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時日無多
2024-09-24 14:55:07
作者: 芙蕖
寄留抱著劍,回看逸王府,很是納悶,「殿下,你不是不喜歡逸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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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上趕著叫人家「無憂兄」,生生將自己變成小弟了。
霍轍將視線從遠處拉回來,看了寄留一眼,抬腳走,「你懂什麼。」
寄留委屈得很,「殿下,你為什麼鄙視我啊?」
他看得真真的,殿下剛剛那個眼神,是赤裸裸的鄙視!
霍轍沒理會他,「你個用了三十多年情竇都沒開的蠢蛋,自然不知道什麼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寄留一愣,「什麼三十多年?不對……」他癟嘴,控訴:「殿下你又罵我!」
何況人家明明才比你小一歲!哪裡就三十多年情竇沒開了!
霍轍一怔,臉不紅心不跳,「你聽錯了。」
已近五月里,這日慈真大師應邀前來逸王府替逸王診病。
才看病完,外頭就通傳:「殿下,定北王世子來了。」
「快請聿之進來。」
告了假出來同在逸王府的唐翹挑眉,「三哥什麼時候跟霍世子關係這樣好了。」
距離上次她來逸王府,還不過十日呢。
唐清側眼看她時眉目微彎,眼裡儘是溫柔笑意,「他箭術當真不錯。」
「所以是霍世子超群的箭術將三哥收買了?」
他低眉淺笑,「不止呢,我請他也教教你。」
「我?」她瞪大了眼,「不是三哥,你真讓他教我?」
「對啊。」唐清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反正你學投壺也是學,不如多學學箭術,對你有好處。聿之是軍營長大的,他教起你來定然比我更好些。」
唐翹半信半疑,「那他,也答應了?霍世子不是最怕麻煩嗎?」
他入京這麼久,除了唐清誰請他過府都難,京中常有宴會,他也是以病為由,何處都不去的。
就這樣一個前世窩在自己府中待了好多年的人,怎麼會花心思來教她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娃娃?
誰知唐清竟點頭,「答應了啊,我一提他就應了。」
其實他一開始還以為要勸說上好一會子,誰知霍聿之應得快,叫他準備了許久的話都憋死在心裡了。
唐翹蹙眉,「怕不是有詐吧?」
別看霍轍如今隨時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其實他心眼壞著呢,她上輩子還在病中都被他捉弄得狼狽無比。
「怎麼在長公主殿下心中,霍某就是這般人?」
隨著一道虛弱又隱約帶著笑的聲音傳入殿中,那人緩步而來,徑直入了殿中。
為了不叫唐翹尷尬,唐清起身迎他,「聿之,坐。」
霍轍看了唐翹一眼,這才矮身坐下去,眸光看向對側的鶴髮老人,「聽說今日慈真大師入了逸王府,這位想必就是佛醫聖手了?」
他拱手,「久仰。」
慈真大師回了一個佛家禮。
「早聞大師在此,特意前來拜會,若有冒犯,還請大師勿怪。」他是軍中人,可講究起禮節來,比京中貴公子們還叫人如沐春風。
「世子言重了,」慈真大師輕笑,「你我二人今日相聚,也算有緣。你且伸出手來,貧僧為你探上一探。」
霍轍不動聲色看了唐清身側的人一眼,掀開袖口,伸了出去。
若是給唐清把脈,慈真大師只是皺皺眉頭的話,那眼下,他整個人臉色都不好了。
他探脈過後,又覺得自己探錯了,復又去探。
周圍的幾人見了很是驚愕。
畢竟慈真大師可是宗師級別的醫者,到底是怎樣的病,才能叫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許久後,他才將探脈的手收回來,「你這脈搏,氣若遊絲,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從鬼門關硬拼出來的了。」
