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一劍，叫普通攻擊。

  一陣喀噠喀噠，竹刀敲擊地板的聲音響起。

  多崎司往後一瞧，看見了一臉不悅的棲川新浩。他那瞪大的瞳孔之中，仿佛能夠看見熊熊燃燒的憤怒火焰。

  

  栗山櫻良收斂好臉上奇怪的笑意，獨自走到靠窗的休息區坐下，視線望向活動室中間劃分出來的練習場地。

  她眼神透露出來的意思很明顯一一你們兩個快點打起來，別浪費我時間。

  棲川新浩面帶著笑意，注視著多崎司：「才一天不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說到這，他忽然頓了頓，皺起眉：「看上去...像沒幾年可以活了一樣？」

  聲音在空蕩的活動室傳開，氣氛瞬間凝固下來，誰都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話。

  雖說多崎司現在的氣色確實不太好，但...也不至於這樣人家詛咒吧？

  劍道部眾人的面色都略有些尷尬，不過他們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只是目光閃爍地盯著腳下，好像打過蠟的木地板格外好看一般。

  「棲川前輩...」二宮詩織咬了咬牙，剛要上前，背對著她的多崎司伸手攔下她，搖了搖頭。

  「suki...不要逞強。」

  望著他的背影，二宮詩織擔憂地說道：「你還在感冒的。」

  「那儘快解決掉他就好啦。」多崎司不以為意地說著，視線直視棲川新浩。在原主留下的記憶里，棲川家那批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年紀大了以後，基本就沒怎麼欺負過他了。

  畢竟大家族的孩子全是囂張跋扈的權貴子弟這種事，只會在小說中作為主角的墊腳石出現，現實中壓根就不存在這種事。

  倒是這個棲川新浩，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吃飯睡覺打多崎這個行為。這讓多崎司很佩服這份毅力的同時，也很不解。

  他望著棲川新浩額頭的因為憤怒而凸起青筋，奇怪地問：「我是小時候和你有過什麼過節嗎？不然你為何總是盯著我？」

  「要你管~！」棲川新浩忽然大聲吼了一句，聲音居然聽出了幾分委屈感。

  「那就開始比試吧。」多崎司平靜地舉起竹刀，指向他：「我等會還要吃退燒藥的。」

  「你給我等著吧！」棲川新浩留下一句狠話，轉身走進屏風後的更衣室。

  帶有海潮味兒的濕潤的春風吹進活動室，輕輕搖晃著窗沿上排列的盆栽葉子，以及吹起棉質的窗簾。

  多崎司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比試劍道這沒問題，問題在於，他擁有的技能是【劍術（大師）】，而不是【劍道（大師）】。

  理論上來說，「劍道」應該是包含在「劍術」里的。只不過，「劍道比賽」的規則，可不包含在「劍術」這個技能裡面。

  多崎司目前對於「劍道」這項運動的理解，僅限於兩個人拿著竹刀互斬，怎樣算得分，怎樣算犯規，要怎樣才能贏完全不知道......

  「二宮同學...可以給我講一下劍道比賽的規則嗎？」

  「哦，行...欸？」二宮詩織臉蛋上露出「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

  「你沒聽錯。」多崎司點了點頭，說道：「我沒學過劍道。」

  「噗...」

  人堆里傳來一道憋不住的笑聲，一瞬間，多崎司就察覺到十幾道視線往自己瞧了過來。

  對於這種包含有嘲笑和侮蔑意思的目光，他可以很輕易就捕捉到，原理應該跟武術高手能夠察覺人的氣息與殺氣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飽受磨難後養成的被動技能......

