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修學旅行（7）

  微風輕拂，光影斑駁，京都的夕陽比東京要暖。

  和煦的光芒照射在窗口的一小塊地板上，在兩人頭頂處投出光影。

  「啊~」

  

  多崎司打著呵欠，睜開眼。

  金髮少女美麗的臉蛋出現在視線里，臉色略顯憔悴。

  「傻瓜。」他罵了聲，身體靠過去。

  時間在兩人身體的縫隙間像是接近入海口的河流一般緩緩流動，空氣里靜寂滿溢。

  除了不時從窗外傳來鳥銳利的叫聲外，鑽入耳朵的，只有靠近天花板的空調送風口送出的微風聲。

  「小唯~」

  多崎司輕輕叫著，抬起左手，撫摸在她的額頭上。

  被褥裡面，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出來，像是要融化一般有著不可思議溫暖，暖得叫人胸口緊緊縮成一團。

  「小唯，醒了沒有？」多崎司輕輕喊道。

  沒有！

  你快點離開！

  棲川唯閉目沉睡，頭髮散亂地遮住她的半邊臉頰。

  既遮掩了臉部肌肉的同時，也讓她看起來比平常多了分乖巧感。

  不如就這樣躺著吧……

  金髮少女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幾個藉口，沒有食慾、腦子暈沉，不想運動也不想打開書。

  身體雖然疲憊到不幸，神經卻奇妙的高漲著，所以也不能馬上就睡覺，那唯一的選項，就只有裝睡咯。

  多崎司雙手縮進被子裡，摟上她後背。

  指尖就像羽毛般，輕飄飄地沿著她背脊的曲線瘙癢。

  棲川唯躺平不動。

  思維僵硬，呼吸停頓，身體逐漸散發出一種好聞的香味。

  縱然這樣。

  大哥也依舊選擇繼續裝死。

  嗚啊~

  好想現在就死掉啊！！！

  裝睡不就是等於給我送福利麼……多崎司忍著笑，輕拍了下她臉頰：「再不起來天就要黑了。」

  棲川唯下意識把眼睛睜開一絲裂縫，悄悄打量他一眼。

  安眠藥的副作用還在，腦袋暈暈沉沉的，視線昏暗，她連多崎司的臉都看得不大清楚。

  唯一能清晰分辨出來的物體，是擱在矮桌上的電子鐘的錶盤，綠色數字顯示著此時是晚上六點二十分。

  然後……

  金髮少女又把眼睛死死地眯起來。

  膚色逐漸泛紅的絕美臉蛋，微微蹙起的眉頭都在傳遞出她無比可愛的倔強姿態。

  好想逗她。

  多崎司心裡升起一股惡趣味，頓時一隻手摸出手機，撥通小姨的電話號碼，並且打開免提。

  「喂，小姨嗎？」

  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棲川唯的小心臟就提了起來。

  「呀，是小司。怎麼樣，修學旅行過得可愉快，有沒有和小唯發生什麼浪漫的事呀。」

  「浪漫的事？」多崎司把手機放到自己和棲川唯之間的枕頭上，「現在和小唯躺在床上在與您通電話，算浪漫嗎？」

  ？

  多崎司你混蛋！

  我為什麼要裝睡啊……棲川唯緊閉著眼，心裡頭欲哭無淚。

  「什麼？」聽筒裡頭，親媽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好幾個調子，「你們的進展真的好快，孩子打算叫什麼名字？先說好啊，不管要幾個孩子，全都必須得姓棲川……」

