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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蘇容

2024-05-05 06:14:17 作者: 西子情

  蘇容被一陣壓抑的哭聲吵醒。

  

  她睜開眼睛,抬手揉眉心,「噝」地一聲,一陣鑽心疼痛,她才想起,她的額頭磕破了,照這個疼法,顯然還沒人來給她醫治。

  她放下手,艱難地坐起身,透過破門破窗對外喊,「月彎,進來。」

  月彎一驚,連忙息了聲,抹乾淨臉上的淚,推開門進了屋,眼眶發紅,眼底冒著水意,可憐巴巴的,「小姐,您醒啦?」

  「你哭什麼?我不就磕了一下嗎?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就算沒人來醫治,也死不了。」

  月彎一下子繃不住了,眼淚又流下來,「不是。」

  「不是什麼?」

  月彎用袖子抹眼淚,哽咽又難受地說:「外面都傳遍了,說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兒,護國公府的小公子和瑞安王府的小王爺搶女人,當街大打出手,嗚嗚嗚,周小公子怎麼能跟人家搶女人?」

  蘇容愕然,「他搶就搶唄?你哭什麼?礙你什麼事兒了?」

  月彎一哽,憤怒,雙拳緊攥,「小姐,周小公子是您的未婚夫啊。」

  蘇容:「……」

  哦,她忘了,她是有個未婚夫,護國公府小公子,周顧,是她娘生前不知怎麼給她訂下的,到死都沒跟她說一句原因。

  她一個江寧郡太守府的小庶女,有個正兒八經的護國公府長房嫡出小公子做未婚夫,這門楣八竿子打不著。她娘跟她說時,她愣了一盞茶,也就是這一盞茶的工夫,她回過神想了解詳情時,她娘沒給她問的機會,咽氣了。

  她咳嗽一聲,好奇地問:「那他搶過了嗎?」

  月彎垮下臉,「搶過了。」

  蘇容鬆了一口氣,「那就行,若連個女人都搶不到手,他也太廢物了。」

  月彎睜大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蘇容,「小姐!您沒磕壞腦子吧?那可是您的未婚夫,您還沒過門,他就如此荒唐,鬧的人盡皆知,待您過門……」

  「你覺得這門婚事兒成得了嗎?」蘇容打斷她。

  月彎瞬間啞聲。

  蘇容對她招手,「扶我起來,我這傷得趕緊請大夫,若是毀了容,才真嫁不出去了。」

  月彎驚醒,連忙上前扶蘇容,紅著眼睛說:「大夫人說您這個月光大夫就請了三回了,這麼下去,府中的銀子都被您一個人請大夫使完了,說您長這麼一張臉,又嫁不去周家,免得也是與人為妾的命,不如不治,毀了得了,興許還能做個正牌娘子。」

  蘇容走到一面破鏡子前,看著額頭上的傷,一大片,慘不忍睹,她斷然說:「不行,我唯有這張臉拿得出手了,怎麼能不治?就算不嫁周顧,也能嫁個秀才吧?」

  月彎委屈,「秀才賣妻求榮者比比皆是。」

  蘇容無語,伸手點月彎額頭,「畫本子看多了吧?你對秀才哪兒來的這麼大的惡意?

  月彎含著淚,「您昏迷了半日,奴婢求了大夫人一個多時辰,大夫人始終不點頭。」

  「父親呢?他最在乎我這張臉了。」

  「老爺外出公幹了,要三日後才回來。」

  蘇容跺腳,「走,我去找大夫人。」

  她忍著頭暈,出了小破屋子小破院子,走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才來到大夫人的住處。

  此時,大夫人的屋內,一片歡聲笑語。

  蘇容聽的牙疼,站在門外喊了一聲,「母親。」

  屋內霎時一靜。

  蘇容滿意,挑開帘子,邁步走進屋,入眼處,大夫人坐在正中主位,左右圍坐了五六個妙齡少女,與她年歲都相差不大,一個個花枝招展,與她一身髒污沒收拾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到蘇容,幾個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一個比一個麻木。

  蘇容屈膝見禮,不等大夫人叫起,便自動起身,不理別人,徑直走到大夫人面前,讓她看清額頭上的傷,「母親,周家還沒說退婚。即便周家前來退婚,若看到我頂著這麼一張臉,到時候說不得看在婚約的份上,為我做一回主。護國公府啊,聽說他家凶得很,一把金剪子還能打皇上呢,您確定不給我醫治嗎?」

