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迷惑人心的障眼法

  殯儀館很冷情，安晟燁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音，就像每一步都走在自己的心上一樣，疼而且壓抑。

  也許是為了讓安晟燁冷靜下來，陸少宸特意帶著他走了一條相對遠一些的路，經過了長長的走廊，安晟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臉上波瀾不起，一派漠然。

  陸少宸對著旁邊的工作人員抬了抬下巴，那人連忙恭敬的上前把門打開，露出了裡邊的場景。

  入眼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台子，上邊躺著一個人，卻又不像一個人。

  因為台子上蓋著一塊白布，所以沒有能看到裡邊的模樣，只能憑藉那個凸起的形狀猜裡邊的樣子。

  盧彥辰掃了一眼裡邊的情景，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自己趕到現場看到的場景，眼裡閃過一絲不忍，扭頭不去看那個仿佛承載了千鈞重負的台子。

  

  安晟燁目光直直的看著那個台子，就在盧彥辰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聽到他說：「她就在這兒嗎？」

  陸少宸閉了閉眼：「在，就在這兒，她在等你。」

  聽到這話，安晟燁露出了一個說不出什麼意味的表情，緩緩走進了房間。

  安晟燁幾乎是憑藉著本能揭開了台子上的白布，可是在看到裡邊的人的時候，眼睛毫無徵兆的就紅了，就跟血管再也承受不住那種悲傷，爆裂而出一樣，駭人卻又讓人無法直視。

  其實台子上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還是經過後期組裝拼接而成的，因為接二連三的爆炸皮膚徹底燒毀，一張臉也早就看不出曾經的模樣，說是焦炭也不為過。

  安晟燁定定的看著台子上的人，緩緩的蹲了下去，扶著台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們出去。」

  盧彥辰張了張嘴沒有說什麼，陸少宸看了安晟燁一眼，從自己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個文件遞到了安晟燁的面前，沉沉地說：「因為已經無法分辨人形，所以我安排人做了基因檢測，這是檢測報告還有屍檢報告，剩下的還在排查中，你跟她說說話，我們先出去等你。」

  說完陸少宸拉著欲言又止的盧彥辰走出了那個陰森森的房間，盧彥辰糾結的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安晟燁跪著的那塊地面的水痕，從空中一點一點的落下的眼淚，濕透了安晟燁膝蓋跪著的地方。

  關上了門隔絕了那種無法逃脫的壓抑，盧彥辰目光沉沉的看著陸少宸，幾乎是逼問地說：「這事兒是不是你乾的？」

  「你說什麼？」陸少宸的心裡突突一跳，卻還是面不改色地說：「你以為我幹了什麼？」

  盧彥辰伸手拽著陸少宸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三嫂的死真的跟你有關，別說三哥不會放過你，就是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所以你最好祈禱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聽到盧彥辰的猜測，陸少宸無可奈何的笑了，聳肩說：「我不至於那麼喪心病狂，所以死不死的，真的跟我沒關係。」

  盧彥辰聞言有些狐疑的看著陸少宸，不過陸少宸的笑容太過誠懇，以至於他根本就找不到懷疑的地方，最後只能放棄，不過還是一臉陰沉地說：「最好是你說的那樣。」

  陸少宸上前勾著盧彥辰的肩膀，輕描淡寫地說：「當然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隨著兩人的話音落地，門板那頭傳來了安晟燁壓抑的低吼，還有聲聲哭泣。

  陸少宸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疲憊的閉了閉眼。

  等到這事兒過去了，那就真的是徹底結束了。

  白筱涵後知後覺的看到自己的葬禮視頻還有各種新聞，意識到自己死了的時候，白筱涵的心裡是發懵的。

  作為當事人，她隔了一個星期才看到自己的死亡新聞。

  隔著屏幕看到那些因為自己的死亡而貌似悲傷或者真正悲傷的人，看到粉絲自發組織起來的追悼會，還有很少露出鏡頭卻依然能看出憔悴的林霖和安利，白筱涵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複雜的滋味。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電視裡的人跟自己不是一個人，自己只不過是在隔著屏幕觀看另外一個人的悲歡一樣，絕對的局外人的姿態，卻又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的悲傷。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安亞會用這種方法讓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或者說讓白筱涵這個人消失在世界上。

