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見，多崎司。

  雨徹底停了。

  天上的雲朵層層疊疊，像是細碎的魚鱗，陽光自雲層縫隙渲染開來時，鴿子群飛過網球場上空。

  休息時間，棲川唯坐在場邊的長椅上喝了一口水。擦乾額頭上冒出透明的汗水後，她半低著頭喘氣，澄澈的藍瞳被睫毛遮住了一大半。

  鳥鳴聲尖利鮮明地傳來，多崎司從閉目休息的狀態回過神來，抬頭看了她一眼。耳朵藏在頭髮下面，看不見。細細的金色髮絲貼在雪白的臉頰上，恍若未及時收割的麥稈遺留雪原上的複雜紋樣。

  這樣的畫面許久未見了，久得就像是在許久以前，發生在某個不知是何處的地方的事。

  我這輩子也許適合當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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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崎司胡亂擦了把臉，拿起球拍走向球場。

  棲川唯緊隨其後。

  第二盤第一局，多崎司先發球。

  「砰！」

  【網球技能熟練度+1】

  【當前技能等級：入門（100/100）】

  【網球（入門)→網球（熟練）】

  【當前技能等級：熟練（0/1000）】

  球擦過中網，彈到地上後高速襲向棲川唯的左側，這一球幾乎壓到了左側邊線的位置上，對於習慣用右手的棲川唯來說，這無疑是在她揮拍範圍之外的。

  不過她似乎料到了多崎司會朝左邊發球，已經做好反擊準備的她左腳踏出一步作為軸心，以舞蹈般的動作迅速轉了一圈，再用右手反手接球。

  那姿勢很帥氣。

  網球被反擊回到中網之後迅速落地，多崎司上前不及，只能睜著地看著球在己方場地彈跳了兩次。

  第一局，棲川唯率先得分。

  「太小看我了。」

  她搖了搖頭，用一貫的冷淡語調說道：「曾經教我打網球的人，我只學了一個月便贏了他。大部分的運動，不，不只是運動，所有的東西都一樣，我只需要很少的時間，便能達到大部分人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天才確實很可怕...」多崎司由衷地感嘆道，將手中的球拋起，說道：「但是比賽現在才真正開啟哦。」

  說罷，他縱身一跳，重心穩穩的由下往上移動。

  一聲脆響，網格顫動，網球像是一道黃色的閃光，飛速掠過中網，

  棲川唯動都沒動，按照她的估算，這球會直接在場外落地，所以沒必要浪費體力去接。

  黃色閃光掠過她的眼角，死死壓在了發球線倒三角的地方。

  第二盤第一局實時比分：15:15

  「嘶…好，好球，多崎漂亮啊！」

  原本都已經不帶什麼希望的村上水色一下子就躥了起來，揮舞著雙手大喊：「加油幹掉她，我這有六十幾個女孩的推特帳號，等會全都分享給你！」

  【人渣~！栗山櫻良股指數下挫10點，當前股價：30】

  【人渣~！棲川唯股指數下挫5點，當前股價：5】

  這無妄之災......

  多崎司驀然感到膝蓋中了來自友軍的一箭，疼得厲害。

  棲川唯臉上的寒意更甚，她瞥了村上水色一眼，冷冷道：「跟這樣的人交朋友，真是讓人惱火。」

  「我倒是覺得和這種人交朋友挺輕鬆的。」多崎司回頭看了眼滿臉不忿的村上水色，自然而然地說道：「用你那種大家族的處世價值觀來看的話，必須看場合說違心話、保持聯絡、配合話題、費盡功夫維繫利益的友誼，我寧可這一輩子都不要。」

  「哈哈哈哈...」村上水色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多崎君喲，就沖你這句話，你這個月的飯錢我包了！」

  栗山櫻良視線來回在兩個男生之間轉了幾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話有可取之處~！栗山櫻良股上漲10點，當前股價：40】

