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迷失

  她的手就好像伸進了另一個空間，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團被拉了出來。

  手指觸及的地方，空間裂開一道口子，就像一塊被打碎的鏡子。

  細看之下才發現，它像是某種擬人的物種。

  身體上覆蓋著一層粘稠的綠色，全身只有肚皮的白色，其餘呈現綠色，後背有帶鱗的鰭。

  身型輪廓十分接近人形，頭部卻是魚類生物。臉頰兩側是塞，兩顆眼球凸顯著，就像是要掙脫眼眶，沒有鼻子，嘴裡滿是尖牙，頭頂光溜溜沒有一根頭髮。

  雖然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氣息，但是來自神性的敏銳觸感，還是讓米歇利特跟維德，身體止不住的戰慄。

  位格較低的韋恩更是一口鮮血噴出，身體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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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位格的神話生物，這是所有人第一個念頭。

  單單憑藉軀體散發的氣息，就讓半神無法動彈，難以想像，這玩意生前該有多麼恐怖。

  這樣的物種，都能殺死，那麼眼前女人的可怕程度，米歇利特不敢想像。

  買買提似乎覺察到了他們躁動的情緒，微微抿唇，嘴角咧開一抹淺笑，纖細的手臂輕抬，那個怪異模樣的神話生物被拋向深淵之門。

  半空中，原本只有人形大小的軀體，瞬間膨脹數倍，變成龐然巨物，巨大的身體，一瞬間覆蓋了大半天空。

  就像一團蠕動的肉塊，上面長滿了數不盡的觸手。

  它撞擊在深淵之門緊閉的門扉上，原本只有一絲縫隙的大門被撞開，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出現，開始吞噬周圍所有擁有生命氣息的物種。

  這股吸力，只不過短短一剎那就席捲整個主城，然後是外城，直至這片空間陷入無盡永恆的黑暗。

  喬伊在蜿蜒階梯上被捲入，那股吸力裹脅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一個方向飛馳，直至他失去意識。

  祂仿佛打開了現實與虛幻的大門，死亡與生命的界限在這一刻被打破，無數的亡魂從門裡面爭先恐後地往外跑。

  他們開始相互廝殺，破壞著能夠看到的所有東西。

  原本就凶戾的夜魔、異獸，它們嘶吼著從門裡衝出，變得更加的兇殘暴戾。

  至於平民，被捲入其中，甚至來不及逃出，身體就被撕碎成無數碎塊，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夠逃出來。

  喬伊只能在黑暗中不斷向前奔跑，他甚至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藉意念前進。

  漸漸地，他開始淡忘時間空間的概念，最後甚至忘記自己為什麼往前走。

  「我是誰，這是哪裡？」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無神，身體麻木地慢慢走著，不知方向，不知疲憊，幾乎忘記了所有一切關於人的記憶。

  在本能的驅使下，餓了就跟遇到的野獸搏鬥，茹毛飲血。

  起先還是用雙腳走路，最後逐漸趨向於野獸，匍匐在地，用四肢奔跑，身上的毛髮逐漸茂盛，不知不覺中，變成嗜血的野獸。

  除了捕獵的時候眼神會產生波動，其餘時間，都雙目無神地在黑暗裡游離。

  他就像是身處一條沒有終點的甬道，在某一天，黑暗深處出現一縷光亮，那似乎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拼命的奔跑。

  終於在越過那一縷光亮後回到了外面世界。

  早於他之前回來的人，已經將外面的一切破壞殆盡，掀翻了所有秩序，文明回到了最初的野蠻時代。武器從刀劍槍炮變回了手腳跟牙齒。

  『星之彩』五彩斑斕的光芒灑在身上，就像久違的陽光，充滿了溫暖，令人舒適。

  塞納加爾不再被黑暗籠罩，它充滿了璀璨的色彩。

  夜魔，異獸們嘶吼著在平原上奔跑，似乎在宣告著，他們占領了這片土地。

  活人與死人的界限被打破，無數的遊魂飄蕩著，它們相互吞噬，最後凝練實體。

  混亂中，喬伊推開一個又一個相互撕扯的『人』，他們正在把對方拆成一個個零件。

  他匍匐在地，頭上的毛髮完全遮擋住面貌，跟周圍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

  突兀的！

  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由遠及近直奔喬伊頭顱。

  來源於這段時間的捕獵生活，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雙手指甲扣住地面，後腳猛然發力，整個人就像炮彈一般，彈飛出去。

