局京滬杭鐵路警務處少將專員,但說到底與其叔一樣,徒有虛名。
1942年6月日寇進攻江山時,戴笠曾致電江山縣縣長,建議各鄉發展自衛隊,由縣、區直接領導,每鄉發展隊員20人,由軍統派員組織訓練。保安自衛隊以戴藏宜為主任(另有隊長),經費由戴笠負責。然而在日寇撤出江山後,戴藏宜不僅未按規定解散自衛隊,反而趁機收編臨縣散匪和零星部隊,擅自組織武裝力量。
同年9月,戴笠連發三封電報,一封給福建建陽第三戰區「奮勇隊」指揮官郭履洲,一封給軍統局東南辦事處主任毛萬里,另一封是由毛萬里轉交戴藏宜的。三封電報都是同一個內容——解散戴藏宜的自衛隊與自衛隊人員去向問題。
在由毛萬里轉交戴藏宜的電報中,戴笠嚴詞斥責:
「你非軍統局之工作人員,究竟受何人命令,擅自收編部隊?你應立即將部隊完全交出,願即刻開往廣德編入忠義救國軍者,希立即點交郭履洲先生接收,不願即刻開往廣德者,應即令解甲歸田,否則我必與你脫離父子關係,並斷絕一切接濟!」
在給毛萬里的電報中,戴笠更是嚴詞命令:「奉化縣政府之槍枝,吾人斷不可接收,善武(戴藏宜譜名)胡為,必須予以制止。如已集有壯丁,應立即予以解散,此事兄必須負責也!」
原來戴藏宜不僅擅自保留擴充武裝隊伍,更擅自接受他人饋贈的武器,這讓戴笠忍無可忍。雖然自衛隊最終被解散,戴笠卻不能諒解戴藏宜,一見面就直接怒斥道:
「三番五次讓你解散自衛隊,你為什麼就是不聽?還接受別人的武器,這明擺著就是授人以柄,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你當年不也組織過自衛團嗎?」戴藏宜嘟囔著說。
「那是為了保家護院,現在鬼子都退了你還要隊伍幹嗎?擅自拉隊伍就是土匪!」
戴藏宜自知理虧,不敢再還嘴。這時兒媳鄭錫英領著孫子抱著孫女來了。不常回家的戴笠難得享受天倫之樂,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聽著長孫戴以寬用稚嫩的聲音喊「爺爺」,滿臉怒氣隨之消失。
這正是戴藏宜導演的一出「夫人救駕」。但他並不服氣,一扭頭就對著老婆發了一句牢騷:
「小題大做,拉隊伍怎麼了,別人想拉還拉不起來呢!武器是別人給的,又不是偷的搶的。」
戴藏宜只知家有大樹好乘涼,哪知樹大招風,大樹也並非不可撼動。他既不知老爹樹敵之多少,更不知月滿則虧、物極必反之道理。1943年戴笠一生的權勢達到頂峰,戴藏宜看到的只是老爹站在巔峰之風光榮耀,根本看不到這是老爹走下坡路的開始。
此時,戴笠手中的武裝力量,已成為蔣介石的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