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詩
2024-09-26 03:14:16
作者: 貓小塵
不懂就問。
「姑娘,過四關是什麼意思?」
薛芷神色誠懇地發問,楚瀟瀟卻是翻了個白眼,說:
「你進去就知道了,再拖延片刻,估計沼王霜也救不回你。」
薛芷無語,踏上腳步繼續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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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是一條山間小道,直上直下,僅容一人通過,小道十分陡峭,甚至有些地方還忽的沒有落腳的地方,只有道路一側的石壁伸出一個略高的石塊木樁,顯然是用來給人使輕功攀附跳躍而過的。
薛芷微微挑眉,隨後便朝著山道走去。
過了方才山門,薛芷才發現這裡的山其實還算很高的,只是周圍的樹少說也有六十尺高,百沼林周圍又是無邊無際的平原,故而沒有人能近距離從平原上透過樹看到山。
離得遠了,又會被整個百沼林上升的霧氣遮蔽,雲霧繚繞的,更是難以看到遼闊的樹林中央有一座山盤踞。
山道許是有很多人常走,畢竟山上的食物總得有人去百沼林中取得。
往上走了幾十米,便聽到了一個淳厚的聲音吟誦詩句:
「翠峰雲斷水空流,野渡橫舟獨夜愁。
明月半帆風滿舵,漁歌一曲月如鉤。」
薛芷聽到詩句,便停下了腳步,知道過四關的第一關來了,他默不作聲,等待對方說出考驗。
果然,詩句念完,一陣破風之聲便從薛芷後頸飛切而來,薛芷並不拔刀,而是微微轉身,劍匣便霎時間格住了身後飛來之物。
奇怪的是,飛來之物,幾乎沒有重量,幾乎是和木匣撞了一下後,便倏忽落地了。
薛芷回頭一瞥,發來射來之物,竟是一紙書頁。
接著,一個白髮老叟便從山間小道走下,手裡還捧著一本書,說:
「小子,你那木匣子不錯,這樣,若是你能連寫三首詩比老夫作的好,老夫便讓你過去,否則你就得把木匣子給老夫留下。」
薛芷搖搖頭,說:「我這木匣子是師父留下的,我不想用它和你賭鬥。」
白髮老叟一雙眉毛白花花的,垂落在臉頰兩側,猶如老柳垂下的絲絛,臉上的周圍橫七豎八的,不是川字就是三字,遍布整個臉頰。
他聽聞薛芷說不願意賭鬥師父的器物,心裡也是對薛芷有一絲欣賞的。
但規矩就是規矩,老者的臉一下子皺了起來,吹了吹飄落的鬍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直說道:
「嘿,小輩,你若不賭,這路我就不讓你過了,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錯,想要強闖也可以,但沼王霜你是決計得不到。」
薛芷聞言,稍稍愣了片刻,眉毛皺了皺,心說師父的夙願,大抵終究是比師父的遺物要重要些許的。
於是薛芷拱手道:
「那就依老前輩的意思,只是在下才疏學淺,不知可否用前人詩句。」
白髮老叟嘿嘿一笑,說道:
「景王朝之前一百年,人們還是部落征戰,沒有詩句。景王朝後一百年,老朽也已經出世,世間詩句,老朽不說都知道,但也大抵七八,你若是能用出我沒聽說過的前人詩句,老頭子我也認栽,否則,就得獻上你的木匣子了。」
薛芷聞言,嘴角微微翹起,說:「那不知前輩可聽說過少陵野老杜甫杜先生?」
白髮老叟聽到少陵野老四個字,便覺得有些詩意,一時之間微微有些愣神,心說莫非這小子還真能從前人那裡拿出什麼詩句?