  金光在他身後留下了一個偌大的深坑。

  吼~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人類的語言，喉嚨里只能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金光一閃而逝，一道人影顯現而出，他眉頭緊皺地看著喬伊。

  緊接著，又出現一人，這是一名女子，她焦急地跑過來，嘴裡喊著一個名字：『喬伊』

  他就好像做了一場大夢，迷失在夢中，現在幡然醒轉，原本凶戾警惕的眼神一瞬變得茫然。

  卡特琳抓住這個機會近身，在喬伊身上一陣摸索，在發現沒有受傷之後，才長長鬆了口氣。

  因為很久沒有說過話，他喉嚨乾澀，發出的聲音沉悶而低沉。

  「卡特琳？」

  「是我，是我！」她將喬伊扶起。

  長時間用四肢行動，猛然起身，喬伊還有些不適應，身體搖搖晃晃險些摔倒。

  卡特琳連忙扶住，緊張地詢問道：

  「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她的話，仿佛將喬伊思緒拉回了某個時間久遠的記憶片段。

  沉思了好一會，才說了自己的遭遇。

  自然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橋段，只是說被莫名能量吸入，然後在裡面待了很長時間。

  這時候，米歇利特悠悠的聲音響起：

  「應該是被拉進門內世界深處」

  「門內世界？」

  望著喬伊一臉茫然的表情，卡特琳解釋道:

  「0-09被人打開，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被捲走，我也是被祖爺爺救出來的」

  祖爺爺？說的應該是米歇利特，沒想到他們還是直系親屬。喬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說道：

  「其他人呢？」

  他問的是維德隊長，還有韋恩。

  米歇利特冷笑著哼了一聲：「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

  「祖爺爺，你幫幫喬伊吧，他··他是我的朋友」

  卡特琳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她跟喬伊的關係，說朋友，其實也談不上。

  論感情，也就見過幾面，更多是一種愧疚，她覺得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了喬伊後續一系列的悲慘。

  喬伊眼珠子轉了轉，總覺得臉上有些臊得慌，跟卡特琳的矛盾來源托尼老爹的死。

  可現在，關鍵是，老托尼不僅沒死，作為死靈教派的大祭司，蹦躂得挺歡的。

  米歇利特深邃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色彩，沉聲道：

  「卡特琳，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我們還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準備做什麼，無暇顧及更多的人」

  女人？

  喬伊灰暗的眸子神色一滯，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小聲開口道：

  「你說的女人，是不是一頭金色的頭髮，還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長得很好看」

  原本興致缺缺的米歇利特，聽到這句話之後，眸光驟然大亮，一個閃身就出現在喬伊面前，枯槁的雙手鉗住喬伊手臂。

  「說，她究竟是誰？」

  手臂傳來的痛感，讓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瞳孔急劇收縮，仿佛在強忍著什麼。

  神情激動下的米歇利特，哪管這些，一個勁地質問。

  卡特琳連忙阻止，他才鬆開，然後用鷹隼般的眼眸注視著喬伊，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會毫不猶豫殺掉喬伊。

  出於本能反應，喬伊後退了兩步，心裡暗嘆：不愧是高序列半神，這速度。。

  喬伊並沒有急著開口，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並不是因為害怕半神，而是在努力壓制著怒火。

  他永遠忘不掉，艾麗莎被砍下頭顱的那一刻，顯然，米歇利特沒有認出現在的他。

  正愁沒機會報仇呢，現在機會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他還在盤算著怎麼才能坑死米歇利特，一道耀眼金光驟然洞穿了他的肩膀，拇指大小的孔洞，前後洞穿。

