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夢

  世界是一片純白色的。

  白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還有面前白色的人影。

  就好像是已經褪色了，色彩已經對這個世界厭倦，已經消失了的結局一樣。面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顏色，就連原本概念上的認知都已經模糊不清，什麼都已經不存在了。

  憎恨也好，愛也好，同情也好，虛無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在這無限的純白之中消散殆盡。但是，感覺上好像是還剩下了什麼的樣子，好像還有什麼不甘心的東西正在周圍掙扎，好像還有什麼朦朧的東西在周圍遊蕩。只是，這種感覺就是不真切，不真實。

  然而，卻又那麼的讓人感同身受。

  這是王曾經許諾過的世界麼？還是自己的夢？亦或者只是在瀕死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個朦朧的幻境？

  「……」

  哈斯沃德看著面前的一切，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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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擁有了友哈巴赫給予的力量之後，哈斯沃德就失去了做夢的權利，只是不間斷的利用著友哈巴赫的力量，不斷地，不斷地，讀取著對於友哈巴赫有利的未來。然後將那些枯枝敗葉全部裁剪掉。

  正因為他們的修剪，理論上藍染惣右介不會達到所謂的無懼的境界，那個所有人都化作藍染養料的世界並不會到來。也正因為他們的修剪，藍染惣右介不會死亡，不會在過程中出現問題。為了達到那個既定的未來，滅卻師們不斷的讀取，不斷地行動。為了黑崎一護的成長，甚至在周圍的世界之中不斷的施加影響。

  從頭到尾，這世界的一切本就應該在友哈巴赫的掌控下。在那看穿了過去未來的眼睛之中。

  友哈巴赫是無敵的，因為他能夠從過去未來之中殺死那些敵人。

  而千年前血戰，也是因為友哈巴赫並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命運，他相信著自己的戰友，自己的羈絆，自己的親衛隊能夠打破自己看到的命運的幻想，進而開始對瀞靈廷發起了進攻。

  哪怕是最後的最後，他也想著要以一個真正領袖的身份，一對一的和山本元柳斎重國進行一場真正的勝負較量。沒有什麼命運，沒有什麼未來，只要是自己死了，那就是真正的死亡。那時候的友哈巴赫是一個真正有魅力的領袖，會為了部下的死亡而哭泣，會為了部下的離去而憤怒，會為了自己的尊嚴和命運而戰鬥。

  他那時候是不甘心命運的鬥士，希望用自己的力量來將這個世界打破。

  但是，結果就是，友哈巴赫失敗了。

  失敗的比想像之中更加狼狽。

  親衛隊全員戰死，甚至都沒有辦法對死神們造成什麼太大的殺傷。

  瀞靈廷內部到處都是滅卻師的屍骸組成的高山，靈子的火焰在周圍不受控制的四處遊蕩，淡藍色的火焰就像是磷火一樣，燒灼著周圍的一切，將友哈巴赫的野心，良知，還有尊嚴全部點燃。

  命運就是這樣絕對的東西。就算是以當時的友哈巴赫，突然地對瀞靈廷發動了突襲，最終的結果也是這樣的慘烈。因為這就是命運。他不論怎麼抵抗，怎麼行動，都是在預言之中的。友哈巴赫當初不相信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的殘酷，進而開始對瀞靈廷發動攻擊，結果就是，他自己也被屍體之中隱藏的死神所偷襲，最終無比悽慘的死在了山本的手中。

  友哈巴赫不甘心。他當然不甘心。他想要的是符合自己身份的死亡，想要看到的是最終的結果，想要對抗自己悽慘的命運和未來。

  但是最終的答案就是，他對抗不了，在千年的血戰中煙消雲散。

  而這樣的，他在無限的不甘之中發現了自己生存的機會。

  他開始進行了為期千年的復甦。不斷的去優中選優，選擇最好的滅卻師血脈進行培養，不斷的利用自己的全知全能的能力對著周圍的世界進行篩選，不斷的利用自己的力量送出，然後在人死亡之後回收。

  原本感情就不算濃厚的友哈巴赫，在野心和痛苦之中最終抹除掉了屬於自己人類的情感。他開始變成了真正的滅卻師之王。真正意義上的那個靈魂的怪物。不斷的吸收著其他滅卻師的力量，不斷的聖別那些混血的滅卻師收集自己需要的能力和訊息，那些純血的滅卻師也會被不斷的吸取。

  友哈巴赫千年以來的夢想就只剩下了那一個。

  將靈王殺死，將這個世界重新歸於混沌。既然這個世界命運無法違抗，那就讓所有人都享受同樣的命運吧。所有人都不再有悲傷和痛苦，絕望和憂鬱，一切的負面情緒，一切的絕望都不再來臨。