要真是能拿出好詩,我精神得到享受,放他過去倒也無妨。
於是老叟搖搖頭,說道:
「沒有,我方才七律絕句,淨是寫景,你便用你那少陵野老的寫景詩與我對一對吧。」
薛芷拱手,隨即便抬頭說道: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第一句風急天高猿嘯哀一出,白髮老叟已然身子一抖,心知這一句確實不得了,只看他對仗如何。
而下一句的渚清沙白鳥飛回,對的更是讓白髮老叟心靈一顫,忍不住拍手叫好,眉毛眼睛裡,全是欣喜之色。
這時候一直跟在後面的楚瀟瀟,身子都不由得往前傾去,仿佛被薛芷吟詩的身影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一般。
她並不太懂詩,只覺得朗朗上口,但薛芷站立之時猶如白風吹柳,實在是翩然之身,難免不讓楚瀟瀟這個年紀的女生心動。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兩句,更是在薛芷前世便已經流傳千古,在這個王朝還未開化,文化尚不開明的世界,更是猶如碾壓一般的高度,壓得老者心頭一跳,臉頰都因為興奮而泛起了紅潤之色。
老者本來如同老樹皮一般的臉,如今也變成了一個醉酒的紅臉關公,禁不住神色就迷離了出去,仿佛在幻想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秋景落葉翩翩滿面的感覺。
老者忍不住鼓起了手來,啪啪地鼓掌,說:
「好,好,好,好詩!小兄弟,這第一局是小兄弟贏了,老朽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道這少陵野老是誰,真真是一位大詩人啊,單就這四句,老朽已然自知寫景方面,永不如這位杜甫杜先生了。」
薛芷還是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只是他覺得眼前老者廢話未免有些太多,自己的傷勢已然有些壓制不住了,若是過四關都聽一位老者如此絮絮叨叨,怕是薛芷還未過完三關,便已經心脈寸裂,吐血身亡了。
於是乎薛芷拱手道:
「老先生謙虛了,不是有三關嗎?煩請出題吧,後生小輩體內傷勢實在刻不容緩。」
老者本來還因為薛芷說出這七律絕句而心生喜意,但見薛芷絲毫沒有文學之心,而是在乎自己性命,便略有不喜,心說莫非你還真以為我必輸無疑了?寫景只是我的興趣,寫情才是老朽的強項,接招吧,少年郎。
老者心裡略起了些好勝之意,便就著薛芷方才說出的杜甫登高前四句所傳達出來的秋景詩意,現場琢磨了四句抒情詩,思索片刻後,老者便說道:
「月影搖曳映湖心,風聲如泣訴秋深。
悲傷滿腹難言表,淚眼望天欲斷魂。」
老者念完,捋了捋鬍鬚,哈哈大笑,說:
「哎呀,想不到被你這少年郎的一首詩,便能引起我這少有的悲傷之意,倒也難得,只是你那木匣子,老朽實在心喜,可以用來存書,便只好卻之不恭了,哈哈哈。」
薛芷聽完老者的詩句,微微一笑,心說:老先生莫要高興太早,您要是再出一個寫景詩,我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有什麼詩句。
但您此時給我出抒情詩,那不是擺明了要我贏嘛。
薛芷想著,由於略有些著急,便抽出一支方才擄走的箭矢,運用內力在石壁上刻下接下來的字眼: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首登高,被稱為千古第一律詩,那裡面的水平可不是開玩笑的,就連詩仙李白,在這首詩面前也得稍稍退讓半分,可見其含金量之高。
如今用來和老叟對詩,那倒也是欺負了老叟沒有經過義務教育了。
老叟聽聞後四句,眼裡一下子就閃過了一絲亮光和興奮之意,隨即又馬上轉為了難過和悲愴之心,霎時間有些呆愣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整個人都仿佛沉醉在了詩的意境裡。