  「啊~」

  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哀嚎。

  「祖爺爺，你做什麼？」

  米歇利特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往前邁了兩步，伸手揪住喬伊頭髮，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你以為變成這樣，我就認不出你？可憐蟲！沒想到，你命還挺大」

  一瞬間，喬伊面如死灰，不僅僅是手臂上的傷痛原因，而是被認出身份。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既然挑明了，他也就不用再偽裝。

  他『淬』了一聲，一口唾沫噴到對方臉上。

  『咔嚓~』

  骨骼錯位聲響起，米歇利特像扔垃圾一般，隨手將喬伊扔到一邊，用袖口抹著臉，凶戾的目光冷冷注視著喬伊。

  喬伊艱難地想要起身，錯位的手臂根本無法借力，他只能咬著牙，腳發力，用頭撐著牆壁，一點點站起來，額頭的皮被撐破，滲出殷紅的鮮血。

  血痕就像是分割線，將他左右臉分割。

  在五彩斑斕的『陽光』下顯得極其可怖。

  「你怕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帶血的牙齒。

  「刺~」

  又是一道金光，穿過喬伊另一隻完好的手臂，同樣是穿刺而過，灼熱的高溫，甚至瞬間讓傷口結痂，沒有一絲一毫鮮血流出。

  「祖爺爺，不要！」

  喬伊用身體撞開想要靠近的卡特琳，怨毒而堅毅的眸光瞪著米歇利特。

  「繼續！我永遠不會告訴你，你就等死吧！」

  米歇利特微微抬起手，指尖是一點跳動星光，只要輕輕一彈，這縷光點，就能洞穿喬伊身體。

  那是獨屬於聖騎士的攻擊手段，淨化極光。

  米歇利特眼帘眯成細縫，指間的光，就像蓄勢待發的子彈，保險已經拉開，只要輕輕扣動，就能射穿喬伊身體。

  這種狀態僵持了十來秒。

  最後米歇利特冷哼一聲道：

  「你贏了，說吧，想要什麼？」

  「嘿！」喬伊裂開嘴嗤笑，一臉得意。

  卡特琳忙上前，關切地說道：「你忍著點」

  他準備為喬伊接骨，這並不難，隨著『咔吧』一聲，錯位的關節被接回。

  活動了一下，頓時，被洞穿的傷口，一陣劇痛襲來。

  「嘶~」

  卡特琳見狀，從懷裡掏出教會特製的療傷藥為喬伊敷上。

  米歇利特的氣場，完全將他們所在地隔絕，那些異獸，夜魔，紛紛不敢靠近。

  我想要你的腦袋，直視著米歇利特，心裡暗道。

  表面上，儘量控制住表情，將自己偽裝成一個貪生怕死的市井小人。

  「我要你以溫特家族的名義起誓，不對我出手」

  米歇利特不屑地抬眼掃了一眼，嗤笑出聲：

  「你以為你是一個什麼東西，你也配？嗯！」

  雖然很可悲，但，這就是現實。

  階級森嚴的社會體系下，在半神眼中，下等人與螻蟻沒什麼差別。

  更何況還是一位掌握帝國權柄的半神，他已經掃除了所有障礙，只要平息這場深淵之門的禍亂，他就是帝王最高集權者。

  喬伊聳聳肩，梗著脖子：「那你殺死我好了」

  話出口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場壓在身上，足足七八秒才消失。

  然後是米歇利特沉悶渾厚的嗓音響起：

  「我以溫特之名起誓····」

  「現在行了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喬伊鬆了口氣。

  別看他表面上硬氣，其實心裡慌得一批。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卡特琳一隻手悄然藏到身後輕輕扯了一下喬伊的衣角，自己這位祖爺爺的脾氣一向火爆，他想提醒一下喬伊。