  他會殺死那個所謂的吞噬世界的虛，會鎮壓已經沸騰的地獄，會將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混沌的卵石，所有人都不用去面對死亡和劫難，所有人都最終將會和他一樣，成為他看到的世界之中的一員，成為這個世界的奴隸。這就是友哈巴赫在無限的痛苦之中，無限的悲傷之中，最終減除了自己的一切，得到的結論。

  而最終的結果，就是哈斯沃德眼中所看到的，這樣純白的世界。

  然而，哈斯沃德也清楚，這個世界，也同樣是虛假的。

  因為有個人站在那裡。

  「早上好。或許在這樣的世界之中說出早上好有點怪異，但是總之，為了表達我的善意，早上好。哈斯沃德君。」

  「……藍染，惣右介。」

  能夠在未來傳遞話語，將自己的語言和信息傳遞到現在。

  哈斯沃德低垂著眼帘，不想去看到眼前那個穿著白色長袍，溫和笑著的藍染惣右介。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這個怪異的死神了。自從數天前藍染惣右介確定已經讀取到了未來的訊息之後，哈斯沃德就意識到，自己在友哈巴赫的能力之中已經看到了這個男人無數次。

  是的，他可以調控自己存在在什麼世界之中。友哈巴赫根本看不到藍染惣右介的存在，而哈斯沃德，預言的所有的未來之中，最終都收束到了這個結局。在一片純白的世界之中，最終看到了這個男人的身影。他甚至不理解為什麼藍染惣右介會有著這樣強大的難以想像的力量。

  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是不可能被侵蝕的。

  這是未來的世界，所有可能性的終點。但是，在所有可能性的盡頭，居然是這個男人嗎？

  已經沉默了數天的時間，哈斯沃德看著面前那個好像很友好的男人，依舊保持著自己可貴的沉默，不想與這個怪誕的景色，這個讓人無法言說的未來進行探討。

  但是這並不是他自己想不能聽到就不能聽到的東西。因為就像是過去幾天裡那樣，哈斯沃德也很清楚，很快的，眼前這個男人就要長篇大論起來了。而果不其然的，看著哈斯沃德低垂著眼帘的樣子，藍染惣右介嘆了口氣，推了推眼睛。然後緩緩的深呼吸了一下，看著哈斯沃德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麼，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吧，哈斯沃德君。這個世界的未來已經被我錨定了，你也很清楚這一點。」

  「友哈巴赫的所謂的未來觀測確實是很了不起的能力，但是，他沒有辦法去影響到我。」

  「至於理由，我相信聰明如你，一定很清楚吧？」

  「……」

  哈斯沃德站在純白色的空間之中，一言不發。

  既沒有思考，也沒有行動，只是看著眼前這個褪去顏色的空間，臉上依舊是平淡的表情。

  而藍染惣右介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答案似的，在哈斯沃德平淡的目光下，很是欣喜的拍著手，笑著說出了答案。

  「是的，就是鏡花水月。還記得我的能力釋放的條件麼？我的鏡花水月影響他人的要點就是，必須要看到我始解的那一瞬間。而友哈巴赫，觀測了未來的時刻，已經無數次觀測到了我始解的一剎那。」

  「他以為自己是未來永劫萬世不變的，並且自信在過去觀測未來是沒有辦法影響到他自身，所以他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卷，根本不用在意這種小事情。但是，他並不知道。我的鏡花水月的干擾能力真的就是只需要看到我始解的一剎那就夠了。哪怕是在他的能力之中，哪怕是在他的夢境裡，我同樣能夠將他進行催眠。」

  「所以，友哈巴赫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是我的對手，滅卻師也是一樣。你們的未來在我降臨的一剎那就已經被鎖定了。」

  「說是攀附時間線上的生命恐怕有點過分，但是，在確定我沒有完成我的計劃的一瞬間，我只要將這個世界變成這樣子，那也可以說是我將時間線收束了起來。所以，我才能夠像是現在這樣和你進行交流。」

  「因為你是根本觀測不到其他未來的。除了我勝利的未來之外，一旦我發現我的計劃被阻止，就會直接毀滅這個世界。我很清楚，這個世界是不可能阻止我的。於是一旦有了阻止我的未來出現，那麼必然的，就是你們做的好事情。所以未來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麼樣？時隔幾天才說出來的謎底，是否有點樂趣？」

  「……」

  看著面前像是說笑話一樣簡單的說出結論的藍染，哈斯沃德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