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聽新年敲響的鐘聲

  參拜的神社位於一座不算矮的山頂上。

  四周又雜木林簇擁著，準確占地面積多大，多崎司看不清楚。通往鳥居的坡道兩邊長著高大的松樹，粗壯的樹枝伸向四方，松樹枝丫上點綴著點綴著燈籠，一直綿延到山巔。

  「你們上去就好了，」星野剛雄窩在車裡，擺擺手：「大冬天的才不去湊這個熱鬧……」

  「我們走吧。」多崎司牽起星野花見的手。

  另一邊，兩位少女在寒風中裹緊衣服，瑟瑟發抖的模樣像是兩隻凍壞了的鵪鶉。

  通往神社台階前的石板路上，兩邊都亮著攤販的燈火，把天空都照得一片透亮。

  這裡好像兼具鄉鎮的集市功能，趁著參拜機會出來湊熱鬧的人比較多，不少人穿著新衣，腳下踩著木屐，或是和相熟的人寒暄，或是沿路溜達。

  「以前比這熱鬧多了啊，」星野花見看著兩邊的商品，不無懷念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往東京大阪這些大城市跑了，也只有新年這種大型節日才會回家一趟，看著真是怪傷感的。」

  「要不搬回來住？」多崎司提議道。

  星野花見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東京的生活那麼有趣，幹嘛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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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看你懷念嘛……」

  「嘴上說說而已，誰當真誰是蠢貨！」

  「對對對，姐姐說的對！」多崎司一邊點頭附和，一邊暗暗嘀咕這不就是那些喊著逃離大城市的人的口嗨嘛……

  栗山櫻良和星野鹿見都是在東京長大的城市娃，路邊攤販擺著的商品對她們來說都蠻稀奇的，像什麼蘑菇、野菜、醃菜、之類在東京比較少見的商品在這裡的比比皆是。

  「哇，小櫻良你快看這邊……」

  小笨蛋拉著栗山櫻良的手往人群里鑽，跑到一個賣小吃的攤位前。

  「你們兩個別走丟了！」

  星野花見隔著幾米遠喊道。

  其實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朝氣十足的小姨子和仙氣十足的部長大人，無論走到哪裡都像是打上了聚光燈那樣，很好找出來。

  兩人手牽手，朝著夜市前邊走去。

  抽籤、烤年糕、遊戲攤位……

  老闆賣力的吆喝聲、孩子吵著要買吃的哭聲、炸物油鍋里的滋滋聲……這其中最悅耳的，還是星野花見鞋跟踩在石板路上，發出的喀噠喀噠的脆響。

  「姐姐想吃什麼？」多崎司問。

  「嗯……去吃年糕吧！」星野花見指著妹妹所在攤位說道。

  「好嘞~」

  多崎司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奮力地推開前面擋路的無聊路人。

  「有種被你保護著的感覺。」星野花見甜甜地笑了起來。

  穿著白色大衣，格子條紋裙下露出黑色緊身保暖褲的她，看起來也像是個戀愛中的女高中生。尤其是她把臉埋在毛茸茸的圍巾底下，只露出眼睛的模樣，更是青春到了極點。

  多崎司沒忍住，把她拉進懷裡，輕輕扯開圍巾。

  使勁摟著她的腰，讓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嘴唇想要湊上去。

  「少在這裡胡鬧~~」

  星野花見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笑著說：「等參拜完再說。」

  「封建迷人害人不淺！」多崎司忍不住批判道。

  來到年糕攤前，栗山櫻良和星野鹿見一人捧著一份炸年糕在吃，金黃酥脆的外表，看起來很有食慾。

  多崎司看向攤位上白白的一大團年糕：「姐姐想吃那種？蒸的、煮的、還是炸的？」

  「我喜歡蒸熟直接蘸白糖的吃法。」星野花見挽著他的胳膊說道。

  付了600円，買下一份表層灑了白糖的蒸年糕，白花花，還在冒熱氣。

  「姐姐大人，請！」

  多崎司用竹籤插起一塊，朝她嘴邊遞過去。

  「啊——唔。」

  星野花見張開嘴，咬了一口。

  竹籤剩下的一小半，多崎司自己吃了。

  年糕的口感糯糯的、甜甜的，因為有白糖粒的存在，嚼起來又有著清脆感，層次豐富。

  星野鹿見從後邊戳了戳多崎司的背。

  「鹿見怎麼了？」

  「鹿見也要吃白糖年糕！」

  多崎司只好也竹籤插起一塊，餵給小姨子。

  小笨蛋同樣咬了一半，餘下的小半……多崎司轉手餵給了星野花見。

  「……多崎你偏心！」星野鹿見不開心地嘟起嘴巴。

  星野花見努努嘴。

  「我是你姐夫，偏心你姐姐有什麼不對嗎？」多崎司教訓道。

  栗山櫻良走過來，輕輕敲了下星野鹿見腦袋：「想什麼呢？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帶回車上？」

