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亂2

  容清著實沒想到，小風竟然還在沙城，可眼下的情況並不是敘話的好時候。

  她從小風手中接過男子的包袱。

  男子被小風單手輕鬆制衡著，雖然拼命掙扎，卻未果，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包袱到了容清手中。

  容清當著眾人面解開了包袱。

  裡頭赫赫然躺著的，是一堆破破爛爛的棉絮。

  「怎麼全是爛棉絮？」

  

  「怕是腦子不好吧，出遠門就帶這些東西。」

  「這人不會是細作吧，好奇怪。」

  ……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容清揚了揚手中的包袱，問他

  「你口口聲聲說是沙城人，要出城逃命去。呵，我這是頭一回見著，逃命，一不帶銀錢傍身，二不帶行路乾糧。」

  容清神色一正，眼神凌厲地看向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男子雖然被揭了底，卻還不肯輕易認服，梗著脖子嚷嚷著

  「我不是沙城人又如何？如今沛封那邊都被人家劫了道，包過來是遲早的事，怎麼？還不許我們自謀生路了？！」

  容清幾人聽到這話，臉色微變。

  此事可以算得上機密，軍中也沒幾人知道。

  原以為這人可能是受了西疆那邊一些好處，才肯到沙城中鼓動人心，沒想到他連這事都知曉。

  容清與秦瑤薇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染上了幾分警惕之意，落在在那名男子身上的眼神更是多了幾分殺意。

  這個人，無論是什麼身份都不能留了。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耳朵都伸到沛封縣去了。」

  「哼，官家有官家的路，我們老百姓也自有我們老百姓的道兒，這消息靈通不犯律法吧？」男子神色囂張。

  眼見眾人又要被他煽動，容清笑著說

  「自然不犯，那我問你，沛封縣之事，於沙城何礙？」

  「這還用說，若是沛封縣失守，沙城不就被圍在中間了嗎！」

  「沛封縣不過兩三千之數的蠻夷之徒，何至失守？」

  兩三千？

  眾人面面相覷，不是說沛封那邊已經被幾萬大軍圍了嗎？

  「你——你說兩三千就兩三千？你的話我們怎知可不可信！」男子臉上有了顯而易見的慌亂之色。

  容清再逼上前一步，

  「我的話不可信，那她的話呢？」

  容清指尖指著秦瑤薇。

  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了過來。

  「那是誰啊？」

  「不知道，估摸著哪家的千金吧。」

  「小丫頭片子的話，誰信吶。」

  「誰說不是呢……」

  容清環視四周，聲音擲地有力

  「她，是當今鎮北軍將領秦衡秦將軍的胞妹。」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瞬時都頓住了。

  秦將軍的妹妹都在沙城，沙城怎會不安全？

  可還是有一男音弱弱地說道

  「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被安置在這裡，迷惑我們的。」

  容清再難維持平靜，憤怒地看向那人，雙眼盯緊了那位中年男人，

  「秦家，兩代梟將。秦老將軍征戰四方，為聖上打下大楚的半壁江山，埋骨沙場！」

  「秦小將軍，終年鎮守邊疆，只為守護大楚一方平安。」

  「你們每每臨近年關時，賀的新歲，哪一歲不是他們出生入死守來的！」

  「你們寧可信他！」容清怒不可遏地用手指向那個身穿灰藍襖子的男子。

  「一個處處可疑的小人之言，也不願信一個將兩代人都交在沙場裡的忠良將門！」

  秦瑤薇看著容清，眼眶和心頭都忍不住發熱起來。

  她哽咽的說道

  「我父親戰死沙場，如今我大哥守著邊疆，若是大哥倒了，那便還有我！」

  「我父親曾說過，我們秦家可以愧對天地，但絕不愧對一個大楚之民！」

  秦瑤薇的聲音迴蕩在蕭瑟的寒風中，悲鳴而壯烈，震人心魄。

  眾人之間，方才那些細碎的竊竊私語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安靜的沉默。

  只剩風聲。

  穿著灰藍襖子的那名男子，眼見此情此景，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打斷這樣的氛圍。

  卻不料小風指尖一點，封了他的穴道，有話也再難言。

  容清因為過於激動，臉頰泛著微紅，胸口起起伏伏難以平息。

  突然人群中一個女人將包袱狠狠地丟在了地上，一把推搡著身邊的男子

  「俺早說了，跑什麼跑！沙城就是俺家，若真是打來了，也要同他們拼一拼才好，就屬你窩囊，征軍時你縮得老遠，當逃兵倒是第一個！俺瞎了眼，嫁了你這麼沒骨氣的男人。要走你自己走，俺信大將軍！」

  說完，女人一扭身子，走了。

  被她指著鼻子罵的男人，臉上露出難堪的窘色，不敢去看周圍人的神色，更不敢看向容清和秦瑤薇她們，只低著頭撿起包袱匆匆擠出人群，追自家婆娘去了。

  女人的話，似乎突然喚醒了許多人的神智，緊接著就有人說道

  「說的對，跑什麼跑，秦將軍就在外頭守著，不信他信誰！回家補覺去！」

  經此突發的變故，許多人像是猛然驚醒般，又找回了身為大楚國民的安全感。

  三三兩兩的散開，回家去了。

  可還有些人，看看城門，又看看那些離去的身影，陷入了猶豫不決之中。

  容清冷冷看過那些人，出言詢問一旁的柴綸，

  「柴大人，沙城的黃冊可在？」

  「在，就在府衙中。」

  「那煩請柴大人讓人去取一趟。」

  柴綸讓身邊一個親隨趕緊跑一趟。

  容清衝著剩下猶豫著不肯離去的人說道

  「你們若是一心要走，我不攔著。」

  眾人聽她這樣說，心頭一喜，可還沒喜過片刻，就聽到她說

  「只一點，今日，出了沙城的城門，便從黃冊上永久除名，日後，無論沙城是淪陷也好，是固若金湯也罷，都與你們再無半點關係！」

  「來人，開城門。」

  城門緩緩的在眾人面前打開了。

  有的人緊了緊手中的包袱，卻十分猶豫，一時竟沒有一個人跨出半步。

  看著他們不動，容清冷聲說道

  「要走的，只一刻鐘時間。」

  秦瑤薇見狀，湊到容清身邊，在她耳邊輕聲問。

  「容清，這，能行嗎？」

  容清凝視著前方，低聲說道

  「若真是一心想走的人，留在城中，遲早也是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