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憐燈
2024-09-24 14:56:11
作者: 芙蕖
這日天還蒙蒙亮,正在巡邏街道的金吾衛兵便抓住一個行蹤詭異之人。
她似乎是悄悄從城門口摸進來的,一見到官兵就跑。
楊潛就按壓下來了,領回衙門一問詢,竟發現是兩年前私從宮中逃走的通緝犯!
這等要犯牽扯太大,沒過多久,宮裡便來了人提走。
永豐帝正因貴妃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煩惱,畢竟是真正喜歡的人,外頭淮陽侯府又還在替他守江山,此事自然不能宣揚出去。
他正打算給那些被貴妃欺壓迫害過的嬪妃們一些補償,外頭吳常就來了。
「陛下,徐良妃吵著要見您。」
他皺眉,很不想聽見這害了他孩兒人的名諱,「不見。」
「皇兒很該見一見良妃的。」話音聽著慈和,竟是袁太后親自來了,她眼睛一直不大好,如今來紫宸殿也是由淑妃扶著。
永豐帝見狀,趕忙親自過去扶,「母后親自來,可是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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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緩緩坐在了紫宸殿次間的軟榻上,這才開口,「你是曉得我素來不管這些閒事的,只是今日淑妃來尋我,提到從前我那可憐孫兒的事,哀家便不能不顧及了。」
怎麼又扯上淑妃了?永豐帝狐疑看過去。
淑妃侍立在一側,方才一直未出聲,直到永豐帝看過來,她才微微福身,說起此事來。
「今日上午妾身娘家嫂子來,在慈安宮與太后閒話時說起金吾衛近日來抓到一名通緝犯,關在牢里時總說些胡話,關乎宮裡,細問之下,才曉得那犯人竟是兩年前從宮中逃出去的憐燈。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憐燈乃六皇子的貼身侍女。」
提到「六皇子」這三個字,永豐帝便覺有錐心之痛。
「她玩忽職守,令六皇子溺亡,竟還沒心沒肺在外逍遙多年!」他憤怒不止,「那侍女在何處?!」
淑妃的侍女很快將憐燈帶上來。
她一上來,不待永豐帝訓斥便「撲通」一聲直直跪下去,「陛下,奴婢有冤!」
「哈。」永豐帝目光冷冽無比,「朕還未與你算帳,你倒來喊冤了!」
憐燈等這一日太久了,她跪趴著,字字泣血,「陛下明鑑,當年六殿下並非不慎摔下湖水溺亡,而是被關雎宮的人活活摁至水中悶死!」
「胡言亂語!」永豐帝怒不可遏。
貴妃怎麼可能做這等事情!
「這是奴婢親眼所見……」
那日她如往常一般領著自家六殿下出門玩耍,當時春花開得好,她去折枝欲哄六皇子高興,可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她找尋許久,在渠湖的假山邊上親眼看見關雎宮侍女松香將六皇子的頭按在水裡,她看到的時候,六皇子已經沒氣了,被柏葉像丟麻袋一般丟入了湖中。
她想回去求救,卻發現自己已被安上罪名,不日便要受刑,最後只能東躲西藏,混在出宮侍女里出宮,卻沒料出了宮之後慘遭追殺。
「若非奴婢這些年隱姓埋名藏在外頭,早死了不知多少回。奴婢一直想遞消息回宮,卻苦於沒有門路。前幾日乍聞我家主子入了冷宮,奴婢才坐不住回京。」
她熱淚盈眶,高呼,「奴婢不怕死,但求將那害了六殿下的惡人繩之於法!」
五月里的京城,連同空氣都是熱的,紫宸殿裡置了冰盆,卻反叫人皮熱心冷。
這些日子他並未沒閒著,吳常那一查,算是將後宮這幾年裡的腌臢事都爆出來了,矛頭直指貴妃。
可那些事情再大,至多不過是仗著身份磋磨嬪妃,他從來不願苛待嬪妃,若是能叫貴妃找補一些,正了後宮也不叫朝廷議論紛紛。
可殘害皇嗣這等事,干係的是大邕,牽動的是所有人的神經。
他手伏在桌案上,眸光看向底下那個侍女。
「你既如此說,可有證據。」
憐燈身子垂首,「奴婢親眼所見,奴婢便是證據!」
這便是沒有物證。
「放肆!」吳常呵責,「到了陛下跟前,切不可憑空捏造。」
永豐帝抬抬手,制止了他,望向憐燈,「你可知,攀誣構陷,以下犯上,是何罪名?」
憐燈面色堅毅,深拜下去,「奴婢願意受盡宮正司酷刑,亦不改初衷!」
「倒是好一個衷仆。」太后眼睛不大好,只能眯著眼去看憐燈,「宮正司二十八道酷刑,她一介女子進去,只怕過不了半數也該捨命在裡頭了。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回京來,怕也吃了不少塵土,如此儀容在紫宸殿,也是犯上,先去後殿更衣再來見駕吧。」
永豐帝眸光微動,擺了擺手。
吳常便立馬將人領了下去。
李淑妃也福身,「妾身嫂嫂此刻還在清和宮,妾身先行告退。」
太后欣然點頭,「你娘家嫂子難得來一趟,去吧。」
幾人都走了,又清退了伺候的婢女內侍,只剩母子二人,偌大的宮殿裡,太后一聲嘆息,便繚繞許久。
「哀家眼睛是不好了,可不瞎,還看得見。這些時日你這御前的人忙活著多少事情,哀家不必過問也能猜到些。是貴妃給你捅了簍子吧?」
他即刻下榻,拱手而立:「貴妃的金寶是兒子給的,兒子不孝,叫母后煩心。」
「你瞧你,咱們母子之間說些話,你就這樣。」太后感慨,「當年先帝還在時,哀家就瞧出你是個能幹的,大邕朝才立兩帝,你父皇走後風調雨順這許多年,那都是你宵衣旰食熬出來的。」
「如今外敵林立,你要顧著前朝,已然分身乏術,皇后又病痛沒個好,后妃裡頭,貴妃是個難得果斷沉穩的,替你管了多年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哀家都看在眼裡。」
「即便不說她,淮陽侯府也還在西南站著,功績頗豐啊,」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若非因著這些,今日我也不必來你這紫宸殿了。」
這話讓永豐帝險些垂淚,「母后慈愛。」
「你起來坐著,咱們母子一場,何需這些虛禮。」
太后禮佛多年,最是不願意問這些事情,今日特地來此,自然不會是為了給他添堵。
「是。」
待他坐定後,太后從袖口裡取出一琉璃耳飾來,推到他眼前。
「這琉璃耳墜,是兩年前小六出事那日,哀家身邊的人在渠湖邊上尋到的。我細細問過,正是貴妃賞賜給她那宮內一等侍女松香的。這耳墜子在我這裡保存了許久,本等著她來尋,哀家就給,她倒也謹慎,這麼久過去,也從沒尋找過,私下連句問話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