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斂骨重葬

  「你一個人來的？」林悅有些詫異。

  「嗯，小悅，你不要不理我……」小正太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已經哭過了，「外婆不認你們，我認你們……我是你的表哥，我以後一定會保護你的……」

  說著，小正太將一直緊攥著的手心攤了開來，露出了皺巴巴地一小疊錢。

  「這裡有十八塊五毛錢……是我攢了好久的，先還你……」

  「為什麼給我錢？」林悅問，但其實已經明白了小正太此舉的用意，心裡頭不禁有點動容。

  「我爸爸說外婆不應該要你們的錢，可我現在還小，不會掙錢，只有這麼點……」小正太先是十分愧疚地垂下了頭，隨後又急切地抬頭，「不過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幫外婆還你們的，只要你不要不理我……」

  這孩子……林悅再次動容，本想拉下臉趕走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不管將來人心會如何變化，至少這一刻朱興福的情誼是十分純真動人的。

  她想了想，主動地靠近了小正太，將他的手心合了回去，柔聲道：「興福，你的心意我懂了，可這是大人們的事，不是你能解決的。」

  朱興福頓時徹底地慌了：「可是小悅……」

  「我也不會不理你，」林悅先給了他一記定心丸，然後才耐心地勸說，「你有這麼多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的，可唯獨對我最好，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所以就算我們以後沒有血緣關係了，還是可以當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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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朱興福終於有點兒高興了起來。

  「嗯，不過現在我親奶奶剛接回來呢，我爸爸媽媽要是看見了你，可能又會想起以前的奶奶了，所以我今天就不請你進去了。」林悅哄他，「現在趁天色還早，你趕緊回家去，省得回頭你爸媽找不到你會擔心。」

  「我們真的還能做好朋友嗎？」朱興福自動地在朋友面前加上一個「好」字。

  「能能能……所以你快走吧，你要是不走，我可就不高興了。」林悅故意擺了一下臉色。

  「好好，我現在就回家，你不要不高興。」朱興福慌忙地擺了擺手，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又興奮地沖她揮了揮手，然後一溜煙地跑過小橋，往山腳的田埂路上跑去。

  林悅目送著他跑遠，嘆了口氣，轉回到屋中。

  進了屋，家裡人估計也都聽到他們的說話了，但誰也沒有發問。

  時間一晃兒就到了黃昏，念了大半天經的師父們得先回寺廟了。

  現在家裡房間雖然多了，但因為近些天的事情，三姨朱翠仙的那些家具並沒有搬過來，三姨母女倒是可以和小悅擠擠，但小姨父和舅舅卻沒地方住，便先回去，等下葬的當日再來幫忙。

  因只停靈三天，林丙清早就決定這三天都要守夜，林悅三兄妹原本要陪著父母，可才過了九點林丙清就硬趕著兒女們和小姨子母女上樓休息，不願意他們年輕輕地就耗了身子。

  其實，哀大更傷身，比起簡單的熬夜，林悅兄妹更心疼父親，可是父親態度那樣堅決，他們也不好逆了父親的心，只好蔫蔫地都上樓了。

  不過上了二樓後，林悅並沒有直接再三上樓，而是跟在了兩個哥哥的身後。

  跟在最後頭的朱翠仙略略遲疑了一下，沒打擾他們兄妹說話，帶著女兒自己先上去了。

  見她跟了進來，林培國輕聲地道：「小妹，你也別太擔心了，大哥已經想好了，等小睡一會後，我就起來替換爸媽，讓他們多少也睡上幾個小時。」

  林悅點點頭：「大哥怕不怕？」

  林培國輕輕搖頭：「剛開始見到屍骨的時候，我心裡頭是有些害怕的，可爸爸哭的那麼傷心，再一想那可是我們嫡親的奶奶，沒有奶奶也就沒有我們兄妹，就不害怕了。」

  林培軍也忙道：「我也是，我們都幫忙擦拭奶奶的屍骨了呢？」話雖如此，可他還是微微地打了個寒顫，顯然是想起了第一次觸碰到屍骨的感覺，還是本能地有些敬畏。

  林悅想了想，道：「二哥要是真不怕的話，那這樣，我把電子表給大哥，也不要太早，鬧鐘就定在三點。然後今晚大哥先去替換爸媽，明天二哥去，後天我去。」

  林培國嗯了一聲。

  林悅又道：「爸媽要是不肯去睡，你就說要是這樣，你就把我們兩個都叫起來。」

  林培國明白小妹這是用自己兄妹三人的健康來強迫父親保重身體，便又點頭應了，然後又主動地跟她講訴了上午撿骨的情況。

  屍骨的一邊肩頭上確實有個窟窿，裡頭還嵌著一枚生鏽的彈頭，而且屍骨的一條小腿也是斷的。誰也不知道當年那個幾乎暴屍荒野的年輕女人，生前都經歷過什麼，她是從哪裡來的，又原本要去哪裡？為什麼會來到望京村？而當時，那年輕女人的心境又是如何地悲涼傷心、驚恐絕望，全都無法想像！

  也正因想到了昔日的種種，他們的父親才會一下子被徹底擊倒了。

  「那子彈取出來了嗎？」想到樓下的父親正沉浸在哀傷之中，林悅又覺一陣心疼。

  雖然此時她父母雙全，可這種痛失親人的感覺她是真真切切地嘗過兩遍的。但即便如此，她都還是幸運的，因為她多少已經享受了數十年的父愛母愛，而爸爸呢，卻是一出生就沒有了親娘，連奶奶長什麼樣子都根本不知道。

  「取出來了，我們還在土裡發現了一支生鏽的鋼筆，上面刻著S和C兩個字母，和一枚發黑的戒指，現在這三樣東西都在爸爸身上。」

  「S？C？」林悅念了兩遍，「你們說，S會是沈字的縮寫嗎？」

  林培國道：「我也是這麼猜想著的。」

  只是猜歸猜，眼下卻無法確認，兄妹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都沒有什麼好主意，只能先各自去休息。

  對於兒女們要替代自己守半夜這件事情，林丙清原本是不同意的，覺得自己還年輕，撐幾天完全沒問題，但朱翠雲卻堅決地站在兒女這一邊，最終迫得林丙清不得不每天都去小睡一陣，精神頭才沒有過度的憔悴。

  轉眼就是農曆四月二十七，該下葬了。

  送葬的人不多，只有林悅一家以及一些親朋，眼看著生母終於能重新入土為安，墓碑上雖然沒有名字，只以「先妣」兩字稱之，但下方卻刻著林悅全家人的名字，好讓死者在天有靈，知道自己的兒子不但還活著，還給她添了孫子孫女，讓她做了奶奶。