  「唉...」二宮詩織頭疼地嘆了口氣，低聲埋怨道：「那為什麼還要和他打？suki君，這樣太冒失了。」

  「早晚的事，躲是躲不過的…」多崎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還是給我我講一下規則吧。」

  「一場常規的劍道比賽用時五分鐘，加時三分鐘。賽制採用三分制，誰先取得三個有效的分數則是獲勝的一方。」

  「什麼叫有效的分數？」

  「擊中對手身上有效的擊打部位才能算作分數，八個部位分別是正面、左右面、喉部、左右腹部、左右手腕。並且要依照打擊時的氣勢、間距、機會、打擊位置、打擊力量等條件的符合，來認定是否為有效打擊。」

  「好麻煩。」多崎司皺了皺眉。

  自己現在是帶病之身，體力和狀態都處於劣勢，交手時間越長，對自己的劣勢也就越大。反之，棲川新浩身強力狀，如果他全力猛攻的話，幾個回合下來，自己可能連拿劍的力氣都沒了。

  所以，換一種對我更有利的比賽方式吧。

  反正比的是「武」，劍不劍道壓根就無所謂。

  很快，穿著劍道服，戴齊一套護具的棲川新浩從更衣室里出來。

  「給，趕緊給我去換衣服。」他扔了一個黑色的袋子到多崎司腳下，戲謔道：「我現在全身上下都很興奮。」

  多崎司沒有去看腳下的袋子，而是直接走向用白線劃出來的練習場地。「來場無規則比賽吧。」他站在場地中間，目不斜視，沉穩說道：「這樣痛快一點。」

  棲川新浩楞了一下，隨即笑得無比燦爛。

  本想打你幾下出了氣就饒了你的，現在你非要自討苦吃，真是不識好歹！

  「哐哐」幾下，棲川新浩把已經穿好的護甲扔到地上，握著竹刀踏進場內。

  整個活動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沉凝，略有些壓抑。

  很快，有聲音打破了這種接近凝固的氛圍。

  「這裡有這麼多人看著，你應該感到慶幸！」

  淡然且從容的嗓音迴蕩在稍顯空曠的活動室內。

  棲川新浩臉上閃過一絲愕然，還沒來得思考，多崎司就已經握著竹刀攻了上來。

  瘦弱的身體像是繃緊了弦的弓，飽含凌厲氣勢的目光，對上了棲川新浩那仿佛還完全未有反應過的臉。

  下一刻，竹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半月形的弧線，朝著敵人的腦袋劈過去。

  速度很快，棲川新浩來不及做出更有效的應對，只是憑藉肌肉記憶完成了一次格擋。

  「嘭！」

  竹刀撞擊在一起，沉悶的碰撞聲隨之傳出來。

  棲川新浩雙手握著刀柄一下子彈開多崎司的竹刀後，心想，這軟綿綿的力道，不足為慮。他迅速揮刀，往多崎司的臉頰上劈去。

  在這一瞬間，多崎司右手握住刀柄，將刀鋒直接捅了出去。

  由靜至動，再忽然停滯，接著再次全力刺出，速度和軌跡都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動作乾淨利落，毫無半點拖泥帶水

  只不過，他自己毫無防備的身體，也完全暴露在了棲川新浩的攻擊範圍之內。

  日本劍術中那種一劍定生死的氣概，在這一刻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電光火石之間，棲川新浩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劈向多崎司臉頰的手略微頓了一下，等他再度反應過來時，喉嚨一痛。

  再然後就是「唔…哇」的一聲，捂著喉嚨倒在地板翻滾起來。

  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多崎司說的你該感到慶幸是因為什麼。如果不是有人圍觀的話，那麼自己的喉骨……

  多崎司沒再看他多一眼，把竹刀扔掉，走出場地。

  二宮詩織雙手握在胸前，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栗山櫻良嘴角有一抹淡如炊煙的微笑。

  少年武士最完美的形象應該就是這樣的吧。殺伐時眼裡有光，大氣，有張力。安靜時又溫潤如玉，眼神惆悵。

  場邊的竹內拓實張大的嘴好半天都合不上，回想自己剛才的挑釁，手心裡滿是冷汗。

  從下劈到突刺，整個動作迅捷流暢，一氣呵成。這樣的從容感，速度以及精確度，他甚至連想都未曾想過。

  「多…多崎同學…」有人問：「剛才那一劍，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

  多崎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視線里剛好有隻雄鷹高空掠過，它矯健的身姿，在蒼藍的布景里留下一道優雅的剪影。

  過得片刻，他答道：「那一劍，叫普通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