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謝氏
2024-09-24 14:55:52
作者: 芙蕖
謝國舅竊以為不需要向她解釋這麼多,但想了想她如今與謝氏一族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說道:「我們也曾懷疑過衛拯手中是否有韋長善的把柄,但是否能尋到衛拯牽制韋長善的證據於我們而言本就無足輕重。我只需證實,韋長善確實與衛拯有所往來,且與三年前戶部一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就夠了。」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本就是個極其要緊的部門,三年前那件事發生後,更是叫戶部被各方盯得緊,其中又以戶部長官——戶部尚書韋長善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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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被御史台發覺韋長善可能涉及貪污之事,不管真實與否,御史台的摺子怎麼可能壓得住。
而戶部尚書,無法參知他這裡握著他什麼證據,第一時間必定會去尋找靠山相助……
但凡他們坐不住,國公府便有必勝的把握。
他們要的,可不單只是一個戶部尚書這樣簡單。
唐翹微微側身,看了眼正堂內懸掛著的一副《太祖狩獵圖》,繼續著謝國舅沒說完的話,「所以在冊封禮之前,國公爺特地將御史呈上密折之事泄露於戶部尚書。韋長善擔心事情敗露,迫不及待令妻子去尋貴妃,宮宴上,趁貴妃與戶部尚書夫人密探之時,母后便設計讓他們二人以為密謀未被發覺,於是韋夫人遁走,貴妃則殺了那個內侍,以為永訣後患。可事實上,正因為韋夫人匆忙逃走,才落入了圈套。母后手裡必定也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
雖然貴妃與重臣妻子本不該有來往,可若巧遇說會子話,也不算過分,可若心中本無鬼,何以要殺人,又何需逃跑?
在謝國舅探究又驚愕的眼神中,她再度開口:「恰在這個當口,四皇子唐持在貴妃的建議下入了戶部歷練,貴妃的掩飾,便足以叫父皇產生疑心。而只要有這疑心起,母后與舅父便可以乘勝追擊,比如……」她微微側頭,直直看向謝國舅,「六皇子溺亡一事,以及大邕長公主之死。」
「你!」謝國舅被她的視線看得心尖一顫,他瞳孔微縮,第一次正視起這位長公主來,狠狠皺眉,「你都知道什麼?」
「我的尊榮和身份來源於母后,亦是父皇對謝氏一族的交代。貴妃最是善妒,卻也怕惹怒父皇,只能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可倘若有必定要殺我的理由和時機,那便也什麼都不必顧及。比如……昨日夜裡。」
她微微側身,側臉被穿簾而來的日光籠罩著,臉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若非母后中途轉圜心意,我必與那內侍同死。而被內侍提醒過來尋貴妃蹤跡的父皇,或許親眼見證自己寵愛了多年的枕邊人露出最兇惡的模樣,殘害他的子嗣。」
她這樣若無其事輕飄飄地說出這些話,謝國舅的心卻沒法子安寧。
他常年冰冷的臉上逐漸湧上窘迫和難堪。
「此外,徐良妃若非性子沉穩,何以能在宮中獨善其身多年?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只憑聽信宮中一些宮女傳聞就相信貴妃暗害六皇子之實。可她偏偏在後宮謠傳起後沒多久,不顧後果,怒而推墮貴妃,以至貴妃流產,自己也因此被廢黜入冷宮。這件事看起來合理,可因為是徐良妃,便也最不合理。」
她直言,「徐良妃家世不淺,若知道了六皇子並非溺亡,總有途徑和手段去查探事實,可她偏偏選擇了最偏激最置族人於不顧的一種方式。若非有人曾承諾過她什麼,她又怎會做到如此地步?這偌大的後宮中,能有資格抵抗貴妃,且許以良妃利誘之人,除了母后,便沒有第二人。」
她微微抬眸,去看那日光照射來的方向,「我猜,要不了多久,當年六皇子受害之經過,以及這些年來後宮內由貴妃執導發生的件件冤案,便會被如數家珍一般奉於父皇紫宸殿龍案前。」
「而母后與國公爺要的,不過是叫貴妃和景氏一族失寵失信於父皇,使四皇子再也無法登臨儲位。」
秦國公府內謝國舅專用的書房,最是清幽僻靜,可此時卻死寂得不像話,就連平日裡常有的鳥叫蟲鳴之聲,也難以傳入堂內人之耳畔。
謝國舅怔愣良久,直到腿腳都有些僵硬發麻之感,才叫他回神。
可他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息。
他正色望著眼前早已不同才入宮時笨拙之態的長公主,喉嚨因緊張有了些許乾澀之感,「昭華殿下今日前來,是想與國公府算帳?」
在原本的計劃里,長公主會死於冊封之日的宮宴。
故而他們也從未想過如何應對如今這樣的場景。
若是之前謝國舅還對她不以為然,可如今,他只看著她風平浪靜的眼底,內心便被扯入道德與家族興亡的掙扎之中。
他們謝氏全族,都欠了長公主。
若是她,將國公府所作所為告知於陛下……
謝國舅緩緩閉眼,掩下滿眼的憤懣與不忍。
謝氏一族,當真是氣數將盡了嗎?
否則,何以他們謀劃了三年的局,竟被局中人所破。
唐翹看清了他的掙扎與愧疚,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我若要與國公府算帳,今日便不會來此。」
謝國舅猛然睜眼,看著眼前這個才迎回京師不過三月的長公主,他不解,「為何?」
為何不計較國公府的偽善,為何不為自己申辯?
她轉過身,因為身高的緣故,需要微微仰首才能與他對視,可她那張略顯青澀稚嫩臉上流露出的沉穩與剛毅,讓人不敢輕視冒犯。
「我若想要體面地立足於京城,需要謝氏一族。」
這個回答是謝國舅未曾預料到的。
她這么小的年歲,驟然又從普通民女躍升為金尊玉貴的公主,合該歡喜得無以復加的,居然還能看破京城的浮華,想到立足這一層。
想起與他一同入府來的定北王世子,他負在身後的手,微微緊了緊,「若殿下不厭,國公府願意傾盡全力補償殿下。」
「我不需要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