  媽！

  您少說兩句可以嗎！

  「還沒有到那個程度，」多崎司笑著解釋，感受著少女的柔軟細膩，他說道：「不過呢，以前沒能做到的事，我會努力去做到，所以請小姨放心把小唯託付給我吧。」

  聲音似乎比平日要強勢，而且高亢。

  棲川唯腦子暈乎乎的，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

  只是下意識朝他貼近了一點，抵著他的胸膛，汲取那裡傳遞出來的力量。

  他的胸膛厚實，體格顯然比穿著襯衫看起來的要更魁梧，毫無鬆弛的肌肉觸感令人感到心安。

  聽筒那邊遲疑了幾秒鐘，她聽到親媽問：「你是認真的了？」

  對啊。

  他是認真的了？

  棲川唯豎起耳朵，等待著他給出的答案。

  「當然是認真的。」多崎司撫摸著大哥柔柔弱弱的小臉，大拇指按著她柔軟的嘴唇，「未來不管怎樣我都要保護小唯，誰也不能奪走她，誰也不能傷害她。」

  「小姨倒是沒意見。」親媽愉快地笑著說道，「不過小唯的性格你也知道，她可不會樂意和別人分享你。」

  「這個問題我來解決。」

  「那好，既然你下定決心了，那就拿出實際的行動來證明給小姨看吧。」

  「需要怎麼證明？」

  「按照小姨原本的計劃，是打算讓小唯上大學以後，才開始接觸族裡的事務。既然你要替她分擔壓力，當然要先她一步開始熟悉家族事業的運作流程。從現在開始呢，你就要抽時間來跟著小姨學習，以便將來可以更好地輔助小唯接手。」

  「好！」

  「還有就是，我可以下放一部分權力給你。但請記住一點，這是棲川家的權力，不是多崎家的哦，凡事都要站在小唯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沒問題。」

  「叫一聲媽來聽聽。」

  「……媽。」

  「兒子乖哈~小唯呢，讓她來和我說說話。」

  多崎司看著雙目緊閉的棲川唯，好笑道：「小唯正裝睡呢，不肯醒來。」

  親媽愣了幾秒鐘，然後毫無同情心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快點打開視頻，讓我看看我的乖女兒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可愛對不，啊不行，小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飛去京都了啊。」

  棲川唯：「……？」

  現在就是很後悔。

  醒來是不可能醒來的，打死都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醒來的。

  這要是睜開眼了，被媽媽看到自己的囧樣，那不如直接換個城市生活得了。

  還有多崎司你！

  你敢打開視頻的話，你就死定了啊！

  破罐子破摔的金髮少女，忽然感到一陣微弱的亮光照亮眼皮，可以看到一層血色的薄膜。

  多崎司舉著手機，攝像頭對準自己的大哥。

  手機屏幕的亮光照亮她精緻的臉蛋，整潔的眉毛、高挑的鼻樑、桃色的水潤小嘴唇、還有臉頰上那因為害羞而滲出的薄薄的一層汗水，無一不在顯示出動人的美少女風情。

  「哇，小唯好可愛，媽媽要親親~」

  棲川唯深吸一口氣。

  強忍著砸手機的衝動，她慢慢縮下脖子，整個人蠕動著躲進被子裡。

  「先掛了，回東京再聊。」

  多崎司掛掉電話，也縮進被子當中。

  悶熱狹小的黑暗空間裡，兩人互相對視著。

  溫吞吞的呼吸，掠過鼻尖，沿著臉頰線條徐緩地划過，在被窩裡循環不息。

  多崎司伸手握住那枚楓葉項鍊：「有些事不得不說，並不是很花時間。但是也許不管多麼的有時間也解釋不了，你願意陪我浪費時間嗎？」

  棲川唯輕輕搖頭。

  沒有勉強說明的必要，有那樣的時間來解釋，不如將它花在將兩人之間的空白一點一點填補上——如果空白無法被填補的話，那就再做打算。

  「過去的事都翻篇吧。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像今天這樣了，很讓人心疼的。」

  「我記得不大清楚，」

  棲川唯依舊是閉著眼睛，微微吐息：「早上你剛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哭了？」

  「是的，第一次因為別人而哭了出來。」

  多崎司在黑暗中微笑，胸口感受著她溫暖的氣息：「我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所以還請你別再這樣了，不然我還是會惱羞成怒的，又會像今天那樣罵你。」

  棲川唯睜開眼，兩條雪白的胳膊緊緊摟著他不放。

  「你喜歡我嗎？」她問。

  問這句話出來，棲川唯很有自信，她對自己的身體和容貌都非常自豪。

  臉蛋完美得無可挑剔，還有一雙令無數人沉迷的藍寶石瞳孔，身體也堪稱完美，常年累月堅持鍛鍊下來，腰部腿部的線條都美得令人驚嘆，全身沒有一點贅肉。

  「還是那句話，需要時間來整理和歸納。」多崎司把被子掀開，讓兩人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說完一句，他把她按著貼緊自己，「可以肯定說出來的幾點是，我喜歡小唯認真學習和工作時的模樣、喜歡小唯穿上的各種服裝、喜歡小唯被我欺負時露出的羞怯模樣、喜歡小唯吻我時候的感覺。」

