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親爺爺的故事
2024-05-05 03:49:36
作者: 花落重來
等客人們都走了,晚上的宴席便只有新人雙方的自家親戚,林丙清也這才得以詳細詢問吳家大嫂父親的全名,以及這些年來父親都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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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大嫂姓鍾,鍾大嫂告訴林家人,大舅全名沈淳安,是家中長子,底下一個弟弟兩個妹妹。日軍侵華之前,沈家本是鄉紳,家中還算富足,後來遭了戰禍,一家人分崩離析。為替國讎家恨,大舅毅然參了軍,參加了抗戰。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大舅遇到了舅媽。只是戰爭令得兩人幾番離別,經歷了數折之後才喜結良理。後來舅媽懷了孕,不宜再跟著隊伍轉戰奔波,舅舅就將舅媽安排到了婺市一個鄉下養胎。
不料有一次大舅借回家探親之名去送一份重要情報時,因為隊伍里出了叛徒,被偽軍和日軍聯合追擊。為了大舅能把那份情報送出去,舅媽當時雖然身懷六甲,依然執意要引開追兵。
結果這一別,便再無音訊,縱然後來舅舅數十次前去婺市和黃岩尋找,都始終無果,直到十多年前舅舅摔傷了腿,再也不良與行,且始終尋找未果,這才熄了再找的心。
至於這麼多年來沈淳安的生活,吳家大嫂因為當年還年輕,父母也沒有和她說太多,她其實了解的也不是很詳細。只知日本人投降後,大舅又入了黨幹了多年革命,並積累了不少戰功。
只是大舅舅的性情實在太過耿直,又因為一些事情得罪了不少人,一直都只是個基層幹部。後來遇到那場非常運動,大舅卻又沒少遭罪,還不允許大舅離開本籍貫來浙省找人,大舅便更是心灰意冷。等到運動結束得以平反,他便拒絕了恢復原職,選擇了回老家務農,而後只要一有點積蓄就繼續前來浙省尋人。
如此反覆了許多次後,大家都認為舅媽是在戰亂年代失蹤的,恐怕早已凶多吉少,要不然舅媽是知道舅舅的老家在哪裡,只要還活著,怎麼說都會想方設法跟他聯繫。既然沒來,那肯定是已經過世了,腹中的孩子多半也沒有機會來到人世,所以都勸大舅還是再找一個,將來也好有個伴。
大舅為此卻大發雷霆,說舅媽和不知性別的孩子就算都已經遭遇不測,那也是為了他為了革命而犧牲的,他沈淳安決不能當負心之輩。何況沈家已經有弟弟在傳宗接代,即便將來下了黃泉,父母也不會責備他,他也還能有臉和妻兒再度團圓。
見他態度果決,而且大有大家若是再勸就休怪他不顧兄弟情面的意思,弟弟妹妹們便都不敢再勸他,後來也不曾再提此事。
再後來改革開放,二舅舅抓住機遇進城做生意掙了不少錢,便想帶大舅舅一把。大舅舅卻拒絕進城,反而在村里承包了一個小果園。
因為大舅舅很會種果子,又侍弄的非常精心,雖然小果園的規模一直不曾擴大,還常出門打探舅媽消息,但日子也還算過得去,物質上總算再也沒有吃苦。
鍾大嫂還表示,大舅的身體原本還算康健,只是後來摔了腿,又因為一些事情沒有養好,不得不用上拐杖,身子骨才漸漸不利索起來,精神氣也沒那麼好了。
不過縱然這樣,大舅還是堅持呆在鄉下繼續守著他的果園,不肯進城和弟妹們一起生活。直到這兩年來身體越發不好,二舅不顧大舅發脾氣,硬是讓兒子們把大舅接到了城裡,大舅這才只好把果園轉給了村里,安心地呆在城裡養老。
因為只是外甥女,和大舅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大概的事情,鍾大嫂也只知道這些。
但單聽這些故事,也依然能看得出老人是個非常要強,且很有自尊的人,哪怕是自家親兄弟姐妹,他也是能不麻煩就不麻煩。最令人感動的事,他足足找了妻子三十多年,最後才因不良於行才放棄,這份深情,相信陳海蘭若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含笑了。
林丙清之前只激動有了親生父親的下落,心心念念趕緊早日去認親,加上要送數百賓客,還沒有時間去細父親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如今一問,得知自己的父親其實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母親和自己,並且五十八年來幾乎一直孤身生活,頓時再也忍不住熱淚滾滾,哽咽難語。
他曾渾渾噩噩四十多年都不知自己另有親生父母,後來得知自己非林家子,十多年來,多少次在睡夢裡魂牽夢繞,卻又恐懼害怕,唯恐今生今世都不知自己的根在何處,也許真的要到黃泉之下才能和父母相見。
幸虧天可憐見,今生今世,總算還是讓他們父子有團圓的時刻。
只是,一想到五十八年來,老父親始終在心心念念自己母子,父子倆卻彼此都不知對方還是否活著世上,他就心如熬油,滴滴滴血。
看到林丙清那悲痛的模樣,其他人也都十分心酸。
尤其是朱翠雲,她既心疼丈夫,又想著若是當年公公能找到丈夫,也許夫妻倆和孩子們也就不用受這麼多年的苦,不由地也悲從中來,淚水滔滔不絕中,忍不住又罵了一通章老太婆。
烏市隸屬婺市,公公多年來幾乎踏遍了婺市角角落落,若是當年那個老太婆早說老二是養子,也不至於一點都打聽不到消息。章老太婆實在是害人不淺可惜她已經死了,要不然她一定要衝到她床頭大罵她一頓。
「好了好了,都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找到我父親了嗎?以後我就是有根的人了,今天是我們兒子的大喜之日,我們就都別再哭了。」見妻子這麼傷心痛恨,林丙清反而率先止住了淚,柔聲勸起了妻子。
他是個厚道人,雖然章老太婆做了很多惡事,但人都死了多年了,他也不願再說什麼不好聽。何況當年養父那麼說也是為了保護他,這份恩情,他便是受再多的苦也不好遺忘的。
朱翠雲一邊接過女兒遞來的紙巾抹淚,一邊不好意思地對吳老教授等道:「親家,你們可千萬別笑話啊,我就是個沒什麼文化的鄉下婦女,這別人對我們好我記得牢,對我們不好的我也總忘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