  「哼，我們走！」星野鹿見拽著她的胳膊，往鳥居跑去。

  「差不多到零點了，我們也上去吧。」

  多崎司拉著星野花見，一邊吃年糕一邊走上神社。

  穿過鳥居，爬了一段台階進入神社的拜殿廣場，這裡擠滿了準備參拜的人，角落上有神社工作人員在派發免費的甜茶。

  一邊拍照一邊吃年糕，不久之後，進入新年倒計時。

  「十、九、八……」

  遊客自行地報起數來，氣氛愈發地高漲，多崎司拉著星野花見和兩個女高中生，躲在角落不受人群擾亂的地方迎接新年。

  「三、二、一！」

  「Duang——」

  渾厚的鐘聲響徹整個山頭，幾束煙火拔地而起，拖曳著長長的尾巴，升至天際，「嘭」地炸成絢麗火花。

  粼粼爍爍，點點剝落，在漆黑的幕布映襯下，像是飄落的金色雪花。

  「新年快樂。」

  多崎司笑著對三人說道。

  他被火光染紅的臉頰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新年快樂。」三人回以同樣的笑容。

  從零點零分開始，鐘聲要響起108下，期間火花不停地在高空盛放，仿佛要窮盡人間的富麗堂皇似的，將整個天空染成絢爛的火海。

  「好漂亮~」

  星野鹿見雙手握拳放在胸口，一臉憧憬地望著燦爛奪目的花火，眼裡倒映著流光溢彩。

  絢麗的景象同樣映在栗山櫻良清澈的眸子裡，但她沒有太多情緒。

  煙花雖美，卻不過只能是過眼雲煙罷了……

  「小櫻良，你看！」星野花見忽然興奮地拽起她的胳膊，往天上比劃。

  栗山櫻良看過去，恰好一束煙花在高空炸開，照得星野花見本就漂亮的臉蛋更加的神采熠熠。

  看著姐姐大人的臉，栗山櫻良嘴唇宛若漣漪一般顫抖起來，接著斜向一邊。

  本來打算擠到二人中間的多崎司發現，她右邊的臉頰上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他對這個酒窩記憶猶新，每當要露出六檔笑容時，部長大人的臉上一定會浮現出這個酒窩。

  「部長大人……」

  多崎司壓低聲音，悄悄問：「你該不會真的有百合傾向吧？」

  「……傻氣！」栗山櫻良瞪了他一眼，然後衝著他露出標誌性的高高在上的冷笑。

  酒窩再次出現。

  好吧。

  多崎司又想起來了。

  每當部長大人要把諷刺人的話說出口那一刻，她的臉也會上一定會浮現這種表情。

  新年的鐘聲響了一遍又一遍，焰火逐漸凋零，等到繁華剝落殆盡，漆黑的夜幕重新占據視野之時，人們才恍惚意識到，原來舊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好咯，接下來由姐姐帶你們去參拜吧~！」

  星野花見心情大好，兩隻手分別摟著兩個妹妹的肩膀，朝著人潮洶湧的拜殿走去。

  多崎司拖在後面，用手機發拜年消息。

  先是在班級群里@大家，用語音發了段祝大家新年快樂的音頻。

  一時之間，班級群里「多崎君新年快樂」的回覆不絕於耳，村上水色還@他，追著問有沒有空一起出來打桌球。

  還說最近和一位斯諾克大師學了好久，一定要打得他叫爸爸。

  【多崎：@村上，等回東京後來一場父子局吧，看誰才是爸爸！】

  切出班級群聊，給島本佳柰打了個視頻電話。

  接通之後，她半醉半醒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多崎司心頭一縮，內疚道：「太太新年快樂。」

  「新年~嗝」

  「早點休息，明年我們在東京一起過新年。」

  「快樂~」島本佳柰惺忪的眸子裡，露出溫和的笑意。

  切斷視頻通話後，又分別給二宮詩織和棲川唯發去了新年祝福。

  幸子姐的那份和小唯的一起。

  兩人也分別回了祝福，順帶給他發來了各自渡過新年的照片——小可愛和爸媽在一起看電視，大哥和小姨幸子姐三人在遊艇上開新年派對。

  「欸，多崎快點過來，輪到我們了。」

  星野花見朝回頭朝他打招呼，讓他快點過來參拜。

  「來啦。」多崎司收好手機，走向三人。

  過去的一年已經過去，無論發生了多麼不可思議又或者多麼荒謬的事，都不能影響到他走向未來的決心。

  「你們新年許什麼願望呀？」星野鹿見問。

  「新年參拜也要許願的嗎？」很少進神社寺廟這類地方多崎司，不太懂這方面的內容。

  「新年參拜是不具功利性的，所以不是許願的場合。」栗山百科解答道。

  「天吶，小櫻良別那麼無趣。」星野花見雙手掐著她兩邊臉頰，打趣道：「神明就在那裡坐著，我們祈求一下又沒什麼損失對吧？況且既然接受了我們的供奉，神明也應該工作起來啊，況且新年是人間的節日，神明哪有放假的道理？」