  米歇利特並沒有回應，而是用一種不善的眼神凝視著喬伊。

  沒有反對，就是默認，喬伊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徐徐問道：

  「皇帝陛下，是誰動的手」

  「現在，這件事還重要麼？」

  果然，雖然沒有直面回答，終究是給了答案。

  喬伊又問：

  「查理斯是你逼反的？以你的實力，想要皇權，完全可以取而代之，為什麼會任由叛軍將皇城一分為二，僵持數月」

  雖然不是很了解塞納加爾的王族體系，但是他知道一點，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付之一炬。

  帝國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皇帝不能成為超凡者。

  數百年來，世襲更替不知道多少代，一直相安無事，都不曾出現過超凡者成為帝王。作為局外人，喬伊一直很難理解。

  試想一下，成為掌權者，能夠擁有大量的資源可以揮霍，換作是他，若有實力，早就稱帝，還作什麼閣老。

  "天真！"米歇利特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並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反倒是卡特琳低著頭，瓮聲瓮氣地解釋道：

  「帝國王族有一件封印物，能夠發揮出堪比大天使的力量」

  「還有這種東西？」這是喬伊萬萬沒想到的。

  大天使，那可是不在世間走動的聖者，他們一舉一動都牽連諸多，充當的角色，更多是一種供奉、吉祥物。

  隨即又問：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聖人，皇室就不怕被人覬覦權柄」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一山不容二虎，一個王國也不能出現兩個高位者。

  「那是因為，掌控那件封印物，必須是普通人，如果不培養高端戰力，單靠皇帝一個人，是支撐不起國家運作的」

  坑爹。

  喬伊默默吐槽。

  普通人的壽命也就百年，這還是身體健康的狀態下，通常壽命只有七八十年。

  除去出生前二十年，最早繼位也只有幾十年，享受過權利的人，會甘心？

  更遑論這是一個超凡世界，聖者有千年壽命，區區十幾年，何足道哉。

  「而且每一代皇權更替，都會培養三名聖者」

  相互制衡，彼此約束。

  喬伊一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那麼也就是說，這一代的聖者是，米歇利特，維德，戈拉斯。

  很多蹊蹺的事情都能串聯。

  為什麼戈拉斯進行基因實驗，造就了大批異變夜魔，身為老師的維德，也拿他毫無辦法。

  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他就算再強，也不可能同時對付支持戈拉斯的另一位聖者。

  至於為什麼後面會毫不猶豫動手，恐怕原因出在艾倫伯爵身上，畢竟愛情會讓人瘋狂。

  當然，也不排除，維德對於皇室的做法心灰意冷。

  為了鞏固政權，絲毫不管平民百姓死活，利用基因換血維持身體健康。

  戈拉斯的基因實驗，對於平民來說是災難，但是對於貴族來說，那是天降大禮。

  血液病變導致數百年來，塞納加爾平均壽命不超過50，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無法掙脫束縛。

  戈拉斯的出現，拔高了貴族的生命界限。

  他也順理成章地成為新一代的聖者，站在了與自己老師同樣的高度。

  人都是有執念的，維德作為最古老的聖者，唯一一位光明途徑半神，就是戈拉斯最大的執念。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維德的基因編碼，為此，不惜找了百年。

  「你問得夠多了，現在是不是該你回答了？」米歇利特打斷了卡特琳的敘述，臉上儘是不耐表情。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但是喬伊知道，得適可而止，不能把對方逼得太緊，再說，現在的場合，也不適合，得儘快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叫努爾買買提·柏拉圖」

  眼見著米歇利特欲要發火，喬伊忙道：「當然，她還有另一個尊名」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惡作劇之神」

  轟~

  幾個字，無疑是在兩人腦海當中投下一枚重磅炸彈。

  米歇利特本就溝壑縱橫的褶皺臉龐，蒼老氣息仿佛又增添了幾分，他聲音顫抖：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卡特琳最先反應過來，焦急地詢問道：

  「祂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