不遠處的楚瀟瀟之所以要親自帶薛芷上來,其實心底未必沒有藏著一點特殊的心思,心想著若是薛芷真的過不了四關,她對著這些從小照顧她的老爺爺們求求情,說不準也能拿到沼王霜。
但如今薛芷一首七律,那是霎時之間就讓白髮老叟心服口服,整個人都沉醉了進去。
薛芷看老叟這幅模樣,就立即知道老叟確實是愛詩之人,隨即薛芷眼睛滴溜溜一轉,便想到了一個可以快點到達山頂,求取沼王霜的方法。
薛芷拱手,說道:
「前輩,三場我也贏了場了,前輩可否放行?」
那白髮老叟被薛芷一激,也從那種悲嗆的感悟中回過了神,愣愣地看了看薛芷,眼睛也和薛芷方才一般,嘀咕咕轉了一圈,心說放行,那可不行,三關你必須得過,這樣我才能多聽一些詩句。
想著,老者便說:
「哎呀,年輕人,這三場呢,不是三局兩勝,是三場都要贏的,你還得勝我一場。」
老者說完,眼睛還特別明亮起來,就打算再想一首七律,不要求多麼好的一首,只要求能讓老者學到更多與方才那首詩一樣的好詩。
於是老者咳咳了兩聲,便瞪起了眼睛,站在原地。
無奈方才的登高一詩,實在是太過於好了,以至於老者每每想要寫詩,腦海里都不禁浮現登高一詩,實在是寫不出詩來。
薛芷見對方拖拖拉拉,心裡也是兀自著急,差點一口老血因為老者的遲緩而吐出。
薛芷咳咳了兩聲,便用起了方才想好的讓老者捎自己一段路的方法。
於是薛芷清了清嗓子,便說:
「前輩既然暫時想不出,那不如晚輩先來一首五言律詩開個篇吧。」
說著,也不等老者回應,薛芷便兀自開口道: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老者聽到前面兩句,沒能明白岱宗和齊魯是什麼意思,畢竟這個世界沒有岱宗這座山,也沒有齊魯兩個國。
但後續的兩句,卻也足以讓老者心驚,並且由此推斷出前面的岱宗是一座山,後續的齊魯是兩個不同的位置。
老者聽到前面四句,眼神立馬從那種悲嗆之情中脫離了出來,精神世界立馬進入到了一種廣闊無垠的境界,仿佛自己就是一座巨大的高山,上面是無數綠葉高樹,太陽照射之下,都只能照射老者的一面。
老者表面不動,耳朵卻已經豎起,想要聽取薛芷後續兩句詩句是什麼。
等待許久,卻是發現薛芷沒有繼續說後續兩句。
老者久久聽不到後續的四句,眼中直冒星星,立馬掉頭看向薛芷,說:
「後續四句呢?後續四句在哪裡,小輩為什麼不繼續說後續四句?」
薛芷此時那是直接裝死,哎呀一聲便坐在了山道之上,說:
「哎呀,老前輩,晚輩深受內傷,恐不久於人世,如今頭腦發熱,實在記不起少陵野老的後續四句了,若是晚輩因為求不到沼王霜而死在這裡,恐怕少陵野老的幾百句千古名句,就要消散在這漠然的百沼林中山上啦。」
薛芷說話的時候,猶如一個吃不了糖就耍賴的小孩子一般,一下子便讓老者愣神,他急忙走下兩步,說:
「晚輩,你莫要威脅老朽,老朽是不會吃這一套的。」
說著,老者還假裝不在意後四句詩是什麼,一連往山上走。
但老者還沒走兩步,心裡就猶如被螞蟻爬一般癢得急不可耐,哇哇亂叫起來,將臉湊到了薛芷面前,吹鬍子瞪眼地說:
「小輩,你莫要逼我!縱然你死了,我也不會放你過去的,除非我能想出下一首詩來。」
薛芷心裡只覺好笑,心說老前輩你已經完全中招啦。
但心裡發笑,薛芷卻沒有表現出來半分,而是咳咳地咳嗽了一下,咳出一大灘瘀血來,臉色霎時間變得雪白無比。
本來還在吹鬍子瞪眼的老者一看到薛芷仿佛真的就要死去,一下子便慌了神色,嗷嗷地用一雙鷹爪撓了撓石壁,在上面撓出了幾道爪痕來,才赫然生怒地說道:
「算你狠,小輩,你過去吧,下山的時候,必須得告訴老頭子我後面四句是什麼。」
薛芷聞言不動聲色,只是咳咳地又吐了一口血。
老頭子一下子就急了,就仿佛自己的親生兒子受了重傷一般,立馬背起了薛芷,施展出輕功,朝著上山的路便飛奔起來。
老者邊跑還邊運出內力,大聲喝道:
「老香翁!讓開,老子要帶人上山!」
這一聲喊出,內力極大,震地平地起風。
而老者的輕功也似乘風而起一般,極其迅速,飛快便上了好幾十米。
只是,走了好幾十米後,便有一個極其緩慢的聲音說道:
「老獅子頭,你也別嚇我,我可是逢府主的命令守山的,只要是外人,縱然是你背上山的,我也不會輕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