  想到走之前安亞來送自己的時候說的那句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白筱涵了，白筱涵低低的的笑了。

  是呀，白筱涵這個人本來就是足虛構出來的，如今死了正好，以後世上再無白筱涵，只有白妙，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白筱涵，她一直都是白妙。

  關上手機的瞬間，白筱涵的眼前仿佛瞬間閃現出一個人的身影，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對著自己淺笑招手的安晟燁，白筱涵的嘴角勾起一個戲謔的弧度，用一種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說：「嘿，再見……對不起我愛你……」

  白筱涵的葬禮過後，安晟燁就失蹤了，或者說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卻又不敢去打擾他，只能假裝他好像真的失蹤了一樣，心急如焚的守在樓下，踏破了樓下的那些樓梯，卻怎麼也不敢上樓。

  整整三天，安晟燁沒有下樓，陸少宸也沒有離開，一直守在樓下，身後配備著全套的搶救設施還有醫生護士，只等著陸少宸一聲令下，然後衝上去搶救安晟燁這個為情所傷的可憐人。

  公司不能沒人坐鎮，所以這幾天安亞在公司忙著處理公事，陸少宸就沒日沒夜的在這裡守著安晟燁。

  陸少宸的心裡早就猜到了安晟燁會跑到白筱涵的住處不出來，所以事先就安排人在這套房子裡能放監控的地方都放了監控，這個時候陸少宸萬幸自己當時提前做了這樣的安排，不然安晟燁把自己這樣關著不出來，萬一這人尋死覓活自己也不知道，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陸少宸的心裡就有無數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隔著屏幕盯著安晟燁的情況，卻又什麼都不能做，讓陸少宸有一種濃濃的操蛋感，可是一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陸少宸心裡的愧疚就怎麼也壓制不住。

  看著安晟燁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陸少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一直熬著的眼睛通紅，看起來頗為嚇人，神色也是憔悴到跟破產了一樣。

  遠遠的看到一貫講究注意形象的陸少宸變成了這個樣子，唐煜的眸光微微一沉，心裡的那個猜測得到了驗證，緩緩走到了陸少宸的身邊，看了一眼監控里的錄像，眉毛擰成了一團。

  「他一直這樣？」

  安晟燁沒有醉生夢死，也沒有尋死覓活，只是靜靜的坐在白筱涵時常躺著的那條地毯上，跟個雕塑一樣抱著白筱涵的照片，一坐就是一天。

  這人一動不動的坐了三天了，期間除了必須解決的生理問題之外，安晟燁甚至都不願意起身喝水，更別提吃東西了，哪怕是隔著屏幕沒辦法準確的還原安晟燁現在的狀態，就這樣看著也足以讓人知道他的狀況到底有多糟糕。

  聽到唐煜的話，陸少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自己的頭都快要炸了。

  「回來了之後就這樣，上不去他把門鎖了，我不敢強行闖進去，再這樣下去他會撐不住的。」

  儘管陸少宸已經在儘量壓制自己心裡的無措，可是唐煜還是捕捉到了他眼裡深沉的愧疚。

  唐煜的眉梢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說：「大哥，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陸少宸回頭看著他：「什麼？」

  唐煜直勾勾的盯著陸少宸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場車禍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死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大哥能給我一個回答嗎？」

  陸少宸的心緩緩一沉，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出了岔子讓唐煜看出了破綻，只是眯著眼睛說：「結果已經出了，你問這個還有意思嗎？」

  跟盧彥辰的猜測跑偏了以為陸少宸殺了白筱涵不同，唐煜想到的明顯更多，層次也更深。

  陸少宸的確是出於某些原因跟安亞達成了共識想要分開安晟燁跟白筱涵，可是唐煜敢篤定這兩人都不會想要白筱涵的命。

  因為誰也不想日後招惹安晟燁的恨意。

  可是偏偏白筱涵這事兒出了，明面上這人死了，而且看起來順理成章一點可以讓人懷疑的地方也沒有。

  這種現實跟預想的落差讓唐煜的心裡疑雲翻滾，心裡浮現出的大膽猜測也逐漸推翻了白筱涵死了的論斷。

  在唐煜的心裡，白筱涵根本就沒有死，現在明面上能看到的這些東西，只不過是為了讓安晟燁死心的障眼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