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百里夕執迷
2024-05-05 06:34:46
作者: 莊悠
元乾三十七年,二月初十
晉州,長公主府
府邸,依舊那樣的富麗堂皇,可是平日裡繁華貴重的庭院,如今卻已經變得死寂蕭索,花園的名貴花草也因無人打理而敗落枯萎。
偌大的正堂,除了兩個坐在門口打盹的婆子,便只有一道清瘦的身影,獨自斜臥在窗旁的軟榻上。
百里夕一身素衣,雙目迷茫,靜靜的對著窗外出神。
五日了,自判決那日到如今已過了五日,可莊廷軒和莊琅卻沒有一人來看她。
他們,該是恨透她了吧?
每日孤枕而眠,冷得她無法入睡,只有那日的情景一遍遍在眼前回溯。
他問:你當真那樣做了?
眼中,是震驚,是悲痛,是難以置信的憎恨。
那個向來從容儒雅的男人,第一次失了態,身子顫抖,踉蹌著差點沒有站穩。
他說:你我從此恩斷情絕,再不相見。
她驚住了,想要去拉他的手,可平日裡溫柔體貼的他卻對她避如蛇蠍,好似見了鬼一般的從她身邊跳開。
她轉頭去看兒子,她最愛的兒子,如今也用著無比陌生的仇視的眼神看著她。
她想要靠近,他卻躲得遠遠的。
從那日之後她就知道了,他們恨上她了,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了。
現在,她只是在等,等一個結果,等一個生命里最後的判決。
「公…夫人,琅少爺來了,琅少爺來了。」
百里夕還在怔怔出神,突然一個婆子滿臉歡喜的跑進來通報。
「來了麼?」
聞言,百里夕那木然的眼中才終於恢復了一絲神采,可是臉上卻無半分笑意。
「是啊,琅少爺還帶了很多東西過來,人還在外面候著,讓傳麼?」
那婆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一臉激動的說道,「奴婢還從來沒見過像琅少爺那般俊俏的郎君呢,他肯來,說明心裡還惦記著夫人呢,您該高興呀。」
「是麼…」
看著那婆子毫無規矩的粗魯模樣,百里夕輕輕蹙了蹙眉,如果放在往日裡,她早就讓人打發賣了。
可如今,她卻只剩下她們,只能與她們為伍了。
「夫人?」
見百里夕一臉漠然,那婆子不由急道,「夫人,您倒是給句話呀,可別讓琅少爺等久了,他過來一趟不容易。」
「恩。」
此時,百里夕方才如夢初醒般慵懶的坐起身來,神色淡淡的說道,「那就讓人進來吧。」
「好嘞。」
聞言,那婆子立時歡喜的跑了出門。
「嗒嗒嗒…」
不多時,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熟悉的修長身影出現在門前。
百里夕抬頭看去,少年依舊是那樣的俊朗清秀,只是向來愛笑的他此時面色沉鬱,眉眼間氤氳著矛盾和猶豫。
「你來了。」
見此,百里夕眼中閃過一道苦澀,緩緩道,「瘦了。」
「恩。」
莊琅輕輕點頭,眼圈有些發燙,「你也瘦了。」
五日來,不只是他,莊廷軒也是,被這個真相打擊得幾乎五內俱崩。
五日,米水難進,心口好似被堵住了,什麼東西都咽不下。
五日,平日裡看似短暫的時間,如今卻異常的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有時候他甚至自私的想著,希望這只是場噩夢,夢醒了,他們一家就會回到從前那溫馨的模樣。
然而,現實終究是殘酷的。
「他,沒有來麼。」百里夕說這話時,眼中閃過淺淺的期許。
「沒有。」
莊琅搖搖頭,抿唇沉默了片刻,便是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百里夕,「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恩。」
看著那信封,百里夕的聲音驟然一緊,緩緩伸出的手都在顫抖。
她拆了好多次,才終於將信封拆開。
和離書,三個熟悉的字浮現眼前,卻擊碎百里夕心中最後的支柱。
呵呵,和離,這是再給她留最後的顏面麼?
可是,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顏面!
「吧嗒…吧嗒…」
淚,順著下巴不停的滴落。
從一開始無聲的哭泣到輕啜哽咽,最後轉為了崩潰大哭。
這樣的百里夕,是莊琅從未見過的。
在他心中,百里夕一直都是最端莊貴重的皇家公主,威儀無邊,更是值得依靠的母親…
這樣柔弱的她,他從未見過。
莊琅站在一旁,心在隱隱抽痛,他下意識想要上前安慰,可是手伸到一半好像想到了什麼,又緊握成拳,緩緩收了回去。
就像二姐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不是當年百里夕的心狠手辣,或許他便不用遭受今日的痛楚。
莊琅深深的明白,給他帶來苦痛的不只有莊珺揭破的真相,還有眼前這個女人的自私、殘忍和欺騙。
百里夕抱著和離書不停的哭,直到莊琅覺得腳底已經微微發疼,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只是,眼中最後的光卻消失了。
「琅兒…」
她神色有些恍惚的對著莊琅伸出手,「讓娘最後再好好看看你,可不可以?」
「白夫人,以後我會經常過來看你,你不用擔心生活的問題。」
百里夕的憔悴,讓莊琅心中一陣窒悶,但他卻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白夫人還是多休息吧,別讓我擔心。」
說完,轉身便要出門。
「琅兒,娘知道你如何都不會原諒娘的,但娘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見莊琅要走,百里夕突然高聲道,「他太好了,好到讓我第一眼便愛上了,我只恨情深緣淺,如果先遇到他的人是我,我們一家人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不是麼?」
「但那時候爹已經有我娘了。」
莊琅轉身,悲痛中夾雜著隱忍的怒火質問道,「我娘一個弱女子,我大姐二姐不過是未成年的孩子,你如何下得去手!」
「我沒辦法,我那是無可奈何的!」
聞言,百里夕眸子一瞪,近乎嘶吼著道,「那個女人的好我知道,他更是個專情之人,早就說了不會納妾,所以,如果她不死,我是永遠沒有機會的!」
「你這是自私!」
莊琅紅了眼睛,忍不住吼了回去。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如果不自私,別說這十幾年,我連片刻都靠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