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夢魘

  倒是那玉衍捧著乾糧吃了一路，渴了就飲山泉露水，累了便依石而眠，如此日升月落。他再看林遲暮時心中的厭惡竟一點點消散，自己雖深居山林，也見過不少道師，大部分都是男子，且精壯無比。想到這裡，他徑直坐了起來，捧著下巴仔細盯著掩首假寐的林遲暮，這個女人安靜起來，還挺乖覺的。

  殊不知此刻的林遲暮再次陷入夢魘中，與往日不同的是，這次夢中桃花碩碩，滄海雲波，殘輝直立海面。

  那人在樹下坐了許久，銀白長衫折攏在地，闔下的眸子似有一絲悲傷，見她來後，莞爾一笑道：「許久未見。」

  「你是誰？」林遲暮努力回想，卻怎得也想不起此人是誰。

  男子笑而不語，輕輕捲起袖口，指尖變戲法的變出幾朵桃花，輕輕一抖，桃花便悉數落入杯中，這杯口亦被雕做桃花狀，白玉砌底，琉璃作身，煞是好看。

  林遲暮依舊站立不動，任由稀疏的日光打在身上眉頭微蹙，明明從未見過此人，心中卻多了一絲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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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的笑容就這樣僵持著，男子心裡雖滿是苦楚，卻依舊揚著眸子滿是欣喜地將杯子遞給她：「你瘦了許多，好事！」

  「你認識我？」林遲暮故作輕鬆的接過杯子，三三兩兩的花瓣浮於水面，映著自己通紅的眸子。自己怎麼哭了？

  男子一怔，捋起袖子露出通體青翠的竹鐲。

  這是……林遲暮瞪大雙眸，趕緊看向自己的手腕，竟同自己的一模一樣。

  驚愕間，天地旋色，男子化作灰煙漸漸散於空中，神情悲傷道「你我相識本是世間最大的疑惑，奈何命薄緣艱，始終解不了這命中之緣！」

  呃……心口愈發疼痛，林遲暮一個踉蹌跌落在地，眼眶氤氳發紅地望向男子消失之處。

  只聽耳側傳來一陣陣呼喊聲：「餵……醒醒。」

  醒來時，已至清晨。

  遠處抱膝的玉衍正帶著一種琢磨不透的神情看著自己，「怎麼？我很奇怪麼？」林遲暮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只覺得鼻尖酸澀異常，也不只是淚水還是露水，沾濕了自己的上衣。

  「沒……」玉衍收回神情，雙手背在腦後瀟灑的走在前頭，不時衝著路邊小妖吹起口哨。看到她哭，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乍如昨日，天色漸漸明亮，流水潺潺，攜著稀疏桃花繞過鬱鬱蔥蔥的竹林。路過一座長廊後，是座座青磚紅瓦。

  明明已至人家，卻未得見一人。

  林遲暮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沒來得及細想，走在前頭的玉衍神色大變趕緊調頭拉過林遲暮躲至一處茅屋內，沖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她看向外面。

  她這才看清，街角處壘砌著數具四肢殘缺的屍體，再一看，忽見缺腿斷臂的屍體，都站了起來，其中有具屍首的腦袋僅僅靠一絲皮肉粘連在脖子上，也站了起來，著實滲人。

  待那些人消失在街角處，林遲暮二人才跟了出去，順著血跡，他們來到一處破屋，屋內整齊擺著數十具棺槨，方才那些缺頭殘手的屍體自己嗚咽著躺進了棺材裡，還不忘將蓋子蓋好。此後便沒了動靜。

  「還有自己葬自己的？」說著玉衍上前移開棺蓋，神色凝重的喚林遲暮前來一看「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