  這算得上是喜歡嗎？

  棲川唯心裡沒由來的開始生氣。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因此無法分辨多崎司說的東西，是否稱得上喜歡。

  「小唯呢？」多崎司問。

  「說不上來……」棲川唯咬著下唇，臉頰燙得厲害，「可以肯定說出來的一些感受是，現在這樣被你抱著，我感到很難為情，但卻不想離開。」

  多崎司更加用力地抱著她的細腰：「接著往下說。」

  「嗯~」

  棲川唯小嘴微張：「想一直這樣被你抱著，不想你去抱別的女人。」

  「還有呢？」

  「喜歡和你在一起。」

  「有多喜歡？」

  棲川唯雙手按著他的後腦，身體微微顫抖：「有時候，恨不得馬上見到你，比如在還沒下課的時候，就想跑出教室，去F班和你坐在一起。」

  多崎司肯定道：「這絕對是喜歡。」

  「我說的只是有時候，」棲川唯拍了拍他的腦門，一字一頓地強調，而後停頓了30秒鐘來感受他的動作，才再次強調道：「我是非常喜歡你我兩人在一起，但並不樂意從早到晚都守在一起。尤其是你不能完全屬於我的情況下，在這一點上我很理智的，所以不能斷言我喜歡你。」

  「需要再加深了解。」

  「也不能說是我不喜歡你，只是你經常會讓我感到心煩意亂。」

  「能讓完美少女因為我而心煩意亂，」多崎司看著她薄薄的小嘴唇，「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步！」

  「我很認真的，你別當笑話好不好！」

  棲川唯一下就坐起身子，死死盯著他的臉，「而且我說這樣的話也是為了你好，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這人性格有多惡劣，多難相處。除我以外還有別人嗎？」

  「有啊，」多崎司老實回答，「栗山同學的性格，惡劣程度和你不相上下。」

  棲川唯重新躺下：「唔~也對！」

  「接著說，未來的方向尚且模糊不清，還需要繼續尋路。」

  「反正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她說道，「但肯定不是因為喜歡你。也不想想，誰會喜歡一個花心的男人，我又不是沒有人喜歡……」

  「喜歡小唯的人可以從四谷排隊排到東京塔。」

  棲川唯細聲呢喃著說道：「所以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前面不是說喜歡和我呆在一起嗎？」多崎司知道理由，卻仍然要問，「那為什麼不要和我呆在一起？」

  「你好囉嗦啊！」

  棲川唯猛地推開他，然後爬下床，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是頗具韻味的京都暮色，處處可見的紅色楓葉，在斜陽的映襯下，四周群山簡直像被血染紅了一般鮮艷。

  「多崎司！」

  棲川唯喊了聲，然後伸手指著快要落到山巒後面的太陽，「請你隨著太陽一起消失吧！」

  多崎問：「很冷吧？」

  「你是不是傻，太陽下山只是轉到了地球另一邊而已，其本身的溫度又不會降低！」

  「我說，你冷不冷？」

  現在是深秋時節，她站在窗前口吐白氣的畫面，一看就很冷。

  經這麼一提醒，金髮少女才好像意識到這一點，於是她趕緊鑽回到被窩裡面。

  「傻瓜。」多崎司雙手將她摟在懷裡，身體涼冰冰的，抵著自己脖頸的鼻尖，同樣涼得很。

  棲川唯咬著牙罵道：「可惡！」

  「哪裡可惡？」

  「我全身都被你看到了！」

  「何止是看？」

  「你要負責！」

  「是你不要我負責的好不。」

  「也對，誰需要你來負責，我棲川唯不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相信。」

  「那還不快點鬆開我！」

  「不樂意。」多崎司使勁摟著她，隔著柔軟的肌膚，「喜歡小唯溫暖的身體、喜歡小唯的金色秀髮、喜歡聽小唯睡著時輕微的喘息、當然了，最最最喜歡的，是小唯穿著白色絲襪的美腿。」