唐清皺眉,果真如傳言所說,定北王世子當真是重疾。
「心口上的毛病,若再不醫治,只怕你也就這一兩年活頭了。」他收拾起藥箱來。
霍轍無悲無喜,好似慈真大師口中活不過兩年的人不是他一般。
饒是唐翹知道霍轍後來機緣巧合治好了病,可如今聽著慈真大師這話,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十多年後那位手握五十萬邊軍,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定北王,十幾歲時,竟重病成疾,快要活不下去。
唐清亦是驚詫,「大師,聿之這病,可有醫治之法?」
慈真大師沉吟許久,「說有也是無,只能盡力試一試為世子延緩病情罷了。不過我需瞧瞧世子這些年所用之藥物,與府內醫師商討一二,才好對症下藥。」說著他嘆息一聲,「罷了,前些日子入宮時,與陛下談到霍世子的病情,今日逸王殿下此處也算診完了,稍後,貧僧同世子入一趟王府。」
「有勞大師了。」霍轍許是聽聞病情有松解之法,平靜的眼底微有閃爍。
「霍世子的病,大師有幾成把握?」慈真大師寫方子之際,唐翹悄摸過來詢問。
慈真大師詫異她會問起霍轍,不過還是曲指道:「以我如今的見聞經歷,最多不超過三成。其餘還要看過他傷勢和歷年用藥,才好判斷。」
三成……
「殿下怎麼突然問起霍世子來了?」
畢竟她說的那三個人裡頭,並不包括定北王府的世子啊。
唐翹驟然聽了這問話,神思不由有些恍惚。
那日朝陽殿內,霍轍失望透頂的臉似乎又在眼前。
她想了想:許是我上輩子欠他的。
她隨口扯了個慌,「他要教我射箭投壺嘛,我怕他拿不動弓。」
慈真大師聞言笑了笑。
「大師若需要什麼東西,盡可來尋我。」上輩子霍轍都好好活了下去,這輩子不能反倒他夭折在十七歲。
「殿下這樣說起,貧僧可就不客氣了。其他外物,定北王府定是好尋,只是到時若要行針,我還缺一個得力些的副手。霍世子身份特殊,我身邊一時三刻又尋不到合適的人,」唐翹行針他是見過的,比起好些老醫師都要穩。「不知可否請殿下勞助?」
唐翹想:霍轍是定北王府世子,其傷勢好壞,也算間接牽動邊關,若叫旁人知曉了他準確傷勢和用藥,只怕反招禍端,倒不如自己上。
「大師決定好了何時行針,尋人告知我就是。」
慈真大師還兼顧著皇后的用藥,這信自是好傳的。
「好。」
她正從配殿出來,才跨過門檻,迎面冷不丁就鑽出一個人來。
「長公主可真是關心逸王殿下的病情,竟與慈真大師說話這樣許久?」
唐翹見是霍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偷聽?」
「殿下說話也忒難聽了,本世子只是恰巧路過。本來想來問問慈真大師一些細則,誰知竟見你與大師暢談。不過長公主不會是還記恨著那日我搶你貓奴的事情,想叫大師把我往死里治療罷?」他倚靠在門框邊上,平日裡那麼沉穩冷清的人,說話起來也賤嗖嗖的,哪裡像個短命人該有的模樣。
若非慈真大師不可能騙人,她險些都要以為霍轍這病是裝的了。
她扯唇,語氣冷得很,「世子猜對了,我就是心眼小,叫大師給你的藥里多加一些砒霜。」
說罷人轉身就走了,嘴裡還嘟囔著:「毒不死你。」
霍轍知道她說假話,可是他一想起好多事情,就氣不過,囂張地衝著她的背影揮了揮拳。
前邊唐翹頓時停下了腳步。
「世子,沒人告訴過你,站在光下的人是會有影子的嗎?」
霍轍傻眼,垂眉去看——
要不說今天陽光好呢,他一舉一動都被照成了影子,醒目得喲。
他一雙丹鳳眼窘迫得都瞪圓了,耳根子也乾脆一下子全紅了,卻假裝穩重,「我不過看你背後有隻蚊子。」
「這樣啊,」她沒回頭,霍轍看不出她臉上什麼表情,可聽聲音,必定是愉悅極了的,「那這王府大門前的蚊子,可真是大隻。」
唐翹兀自往前走了,只是那歡快的笑聲怎麼都掩藏不住,落在霍轍耳朵里,那叫一個刺耳!
慈真大師離開時到底坐上了定北王府的馬車。
唐翹同唐清在門口相送,瞧著遠去的馬車,她下意識摸了摸下巴。
慈真大師用藥用得極好,卻沒法子解霍轍的毒,否則在上輩子霍轍便也不必捨近求遠去尋她師傅了。
正好趁著去給他扎針的時候多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