  多崎司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已經拿出了紙和筆，往長椅那邊走去。

  棲川唯神情不變：「多說無益，繼續比賽吧。」

  球拋向空中。

  多崎司穩健地揮拍。

  砰！

  一聲悶響，近乎一樣的動作，球速甚至比剛才那球還要快上幾分，死死地印在相同的位置上。

  第二盤第一局實時比分：15:30

  多崎司第四次發球。

  棲川唯這一啟動很及時，剛才兩球都只是戰略性試探，後面她可不會留手了。

  砰！

  一道清脆的擊球聲響起。

  然而。

  多崎司早早就等到了網前，高高躍起，以一記漂亮的扣殺將球凌空拍回，網球飛速回落到棲川唯半場的底線死角。

  網球技能達到熟練之後，劍術大師所有的靈敏反應才算真正發揮了作用，對於球速的把控以及對於球的飛行軌跡極其落點判斷也變得更為精準。

  但無奈，棲川唯的體力更好一點，多崎司可以保住自己的發球局。相對應的，她也同樣可以通過高速的ACE球來保住自己的發球局。

  比賽逐漸進入相持的階段，隨著緊張剌激的對決持續進行，場邊的學生也變得無比的專注。有人得分時就會嘆氣或給予喝采，模樣像及了是在現場觀看職業選手的公開賽。

  長時間僵持的局面讓全場氣氛持續緊繃，彷佛每揮出一球，精神就跟著被拉長几分。

  第二盤第十局，場上大比分為棲川唯4:多崎司5，對局比分為30:40，多崎司發球。

  這一球只要他贏下，三盤兩勝制的比賽就算搬回了一盤。

  不過此時的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放學，大批的學生涌了過來，位於操場角落的網球場被擠得水泄不通。

  多崎司稍微數了一下，現場人數接近兩百多人，多是些不知從哪聽到消息，跑過來看熱鬧的人。

  「棲川——唯，加油！」

  嗯，新來的大多數是棲川唯的支持者，他們用熱烈的歡呼聲傳達出熱切的情緒，還玩起人浪，宛如來到偶像演唱會現場一樣嗨......

  喂，熱情得過分了點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什麼狂熱宗教呢！

  多崎司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感覺呼吸有些不順暢。高強度的運動下來後，空氣中好像摻雜了什麼顆粒，每次吸氣都颳得嗓子發疼。

  另一邊的棲川唯也好不到哪去，她彎著腰劇烈地喘息，額頭滲出汗水，臉頰漲成紅色。眩目的肌膚從她的領口露出來，白花花的晃眼。

  端坐在裁判椅上的體育老師察覺到現在的氣氛好像不對，趕緊出言緩和氣氛。

  「呃...兩位都很努力，比賽也非常精彩。現在已經到了下課時間了，就不用太認真啦。大家都打得很開心，算平手怎樣？」

  棲川唯冷冷地瞪他一眼。

  「呃...哈哈...」體育老師乾笑幾聲，只能揮手示意比賽繼續。

  多崎司緊握著網球，將其高高拋向天空。

  就這樣吧，從今天開始，我和死去的你要說再見了。

  他雙腳一蹬，華麗地躍入空中，像是翱翔鷹隼般的身姿，帶著一種純粹的美感，好幾個女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只想把這一幕永遠烙印在記憶里。

  砰！

  這一聲格外響亮。

  棲川唯在接球的過程中，腳下不慎踩到一處積水，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場地上。

  在一連串的驚呼聲中，體育老師從椅子上跳下。

  「停，今天到此為止了，我宣布比賽結果是，平局！你們幾個女生快點過來，扶棲川同學去醫務室，快點......」

  「不用了...」棲川唯搖著頭站起來，用略有些瘸腿的姿勢朝醫務室走去。

  人群紛紛離開，往食堂的方向涌去。

  多崎司沉默了一會，回頭看過去。

  金髮依然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