  這是什麼歪理？

  栗山櫻良無法理解，頭疼地嘆了口氣：「……好吧，許願許願。」

  星野花見臉上泛起微笑，從錢包里取出四枚五円的硬幣塞進錢箱，然後四個人輪流搖鈴鐺、朝著神像鞠躬兩、拍兩下掌、最後輕輕閉起眼睛。

  在神明面前許願，是一件非常莊重的事。

  多崎司遵循著參拜步驟，合掌祈求。

  「神明大人在上，請你不要因為新年沒假放就產生消極罷工的情緒，一定要實現她們三個的願望呀。另外，關於我自己的願望……可以的話，請讓我現在有機會摸一下栗山同學的腿？」

  這應該也算一個願望吧？

  參拜期間，多崎司側臉看向另外三人。

  星野鹿見緊緊閉著雙眼，十指交叉成拳放在嘴邊，小嘴唇蠕動著：「唔唔~保佑鹿見……」

  看得出來，小笨蛋非常虔誠，想必心中肯定有什麼難以達成的願望，說不定是想讓姐夫第二天就從地球上消失也說不定。

  在她旁邊的栗山櫻良，表情則是毫無波瀾，微微翹起的下巴弧線，帶著那麼點令人愛不釋手的驕傲味道。

  這姿態與其說是在許願，倒不如說成她是在跟神明下最後通牒。

  『我希望全世界的生物都變成貓貓！』

  『栗山小姐，這個有點難，不如您換一個……』

  『那就讓多崎司只喜歡我一個人！』

  『我們還是來談談怎麼把全世界的生物都變成貓貓吧……』

  嗯。

  就是這個感覺！

  腦袋裡莫名其妙出現那樣的畫面，多崎司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奇怪的笑容。好不容易控制好表情，轉頭看向這邊的星野花見。

  星野花見也沒參拜，而是在看他。

  對於姐姐大人來說，臭弟弟就是活生生的神明，才不需要對著那些冷冰冰的神像參拜。

  多崎司眨眨眼，笑了。

  她也跟著笑了。

  兩人的眼裡都有光。

  參拜結束後，四人來到抽籤攤前，付100円即可抽一枚御神簽，簽運對應剛才許下的願望。

  「保佑鹿見保佑鹿見~~」

  小笨蛋手裡握著六邊形的木桶，一邊搖晃一邊呢喃。

  裡面的竹籤掉落出來後，巫女根據竹籤上的編號，把對應的簽發到她的手上。

  星野鹿見打開自己抽的簽。

  【大凶】

  「嗚，哇~」

  瞬間，她就委屈地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呀？」星野花見手忙腳亂地摟著妹妹，不停地安慰：「許願這種事不一定就代表著最終結果的呀……就算求到了差簽也無所謂的，只要自己夠努力也可以搭成願望的嘛，姐姐會一直幫你的，別哭別哭。」

  「對的，不用那麼沮喪。」栗山櫻良也在一邊安慰，「我們都會幫鹿見的。」

  笨蛋鹿見抬起哭花了的小臉：「真的嗎？」

  「當然。」星野花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栗山櫻良也摸著她的腦袋：「一定。」

  小笨蛋破涕為笑。

  「鹿見許了什麼願？」多崎司湊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出來，姐夫會傾盡全力幫你。」

  星野鹿見歡呼道：「鹿見許的是關於戀愛的願望！」

  瞬間，栗山櫻良抬腳，往多崎司鞋面一踩。

  「……？」

  多崎司疼得臉都扭曲了。

  她許的願，你踩我幹嘛？

  「哼！」

  栗山櫻良給了他一個驕傲臉，轉身也抽了一枚簽。

  【大吉】

  然後，少女露出複雜的表情，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簽。

  想像著剛才給神明大人下通牒的部長大人，多崎司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星野花見看到他臉上奇奇怪怪的笑容，皺起眉問：「你幹嘛笑得這麼變態？」

  「我想到小櫻良會許什麼願了……」多崎司把剛才想到畫面，說給她們三個人聽。

  栗山櫻良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像只生氣的貓咪那樣凶了起來：「誰會許下要你只喜歡我一個人這種無聊的願望，傻氣！」

  星野鹿見呆呆地咬著手手。

  讓多崎只喜歡自己這種願望，她才不會許，要許也是加上姐姐一起。

  「但你真的會許下全世界都變成貓貓這種奇怪的願望……」星野花見伸手，拍了拍栗山櫻良的肩膀，表情像是在說「你已經長大了，是時候許點成熟點的願望了」。

  「花見姐！」

  栗山櫻良又羞又急，咬著下唇跺了跺腳。

  夜晚的冷風吹在她滾燙的臉頰上，膚色愈發地嬌艷了，像是在暗夜中綻放的華麗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