  大夫人似乎也沒想到她額頭上的傷這麼嚴重,驚了一跳,還沒緩過神,便聽了蘇容這一番話,頓時勃然大怒,「你拿護國公府威脅我?」

  「女兒不敢,女兒就是覺得,無論將來是做正牌娘子,還是做小妾,這張臉都不能毀了。」

  大夫人怒火不息,伸手指著她,「你這個月,請了三回大夫了,你這麼愛打架,你倒是別落傷啊?上一回傷了腿,光給大夫的診金就給了百兩。大上回,扭傷了胳膊,用好藥養了半個月,也花出去百兩。如今臉又傷了,你這臉若是想不落疤,豈不是得用凝脂玉緞膏?那藥什麼價?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瓶就要千金。」

  蘇容慚愧,「您給我準備的嫁妝……」

  大夫人更來氣,「我給你準備的嫁妝,你都折騰出去一半了,如今還有臉提?」

  蘇容小聲說:「我可以孤身上轎。」

  大夫人險些被氣死,「孤身上轎史無前例,你是想讓咱們太守府和我都被人笑話死嗎?你給我滾!」

  蘇容站著不動,「母親,我的臉必須治。」

  大夫人氣怒地瞪著她,「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

  蘇容轉過身,看著門口要衝進來的丫鬟婆子,她一個眼神看過去,丫鬟婆子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沒人敢上前。

  七小姐打架不要命,不管是誰,只要惹了她,抬手就揍。從三五歲時小胳膊小腿,到如今快及笄了,相當於從小打到大。且還越打越厲害,連都尉府的公子今兒早上都挨了她的打。她是傷了額頭不假,但都尉府的公子都快被打成豬頭毀容了。這府里沒人敢惹她,他們做下人的,更不敢。

  大夫人的命令也不及七小姐一個眼神,他們唯唯諾諾不敢上前拖她。

  大夫人雖然見慣了這場面,但依舊氣的心口疼,哆嗦地指著蘇容,「你就氣我吧!你是不是要把我氣死才開心?」

  「哪兒能呢?」蘇容回過身,搖頭,認真地說:「母親,您一定要長命百歲,若不是您出了名的厲害,都尉夫人都怕您,不敢找上門來,我也不敢打都尉府的公子。」

  大夫人險些氣厥過去。

  「母親,請大夫,就用我的嫁妝,給我看完臉,也給您號號脈,我覺得您最近涵養有些差,氣性也大,都沒以前有養氣的功夫了。」蘇容坐下身,此時這裡成了她的主場,對門口吩咐,「還不快去請大夫,回春堂那個最好的大夫,讓他帶一瓶凝脂玉緞膏來。」

  門口的丫鬟婆子齊齊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捂著心口,黑著臉,好半晌,才憤怒地吐出一個字,「滾!」

  丫鬟婆子們動了,齊齊退了下去,有人立馬飛奔出了府,跑去回春堂。

  蘇容滿意,露出笑容,伸手去拉大夫人的手,「母親消消氣,陳州那混帳玩意兒調戲我,我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他還覺得我們太守府的人好欺負呢。」

  大夫人甩開她的手,「這些年,你打了多少架?我幫你四處擦屁股,花錢消災,讓人瞞著,才有你如今的名聲。但你惹誰不好?偏偏去惹陳州,陳都尉府雖然是陳姓旁支,但可是京城大族出來的旁支,打了他,還怎麼能瞞住不傳到京城去?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女兒家的名聲最要緊,你就是不聽,護國公府那是什麼門楣?你覺得若是他們聽到了風聲,會要一個整日裡惹是生非愛打架的女人嗎?」

  「母親,外面不是都傳遍了,說周小公子和瑞安王府小王爺為了搶女人大打出手?他們自家都出了個愛惹是生非的人,憑什麼嫌棄我?」蘇容很光榮,不當回事兒,「再說,我覺得這門婚事兒早晚得毀,您就別再做攀高枝的夢了,咱們攀不起。」

  大夫人:「……」

  這般有自知之明的話,著實讓她心梗。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這張臉,真是白長了這張臉!」

  她氣不順地教育蘇容,「當今最盛寵的珍貴妃,人家憑的就是一張臉,你既愛惜你的臉,怎麼就不能用它攀高枝了?你若攀的上,咱們家還用得著在江寧這小破地方窩著嗎?」

  蘇容搓搓耳朵,嘆氣,「珍貴妃無兒無女,盛寵之下,也很可憐吧?」

  大夫人伸手捂住她的嘴,「要死了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給我閉嘴。再說這話打死你。」

  她轉頭凌厲地看向屋中幾人,「把她剛剛說的話都給我忘了,聽到沒有?若有誰傳出去,我先打死。」

  小姐妹們齊齊麻木地點頭答應,「女兒謹記,已經忘了。」

  不是她們做不出別的表情,實在是這些年,她們這個小妹說這種話太多了,每回大夫人都警告她們讓她們忘了。

  大夫人鬆開手,珍貴妃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寵冠後宮,呼風喚雨,敢說珍貴妃可憐,真是不知所謂。她心口疼的難受,嫌棄地推開蘇容,「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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