  「我喜歡你。」

  「嗯？」

  「我說，我喜歡你啊！」

  「我當然知道。」

  「ok，現在我又不喜歡你了。」

  「為什麼那麼快就不喜歡了？」

  「因為你剛才沒親我！」

  「現在親還來得及嗎？」

  「晚了！」

  「要不再給我個機會？」多崎司看著她的臉，那雙藍寶石瞳孔，是他看不膩的美好事物。

  「……嗯。」

  多崎司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嘴唇剛剛湊過去。

  「到此為止！」棲川唯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唇，「要是沒有昨天那句話，或許我就讓你親了，現在絕無可能！」

  「明白。」多崎司也不勉強，安安分分地摟著她，「反正你也跑不掉，慢慢來咯。」

  「你哪來的信心？」

  「因為確定你喜歡的是我。」

  「怎麼確定？」

  「你沒發現你現在的話很多嘛？」

  「……有嗎？」

  「小唯，你的臉很紅哦。」多崎司提醒道。

  「沒有。」棲川唯淡然否定。

  多崎司把臉貼上去，「感受到涼意了嗎，你不僅臉紅，而且心跳加速體溫升高。」

  「離我遠點！」棲川唯嫌棄地推開他。

  「對不起。」多崎司緊緊摟著她，臉頰在她手心輕輕摩擦。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棲川唯收回手，用額頭輕輕撞了他腦門兩下，表達自己的不滿。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沉浸在這短暫的溫馨氣氛中。

  就在棲川唯又要睡過去的時候，多崎司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

  「小唯，」他說道，「我們打個賭吧。」

  「什麼？」棲川唯很好奇。

  前方危險！

  過往兩次賭約失敗的經歷告訴她，多崎司這肯定又是在下套子了。但她就是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勝心，想要繼續往前走。

  「賭我在這個學期結束前，」多崎司輕輕咬著她柔順的金色秀髮，柔聲道：「會徹底對你死心。」

  「你再說一遍？」棲川唯身體輕微顫抖，好像聽到了什麼可怕的字眼那樣。

  「既然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那就只能狠下心來了。」多崎司神情平靜地說道，「就定在這個學期結束前，我會對你死心。這樣對兩個人都好，不是嗎？」

  「不好！」棲川唯使勁搖頭，「混蛋，這樣一點都不好！」

  多崎司冷冷道：「心意已決！」

  嗯。

  就這樣先吧。

  大哥的性格太高傲了，只能先放置著不管，回頭找小姨商量下，讓她在背後吹吹女兒的枕頭風，教教她怎麼主動點，這樣去吊住一個男人的胃口。

  「你想死嗎？」棲川唯握緊拳頭，眼睛裡全是憤怒的情緒。

  「你難過嗎？」

  「……」

  「我不想讓你難過，也不想讓別的人難過。」

  「……這是不可能的。」

  「對啊，那就只有各自分開一條路可走了。」多崎司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堅強高傲，而且總是隱藏自己感情的小唯，是個言不由衷的笨蛋。但她很美麗啊，是一朵非常驕傲的花……」

  棲川唯面無表情地躺下來，不說話，只是盯著天花板發呆。

  多崎司忽然一個翻身，凝視著她的眼睛。

  「可以嗎？」他問。

  「……嗯。」

  棲川唯緩緩閉上眼睛，心跳聲如雷鳴。

  等嘴唇與嘴唇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她亂糟糟的腦海里，終於下定決心——就算是分開，也是我把你甩了才行！

  咔噠。

  門開了。

  栗山櫻良提著購物袋走進來，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小櫻良快點，試一下今天買的裙子好看不。」星野花見從背後推了把，把她推進屋後，自己也跟著走進來。

  「咦？」

  「呃……」

  星野花見細細的眉梢忍不住輕挑，疑惑和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著多崎司不放。

  「姐姐，」多崎司頓時打了個哆嗦，臉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啊，請一定要聽我解釋！」

  棲川唯心慌得很。

  她一聲不吭地縮進被窩裡，留下多崎司獨自面對即將暴走的老虎。

  栗山櫻良反鎖好門，衝著多崎司甜甜地笑了起來：「墓志銘寫什麼呢，部長大人可以代勞喲。」

  「享年十六就好。」星野花見走過去，手指關節捏得噼里啪啦響。

  多崎司慌忙跪坐起來，高高舉起雙手，表情無比悲壯：「停停停！」

  「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

  「我是為了救人才會出現在這裡的，請你相信我！啊~，輕點！部長大人，請你勸勸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